第120章 正義或是黑暗

  很多騎士開始帶著手下逃離現場，依然聚集在先知軍團旁邊的男人其實只有幾百人了，大多還只穿了內衣。

  這幾百個男人大概是被洗腦洗得特別成功的，但缺少防禦裝備的他們恐怕不會有太多戰鬥力。

  不過，無論如何，之前因為營地中的大火而四散的先知軍團，總算是在與聯合軍接戰之前勉強完成了集結。

  事實上，在這種情況下，能在三分鐘內控制混亂完成集結，這是常規軍隊完全無法做到的，能做到這個地步的只有非人類或狂信徒，而且這還意味著三先知有相當強的應變能力。

  只不過，原本兩百多名騎士帶來的兩千多大軍，現在已經只剩幾百個穿著內衣的弱雞了。

  而先知軍團自己的部隊，是一百五十名厄運引者帶領的，她們現在每個人都各自帶著五六個女兵。

  其中有兩個身穿鏈甲衫，手持異邦雙手軍刀的女戰士，這大概是先知軍團的親信，之前在大營周圍巡邏的就是這樣的女兵。這樣的女兵全員大概有三百人。

  此外還有三到四名身穿皮甲的女兵，拿著長柄刀或槍斧，神色有些驚惶，大概是些沒上過戰場的新兵，可能是先知軍團近期才招收的。這些新兵一共大概五百人。

  如果這八百多人都和貝拉夫人那裡那些女兵一樣不怕死，那麼她們的戰鬥力其實是相當強的，而且看上去全都是年輕貌美的女孩，能夠輕易的激起那些騎士追隨者和扈從們的保護欲。

  ——如果沒有這次的大火和混亂，在常規的正面對抗中，她們一定能讓那些男人為她們奮戰到底。

  而現在，願意保護她們的騎士沒來得及穿裝備，恐怕只能當炮灰了。

  這八百多女兵身後似乎還圍著一些人，但被緊緊遮擋著看不見。

  不過算上那些被藏著看不清的，先知軍團總數大概也就一千多點，加上六七百個內衣男，這把火造成的直接戰果，至少是讓先知軍團戰力減半了。

  「嗚……嗚嗚……」

  此時，聯合軍已經吹響了快速進軍的號角，雙方部隊戰陣距離只有三百米，這是接戰的標準距離。

  但先知軍團仍然沒能完成整備——她們沒有來得及列陣，僅僅只是聚攏了人手而已。

  「快速前進！包圍她們！」

  戈德里克男爵直接帶兵沖了上去，因為先知軍團看起來只是勉強聚在一塊，根本沒有陣型，他舉起了劍，驅馬率先向前衝去。

  身後，以騎士為小隊，本就列好了戰陣準備衝鋒的大部隊也跟著沖了出去。

  這是列陣推進，聯合軍並沒有亂糟糟的一擁而上，而是保持著戰陣快速向前。

  騎士也並不會將戰馬加速到最高，他們會保持著和步兵相同的速度小跑，畢竟主帥的命令是包圍敵人。

  數百匹馬整齊行動帶出驚人的聲勢，而重裝步兵和弓手也列著陣線跑步向前。

  這些久經沙場的士兵各自跟隨著自己的騎士或隊長，構成了一百多個小戰隊，陣線很快分散開來圍了過去。

  而此時，那三個先知齊齊的驅馬來到那群只穿著內衣的男人面前，也不知道說了什麼，那些男人竟然迎著聯合軍主動發起了衝鋒！

  這確實出乎了聯合軍所有人的意料！

  那些男人大多沒穿盔甲，甚至有很多人都沒穿鞋……

  手裡倒是有亂七八糟的武器，但這樣子的衝鋒，在號角召喚遊俠團面前，跟一群手持糞叉的農夫不會有太大差別！

  這是自殺式的衝鋒！

  李昂在聯合軍的最前列，他看到了三先知的舉動，也看到了那幾百個穿著內衣的男人臉上的癲狂。

  這些人基本上已經瘋了，大概就和貝拉夫人的狀態類似……

  無論是被蠱惑還是出於信仰，人一旦成了狂信者，確實是很可怕的！

  尤其是愚蠢的人，這種被異端完全洗腦的蠢貨根本就無法挽救。

  「射死他們！」

  李昂直接下達了命令，手下三十名弓手站到了前排張弓搭箭，步兵們停下了腳步在旁邊持盾保護。

  拉爾夫的遊騎兵奔了出去，分成兩列繞向了那些人的側面左右馳射。

  查理斯也帶著部分哨兵站到了前列，排成了射擊陣線。

  兩輪箭雨之後，這些瘋狂衝鋒的男人就倒下了一大片。

  他們身上本就沒有鎧甲，箭矢對他們能發揮最大的效果，沒必要跟他們近身戰，免得徒增損傷。

  這些明顯是先知們送出來的炮灰，似乎他們的作用，僅僅只是為了給三先知的本部人馬爭取最後一點時間……

  因為就在這些癲狂的炮灰身後身後，先知軍團的女兵已經在一隊隊的列陣。

  但她們的陣列和動作都很奇怪，似乎也像是在進行某種神秘的儀式。

  她們似乎站成了某種奇怪的圖案——如果是從空中往下看大概能看出來。只不過，現在身在幾百米外的聯合軍眾人，只能看到她們的動作像是在禱告。

  在這種情況下臨時禱告？

  這是真正的臨時抱佛腳啊……

  也許她們真的能得到黑暗之神厄瑞達賜予的力量……

  可問題是，這種臨時禱告……她們的黑暗之神工作效率這麼高的嗎？厄瑞達女神難道隨時都能被叫起來加班？

  而且，為什麼沒看到那些頭部沒有皮膚的無臉怪？

  領主大人突然有些不安了。

  「我是阿絲塔莉婭……為捍衛正義而戰吧，孩子。」

  李昂正觀察著先知軍團的動作，卻突然又聽到了一個飄渺而神秘的聲音，似乎是從天空中傳來。

  這次，這個聲音更清晰，但只響起了一遍。

  而且，這聲音與前兩次聽到的都不一樣。

  李昂皺緊了眉頭。

  每次遇到這中從天而降的聲音，總是會有壞事發生……

  第一次也是個女聲，但更溫和一些，讓自己小心身後，於是自己遭遇了里薩迪蘭的刺殺。

  第二次是個粗豪的男聲，在烈獅城王座廳，說什麼『很好』，結果剛回領地就遭遇大戰，還收到了奧登伯爵的死訊。

  而這次，都直接報上名字讓自己『為捍衛正義而戰』了——很顯然，這個未知的聲音可能是來自正義女神。

  但問題是，這次又會出現什麼么蛾子呢？

  那六七百個只穿了內衣衝鋒的男人已經倒下了一半。

  詭異的是，他們衝到聯合軍前方幾十米的距離後，腳步卻竟然慢了下來。而且個個都沒有防禦，而是滿臉癲狂的看著天空，舉起了雙手。

  然而，看起來卻並不是在投降，反倒像是……在祈禱？

  這也太奇怪了，多衝幾步就能衝進聯合軍軍陣了啊，雖然他們肯定不會造成什麼威脅，但就這麼站在箭雨下，這是在求死嗎？

  「停步列陣！俘虜他們！」

  戈德里克命令大軍停下了，被這些詭異的男人擋了一波之後，先知軍團已經站成了奇怪的陣勢，貿然沖陣不合適，還是先觀察一下比較穩妥。

  而他的榮譽感，也讓他無法屠戮那些似乎是一心求死的男人。

  「戈德里克大人，我感覺我們必須殺了他們……這些蠢貨明顯很不正常，最好快速進軍衝散那些女人，先知軍團恐怕是在搞什麼邪惡的儀式。」

  李昂不明白那些男人在做什麼，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再加上收到了女神的提醒，於是他趕緊讓戈德里克下令繼續攻擊。

  「李昂，這些人連鎧甲都沒有，沒必要再屠殺他們，把他們綁起來吧，或許還能救贖他們呢？就像你救贖摩根那樣。而且，先知軍團看起來並沒有打算撤退，她們既然不撤，那就說明她們有信心對付我們，還是別衝動的好。再說，她們沒有糧食了，肯定會撤退的，我們慢慢推進可能更好。」

  戈德里克對李昂說完，向身後的聯合軍下令：「停止前進！全軍列陣！」

  確實，在這些男人衝鋒之後，先知軍團並沒有趁機撤退，而是列成了奇怪的陣勢，看起來也完全沒有要跑路的意思。

  這種情況下謹慎一點是沒錯的，戈德里克是身經百戰擅於防守的老將，他一向都很小心。

  而且以那些厄運引者的身手，以及那些女兵完全不怕死的狀態來看，直接迎戰可能戰損很高，聯合軍現在也沒必要追求速戰速決了。

  現在最好是結陣慢慢推，甚至避而不打對峙耗時間都可以——反正先知軍團沒有糧食了，她們耗不起。

  但看著那些滿臉癲狂的內衣男，李昂卻始終覺得很不放心——就算他們都是被洗透了腦的蠢貨，可這些男人至少算是智慧生物吧，他們為什麼會在這種情況下衝過來尋死？

  他們慢慢前進，或是列陣防禦，一樣可以為先知軍團爭取時間啊！

  為什麼要舉手送死？

  難道，他們只是為了沖得離聯合軍的隊伍更近一點？

  或者說……

  他們就是單純的為了死？

  「不，這不對勁……戈德里克大人，我們必須趕緊弄死這些蠢貨……拉爾夫，射死他們，一個都不要留！」

  李昂自然也明白耗下去更有利，僵持下去，等到先知軍團撤退時銜尾追殺肯定更划算，但他依然下令將那些衝鋒過來的內衣男人全都射殺。

  「李昂，怎麼回事，為什麼一定要殺掉他們？」

  戈德里克看出了李昂的緊張，但仍然有些不明白。

  「我們得表明態度——凡是追隨異端的人，都必須死！這樣才能讓先知軍團徹底斷絕後援，要不然還會有貴族來給她們提供糧食的。再說……這種自殺式的衝鋒太奇怪了——這更像是一種誓言或是證明，他們看起來也已經完全無法救贖了，我總覺得很不安……」

  領主大人很認真的對戈德里克解釋。

  戈德里克看了看那些男人癲狂的臉，猶豫了幾秒，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弓手出列，射死他們！」

  白鹿堡的大量弓手也加入了圍殺那些內衣男的陣容。

  在超過五百名射手的圍攻之下，所有向聯合軍發起衝鋒的男人們，很快全都倒在了地上。

  但沒有人閃避，也沒有人投降。

  就連幾個手裡明明提著盾牌的內衣男，也沒有用盾遮擋箭矢。

  「這些異端確實很奇怪……」

  戈德里克也皺起了眉頭。

  「新兵過去補刀，一個活口都別留！檢查一下他們有什麼異常！」

  李昂揮了揮手，示意手下沒殺過人的新兵蛋子去干點活，適應一下戰場氛圍。

  但就在幾十個新兵出列，一路往前補刀時，還沒怎麼檢查，異常情況直接就發生了……

  兩個全身扎著好幾支箭矢的男人，從屍體堆里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這兩個男人看起來應該傷得很重，全身都是血，腳下晃悠著，似乎隨時有可能重新倒下去。

  但他們完全沒搭理就在附近補刀的新兵，而是拔下了身上上的箭矢，隨後雙手扣住了身上的傷口。

  然後，他們用力的開始撕扯！

  撕扯他們自己的皮膚！

  那兩個男人身邊的幾個新兵顯然是被這種自殘行為驚住了，一時間竟然沒敢靠近。

  「這！大人，那個貝拉夫人也曾經打算這麼幹！他們的力量會變得非常大！比我還大！」

  克洛澤驚訝的對李昂說著。

  而艾米也匆匆忙忙的帶著戈德里克的親衛隊來到李昂身邊：「貝拉夫人似乎也這麼做過……但被克洛澤他們阻止了！」

  「別愣著！砍掉他們的頭！」

  李昂立刻高聲招呼著新兵們，他感覺，這恐怕就是貝拉夫人說過的『以血為誓獲得力量』？

  幾名新兵一擁而上，倒也確實順利的將那兩個男人砍倒在地。

  而先知軍團依然站在那裡禱告，但她們發出的聲音越來越高了，隔著幾百米都能聽見她們在齊聲唱詩……

  「……女神的吻會驅走死神，為她的戰士賦予生的希望……她注視著所有的不公與邪惡……若戰士以血為誓尊奉正義，力量與勇氣便加諸於身……」

  李昂身後，莎拉和安森同時臉色大變。

  安森全身發抖的大喊起來：「大人，這是正義女神阿絲塔莉亞的禱文！可異端崇拜的是黑暗之神厄瑞達，她們竟然也用這樣的禱文？」

  作為一名從神學院輟學的好學生，安森對潘德大陸的神袛了解頗多。

  雖然他全家都是庇護女神達米亞的信徒，但一心想成為正直騎士的安森，對正義女神也是很尊敬的。

  莎拉似乎也與安森有著同樣的想法，但她更顯得驚懼一些：「我曾聽一個吟遊詩人說過，異端最初原本就是正義女神的祭司，只是在正義女神離開大陸後，這些祭司受到了黑暗女神的誘惑……這三先知，大概也曾是阿斯塔莉亞女神的祭司！」

  領主大人皺緊了眉頭：「正義女神阿絲塔莉婭離開了大陸？」

  可剛才自己聽到了那個神秘的聲音，就是自稱阿絲塔莉婭啊！

  安森轉過頭來：「學院裡的資料也是這麼說的……據說只有當正義與公正重新支配大地的時候，正義女神才會重新回來……可這些異端為什麼會……」

  異端都用上正義女神的禱文了……看這樣子正義女神只怕是很難回來了——領主大人覺得，黑暗之神厄瑞達恐怕已經徹底取代了她……

  那麼，剛才的聲音，到底是不是正義女神阿絲塔莉婭？

  就說了這麼幾句話的功夫，先知軍團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大，巨大的禱告聲聽起來甚至籠罩了戰場！

  李昂心裡的不安感越來越強了。

  「艾米，你退到後面去……別參戰！我感覺很危險！」

  領主大人覺得肯定會有可怕的事情發生，先知軍團不能以常理來看待！

  剛把艾米趕走，李昂便看到了不可思議的場景——那些倒在地上正在被新兵們補刀的屍體，竟然再次重新站了起來！

  而且，站起來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只是，每個人站起來後的第一反應，都是發出瘋狂的嚎叫，完全不屬於人類的嚎叫，然後拼命撕扯自己的傷口！

  新兵們慌亂的舉劍刺去，卻似乎沒起到太大作用，這些異端瘋子依然在拼命撕扯自己的皮膚！

  在他們劇烈的撕扯動作之下，有些新兵的劍被他們的雙臂觸碰到，隨後那些劍輕易的被磕飛，甚至有新兵因為握著劍柄而被帶倒在地——僅僅只因為他刺進了一個瘋子的胸口，而那瘋子正在抓扯自己胸口的皮。

  隨後，那瘋子兩手一撐就將一大片皮膚扯開，直接撕扯到臉上，隨後像脫掉緊身衣一般，撕扯著將所有的皮膚從上往下剝離了自己的身體。

  他就這樣脫下了一張完整的人皮！

  這需要多麼可怕的力量才能做到？

  李昂立刻想起了在烈獅城見到的那張蟬蛻一樣的人皮……

  「全都退回來！這特麼是墮落者！」

  李昂大聲呼喊著，帶著隊伍衝過去接應新兵。

  他終於知道這些被洗腦成狂信徒的蠢貨為什麼要自殺式衝鋒了！

  這些人確實是在求死！

  而先知軍團的禱告，似乎能讓他們死而復生！

  或者說，這不算是死而復生，而是變成另一種東西——這些人已經不再是人了，他們那種瘋狂的叫聲更像是某種野獸。

  或者，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