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顛倒僧

  林騰攜著曲藍卿站了起來，拱手道：「敢問神僧可是享譽天下的顛倒僧？」

  「正是老衲，享譽天下卻不敢當。」顛倒僧笑道：「只是結識的人多了些而已，老衲年輕時行事顛三倒四，喜歡胡鬧，被人送了個顛倒僧的外號，哈哈，來，坐。」

  說罷順勢坐到了一塊石墩上面。

  林騰這才發現山頂中央放了塊光滑巨石作為矮桌，旁邊放了另外三塊光滑石墩當做凳子，似乎專門為三人設計。

  林騰暗叫驚奇，拉著曲藍卿坐了下來，讚嘆道：「神僧是否早已料知一切，所以提前搬了這石桌石凳來等我們。」

  「料知一切豈是簡單，只是天道探究到極致，能隱約感悟到一些東西，所以自然而然去做。」顛倒僧微笑道：「就好比此次老衲遊歷至此，聽聞陛下前來襄陽，所以特意算了一卦，得知死局難解，這才出手。」

  林騰大為震動，說道：「此前有位小友也曾給我送了封信，告訴前來襄陽死路一條，但當時卻沒太放在心上，想著小心些就會沒事，沒想到還是落入絕境，多虧神僧相救。」

  「都是因緣際會而已。」顛倒僧目光落到曲藍卿身上，有些疑惑道：「老衲隱約覺得姑娘有些熟悉，咱們是否有什麼相識的人？」

  曲藍卿見到父親時常提起的人，仿佛迷妹見到偶像，心中頗為激動，聞言連忙回道：「晚輩名叫曲藍卿，家父是曲震。」

  「難怪。」顛倒僧笑著搖頭，「轉眼間已經過去二十多年，曲震也算是老衲的小友之一，如今又多了二位，哈哈。」

  林騰聽到「小友」二字不禁覺得好笑，連曲震在他眼裡都是小友，自己和曲藍卿只怕連輩都排不上。

  「早聽說當今聖上英明神武，今日一見，更勝聞名。」顛倒僧目光不住在林騰身上游弋，眼中充滿欣賞。

  林騰慚愧道：「神僧謬讚，您才是真正的人中龍鳳，在我心中神僧就是神仙般的人物，天底下到處都是您的傳說。」

  「虛名而已。」顛倒僧擺擺手道：「老衲只是個閒雲野鶴，時而扶危濟困，交交朋友，做的都是些小事。陛下心懷蒼生，一心想要造福萬民，這份功德老衲遠遠不及。」

  林騰好奇道：「神僧怎知我心懷天下？實不相瞞，黎教、秦安士、還有許多人都不認為我是個好皇帝。」

  「這些人老衲都見過。」顛倒僧笑著搖頭，「每個人都不如陛下，秦安士想要名聲權利，管海想要爭一口氣，李逢時想要榮華富貴，鐵蘭圖野心勃勃，貪圖甚劇，這些人都不是為了百姓，都只為了皇帝之位。唯有陛下是真正為萬民著想。

  「先前老衲在關中遊歷多日，只從大臨實施的多項政令中就知道陛下是真正為了百姓還是俘獲民心。後來還跟鐵林軍幾位將領接觸過，他們對陛下的崇敬溢於言表，這支軍隊紀律嚴明，護佑弱小，懲治豪強，實在是菩薩之行。能締造出這樣一支軍隊，可見陛下本人確然是經天緯地之才，不必謙虛。」

  林騰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慚愧道：「其實都是盜用前人智慧，用神僧的話來說，這一切都是因緣際會。讓天下百姓過上好日子，其實也是我的一個心愿，親手看到自己締造出一個太平盛世，比看著天下大亂可幸福多了。」

  「這就是陛下和其他人的不同之處啊！」顛倒僧呵呵一笑，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先送兩位下去休息。」

  說罷再次將兩人抓住，縱身跳入崖下。

  「啊！」

  曲藍卿冷不防嚇得叫出聲來，連忙捂住嘴。只覺得身體急劇下墜，耳邊狂風呼嘯，地面距離自己越來越近，連忙閉上眼睛。

  突然間一切靜止下來，曲藍卿睜開眼睛，見到自己已經站在了山腰處的山洞口。

  腳踏實地，她長出口氣，抬頭看了眼頭頂高不可攀的山峰，讚嘆道：「早聽我父親說神僧武功蓋世，沒想到居然會強到這種程度，簡直是神仙手段。」

  「雕蟲小技。」顛倒僧不以為意，油然道：「其實這已不算是武功的範疇，須知人潛力無限，無論做什麼事情，做到極致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探索自己本身。武功練到極致，想要超越，就只能修心。只有搞清楚自己身軀的奧秘，才有可能探索天地萬物的奧秘。時候不早哩，兩位先休息，咱們明天再說。」

  說罷再次朝山下躍去，不多時便消失在叢林之中。

  「真乃神人。」林騰忍不住讚嘆一聲，拉著曲藍卿的手走進山洞，見裡面雖然簡陋，但有草蓆被褥，地上還放著一缸清水和許多野果。

  「顛倒僧可一點都不顛倒。」林騰哈哈一笑，和曲藍卿吃飽喝足，天色已完全黑下來，兩人相擁而眠，隔日早早起來，出門見到顛倒僧已站在洞口不遠處欣賞風景。

  「神僧早啊。」林騰伸個懶腰，笑問道：「聽聞神僧已活了百歲有餘，不知有什麼秘訣？」

  顛倒僧並未回頭，指著遠處的群山道：「這是什麼？」

  「這是山。」林騰答道。

  「沒錯，這就是長壽的秘訣。」顛倒僧欣慰道：「風水師從山裡看到氣脈運勢，畫師從山裡看到結構色彩。其實山就是山，水就是水，一心不二，這就是長壽秘訣。」

  林騰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道：「就好比吃飯時吃飯，睡覺時睡覺，心無雜念？」

  「總結起來不外乎『覺知』二字。」顛倒僧微笑道：「大道至簡，許多人一生求武求道，其實入道法門很簡單，就是覺知而已，時刻覺知自己的心理狀態、情緒，生氣時知道自己在生氣，哀傷時知道自己在哀傷，內心深處時刻有另一個人冷靜的觀察著自己，這就是覺知，只要陛下能時刻覺知自己，長此以往堅持下去，便能長壽。」

  林騰沉吟片晌道：「聽著簡單，但做起來應該很難。」

  「那是當然。」顛倒僧淡笑道：「其實再長壽也終有死去的那天，這是天地規律，宇宙大道，連星辰大海都有消失的那天，更何況這肉體凡胎。尋長生的意義不大，人活百年，足以搞清楚自己到底為何而活，只是大部分人不願去想，到死的時候仍渾渾噩噩，不知來世間一遭到底為何。」

  林騰呆了片晌，問道：「那人來世間到底為何？如此想來，既然終有一死，所作所為豈非都沒有意義。」

  「所以古往今來有無數人前赴後繼去探索開拓，只為搞清楚人究竟是何物，天地又是什麼樣。」

  顛倒僧感慨一番，問道：「不知陛下接下來有何打算？」

  林騰道：「本打算穿越伏牛山回到關中，我的一位朋友可能有危險，需儘快趕回。」

  「如此甚好，老衲閒來無事，可以送你們一程，順帶跟陛下請教一些學問。」

  林騰連忙拱手道：「豈敢豈敢，倒是在下有很多學問向神僧請教。」

  「咱們互相學習便是。」顛倒僧哈哈笑道：「天底下最有趣的事情莫過於學習，陛下身上實在有太多秘密。」

  曲藍卿剛梳洗完從山洞走出來，聽說要和顛倒僧一路同行，不勝歡喜。要知道當初自己爹爹跟顛倒僧學了幾天便受益終身，終成劍聖，若是自己跟隨幾日，將來豈非能成為一代女劍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