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一顆棋子

  一聲槍響過後，洪志被擊中胸膛，整個人跌落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林騰趁機退出彈殼，又往裡面裝了六顆子彈，將手槍瞄準了洪志。

  洪志終於艱難的從地上爬起，剛起身就看見了林騰黑洞洞的槍口，瞬間他知道自己輸了，捂著受傷的胸膛說不出話來。

  方才林騰開的一槍並未集中要害，只打中了他的肩膀附近。

  儘管如此洪志依舊覺得半邊身子都已經麻掉，使不上半點力氣，他苦笑一聲，感覺力氣不斷流逝，於是向後蹭了蹭，靠在林騰對面的牆邊。

  雙方距離大約有十步遠，林騰有充足的時間對付洪志。

  「你贏了，但終究還是個死，咱們兩個都要死在這。」洪志笑了笑，咳嗽兩聲，吐出兩口血。

  他撕下身上的衣服，將自己斷掉的手掌包起來，到了這種境地，能多活一刻是一刻。

  林騰一手拿著手槍，一手探進口袋，摸出金瘡藥，將藥粉灑在傷口處，血瞬間止住，只是他沒用布條包紮，身上衣服占滿臭水，包紮傷口肯定發炎化膿。

  「當皇帝真好啊，用的藥也這麼好。」洪志盯著林騰，臉色如紙一樣白。

  「你想當皇帝？」林騰抬眼看向洪志，淡淡道：「地位不是權力的象徵，它代表責任。權力越大的人，越是要明白自己身上的責任，迷失在權力里的人，最終會陷入萬劫不復。這就叫……德不配位，必有災殃，所以你該知道為什麼有些人永遠也做不了皇帝。」

  「你是皇帝，你說的都對。」

  洪志笑道：「若是我師父做了皇帝，他也可以冠冕堂皇的說出這番話。」

  「你師父是鐵蘭圖？」林騰差不多已經能從他武功路數猜出來。

  「沒錯。」

  洪志深吸口氣道：「本來這天下是我們黎教的，因為出了你這個妖孽，所以我們節節敗退，淪為喪家之犬。你說說看，換做你是黎教教主，你會怎麼做？」

  林騰道：「其實黎教是個很好的教派，亂世扶持明主，太平盛世培養人才，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會得到任何人尊重。可惜它謀的太大，最終葬送了自己。

  「鐵蘭圖野心勃勃，想要整個天下，遭逢亂世，自然揭竿而起，這沒問題。若我是黎教教主，看見有人能讓百姓風調雨順，過上好日子，自然是退位讓賢，回家種地，繼續爭搶下去，只能讓天下更亂。你覺得鐵蘭圖治世之才和我相比如何？」

  「我不知道。」洪志搖了搖頭，「但我知道我師父才智或許稍遜一籌，你能想出很多天馬行空的東西，但他不能。」

  林騰淡淡道：「不可否認，若是讓你師父來做皇帝，或許他也能治理出一片太平盛世，但沒法做到真正的天下為公。因為他心裡對權力的渴望太劇烈，做了皇帝之後，會沉迷在權力之中，莫說誅殺異己，屠戮功臣，只怕連自己子嗣都能狠下心去殺，他享受萬人之上的尊貴感，而不是全心全意投入到造福百姓這件事上，這便是我和他最大的區別。」

  「或許吧。」

  洪志看上去十分疲憊，低頭望著眼前的地面發呆，「有時候在想，若是我能生在一個普通人家，或許現在也能是一個將軍。有時候，人是沒得選的。」

  「沒錯。」林騰十分贊同，「有時候面對堆積如山的奏摺，我更想老老實實當個土財主，享受人生，讓別人去做皇帝。你有沒有想過做個土財主，每天曬曬太陽，看看書？」

  洪志怔怔出神，「我只想過拋下一切，浪跡江湖。」

  「那為什麼不呢？」

  「因為……我從小生在黎教，黎教就是我的家，叛出黎教，良心不安。」

  林騰搖頭道：「但鐵蘭圖或許只是把你當顆棋子。」

  洪志突然笑了起來，抬起頭看著頭頂，不知不覺流出淚水，「這就是人生的無奈之處，你是皇帝，永遠不會懂。現在，我一點也不怕死，我覺得死了反倒是解脫。」

  林騰沉默許久，說道：「有時候改變只需要一點勇氣和決心，心中有正義，自然會知道該怎麼做。」

  「希望下輩子，能讓我做個普通人……」

  洪志的聲音逐漸低沉下去，最後緩緩閉上眼睛，徹底沒了聲息。

  林騰長出口氣，緩緩從地上坐了起來，拿起火摺子，走到洞口邊往上看去，上方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有人嗎！」

  他大喊一聲，上方沒有任何動靜。

  這洞口有兩米見方，想要爬上去基本不可能，必須藉助繩子之類的工具，並且得有人在上方接應。

  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裡不成？

  他緩緩回到牆邊坐下來，沒有水，自己恐怕很快就會死。

  此時整個長安已經亂成一團。

  皇帝墜入河裡後便消失不見，鐵林軍將士將整條河翻了個遍，但一無所獲。

  最後有人發現了河裡的暗渠，推測皇帝是順著暗渠逃走了，鐵林軍當即調轉方向，開始在暗渠兩邊搜查。

  但暗渠何等之長，搜查起來也需要不少時間。

  「陛下到底去哪了，趕緊給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宋澤急的快要吐血，傷勢剛痊癒便帶著親兵開始親自搜查，每家每戶翻天覆地的找，卻始終沒有任何線索。

  他們不能真的掘地三尺，這個工程量太大了。更何況皇帝可能已經被綁架到了別的地方，甚至已經被挾持出城都有可能。

  整個朝廷惶惶不安，官員們也都派出家丁婢女幫忙。

  長安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了搜捕皇帝身上，反而對搜查刺客放鬆了不少，鐵蘭圖和蘇家守門人藉此機會潛入長安，只有他們知道皇帝在什麼地方。

  「看著搜捕的架勢，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們真的能找到皇帝。」鐵蘭圖站在一處高樓上，入眼所見都是到處搜人的鐵林軍士卒。

  「即便能找到，恐怕也只能找到一具屍體。」

  跟在他身邊的蘇正遠微笑道：「走吧，咱們還是親自去確認一下，若是他還沒死，咱們就補上幾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