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4章 無愧大臨

  船還沒到，住在海島上的百姓已經放信號彈示警，隨後乘船逃離，跑到廣陵郡城內尋求庇佑。

  廣陵郡守連忙將城外百姓全部調集到城內進行保護，隨後登上城頭，見到了敵人烏泱泱的船隊。

  五十萬大軍的船隻一眼望不到邊，向黑雲般壓著海線滾滾而來。

  廣陵郡守臉色發白，一顆心直往下沉。

  他叫唐世傑，今年四十三歲，是順帝年間進士，本人頗有才幹，但因為當時太后當道，朝堂昏庸，又不願趨炎附勢，乾脆回家種田，一種就是十幾年，後來當今皇帝中興，他被重新啟用，將整個廣陵郡治理的井井有條，遠近聞名。

  他滿腔熱血，準備將廣陵郡治理成天底下最富饒的人間淨土，只怕今日自己多年心血要付之一炬了。

  「唐大人，城上危險，您先回去吧！」

  郡尉傅湯過來奉勸，他負責整個郡城的武裝力量，剛讓人將武器調到城頭。

  唐世傑沙啞著聲音問道：「廣陵還守得住嗎？」

  傅湯朝遠處看了一眼，敵人的船越來越近，甚至能夠看到旗幟，搖頭道：「不一定能守得住，戰至一兵一卒，只求問心無愧。唐大人，打仗是我們這些武夫的事情，你帶人先走，將來陛下定會收回廣陵，到時還得仰仗唐大人重建廣陵。」

  唐世傑淒笑一聲，長嘆道：「百姓都沒了，我還有什麼顏面再回來，今日，廣陵在，唐世傑在。」

  傅湯點頭道：「那請唐大人回去調度，百姓們需要及時撤離，還有不少人願意出面幫忙，咱們後勤全靠唐大人了。」

  唐世傑深吸口氣，回頭拍著傅湯肩膀道：「辛苦了。」

  傅湯道：「但求無愧大臨百姓，無愧陛下！」

  「正是如此！」

  唐世傑返身下城，匆匆趕到縣衙。

  整個城內一片惶惶，街道上百姓行色匆匆，全都往自己家裡趕去，準備收拾東西逃命。

  唐世傑站在最繁華的路口，大聲道：「各位鄉親父老，我是廣陵郡守唐世傑，現在有大批敵人攻打廣陵郡，但城裡只有一千名軍人，郡尉傅湯大人準備死守城池，給大家爭取撤退時間。」

  匆匆路過的百姓逐漸停了下來，他們看到官袍，認出此人是真的廣陵郡守，都想知道確切信息。

  唐世傑繼續道：「我唐世傑身為廣陵郡城父母官，決意與廣陵共存亡，貢獻一份綿薄之力，讓大家有更多時間撤退。但一千人顯然是不夠的，城內大部分百姓都到軍營訓練過，我希望有人能站出來共同禦敵，咱們能拖住敵人更多時間，女人和孩子就能有更多時間逃命。

  「此番來襲之敵不知究竟是何人，但聽說毛人、西歐人、鬼戎人還有羅馬人四方聯手進攻大齡，大臨四疆受敵，已經到了危及存亡的時刻。毛人慘無人道，大臨河山落入異邦人之後，百姓猶如豬狗，斷無倖存的可能，願意去的，儘快逃命，願意留下的，到縣衙報導集合，希望大家能夠奔走相告。」

  說罷匆匆往縣衙趕去，他不能強硬要求所有百姓能參與到這場戰鬥中，只能希望多一點人去和敵人戰鬥，只要能殺多死一個敵人，大臨淪陷的機率就能少一分。

  縣衙中所有公幹全都聚集在廳內，人人神色驚慌。

  唐世傑環視一圈，緩緩道：「敵人要打來了，咱們是海岸第一道防線，一旦潰敗，將會有更多百姓陷入危難之中，我希望大家都能站出來聯手禦敵。」

  有個年輕人弱弱問道：「會死嗎？」

  「會死。」

  唐世傑毫不猶豫道：「無論打仗禦敵，還是撤居後方，最終都難逃一死。區別是前者死得轟轟烈烈，後者死得窩囊狼狽，甚至還會遭受敵人羞辱，連自己妻兒也無法倖免。但只要咱們能多殺幾個敵人，妻兒能存活下來的希望就更大。」

  說罷轉身道：「想留下來的，跟我到前堂準備。」

  廳內眾人面面相覷，幾個捕快毫不猶豫跟著唐世傑走了出去，其他人也都相繼跟上，在國家存亡之際，誰也不想當懦夫等死。

  此時前堂已經人滿為患，前來報名參戰的人數不勝數，一眼望不到頭。

  唐世傑心中感動，朝百姓深深鞠了一躬，大聲道：「謝謝大家，各位英雄好漢讓唐某明白一件事情，咱們大臨氣數未盡，若人人能與敵血戰，世上還有何人敢欺我大臨！」

  一個提著屠刀的大漢大吼道：「我姑母便是讓毛人殺的，我跟他們拼了，他媽的這幫畜生來了就別想走！」

  「好！」

  唐世傑當即著手安排，體強力壯的被帶到城頭禦敵，體格弱的便留在後面供應後勤糧草，另外又派了郡丞去疏散老弱婦孺離開，他們留在這裡不但無用，反而會白白送死。

  大批老弱婦孺被安排從西門離開，許多報名參戰的男人過來見親人最後一面，街道兩旁到處都是哭泣聲，有的妻兒捨不得丈夫，有的父母捨不得孩子。

  「爹，娘，孩兒不孝，來世再報兩位養育之恩。」

  「夫人，照顧好咱們的孩子，若我沒回來，找個好人嫁了吧！」

  「小子，你是我陳家獨子，將來找個媳婦，別斷了香火，否則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

  「夫君，我不要跟你離開，咱們一起留下來，我會做飯洗衣，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許多女人走到半道上又決定留下來。

  唐世傑看得心中痛惜，若非敵寇來犯，大臨百姓何須經歷生離死別。

  在郡丞催促下，百姓迅速從西門撤離，城內人僅剩八萬人，除了青壯男子外還有一批女人，她們願意留下來做飯，照顧傷員。

  城頭號角聲響起，一名臨軍士卒縱馬前來，大喝道：「還愣著幹什麼，敵人已經攻到城下，全都隨我上城禦敵！」

  大批壯漢當即跟著沖向城頭，他們既然敢留下來，那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