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水火不容

  跑馬山就在軍營後方，林騰帶上羅戎夫婦和鐵夔，又另外調了一百名親衛軍士卒前往跑馬山。

  現在他已信不過紀雲真，必須做好萬全準備。

  天空中升起一輪明月，照的山裡到處雪亮，林騰遠遠就在泉邊見到了一道曼妙身影。

  泉邊到處都是平灘，沒有可以藏身的地點。

  林騰帶著羅戎夫婦和鐵夔前往，讓百名士兵散開警戒，順帶搜查樹林中有無伏兵。

  跑馬山的這處泉水並不大，但卻清澈見底，在月光下顯得尤其美麗。

  紀雲真身穿月白色長裙，坐在泉邊的一塊巨石上，兩隻晶瑩如玉的腳泡在泉水中，幾縷髮絲隨風飄拂，襯的脖頸更加雪白。神色恬靜，目光輕柔，仿佛從天而降的仙子，如真似幻。

  林騰讓鐵夔三人停在十步之外，自己慢慢走上前去，看了眼四周道：「如果在這裡埋伏一些江湖高手，說不定能將我置於死地。」

  「陛下相信命運嗎？」紀雲真抬起頭，目光依舊柔和，渾身仙氣氤氳，讓人無法聯想到就在前些日子她還想置自己於死地。

  林騰沒有回答，他覺得這個問題很無聊。

  紀雲真低下頭，看著水面，幽幽說道：「以前我也不信，但現在卻慢慢相信了，陛下看似和尋常人沒什麼兩樣，但身上仿佛有種神秘的力量，讓你屢次躲開兇險。」

  「不，上次我差點死了。」林騰情緒有些激動，「還死了兩個兄弟，你策劃的很好。」

  「他們沒有死。」紀雲真笑道：「這就是我佩服陛下的地方，你不止能自己創造奇蹟，還能讓身邊的追隨者跟著創造奇蹟。」

  「陛下的那兩個兄弟十分兇狠，其中一人拼著斷臂挾持了秦安士，他叫雷海罷？跟他哥哥感情很深，兩個人挾著秦安士逃走，下落不明。」

  林騰不知道她話里真假，但心裡暗暗鬆了口氣，決定讓吳寧禪四處打探，一定要帶回雷家兄弟。

  「我有些話想單獨跟你說。」紀雲真抬起頭，眼神有些哀傷。

  林騰盯著她看了半晌，朝身後的三人揮揮手。三人退到數十步外，這裡聽不見兩人對話，但能及時援救。

  紀雲真抬起身子往旁邊挪了挪，留出個位置。

  林騰坐在她身邊，能聞到淡淡幽香，水中倒映著月亮，天地似乎瞬間變得安靜下來。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你。」紀雲真看著水裡的月亮，仿佛在自言自語。

  林騰確實很想知道，但他沒有主動發問。

  他無法再對一個想殺自己的女人生出任何感情。

  「從記事起我就在黎教了，不知道父母是誰。」紀雲真尚是首次說起自己的事情，林騰立即側耳聆聽。

  「教主親自教我武功，教我讀書認字，他告訴我們，能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學的東西越多，越是要幫助天下百姓。教主似乎已經預料到天下即將大亂，於是讓我們十六歲的時候就行走江湖，三年後時機成熟，我們開始幫助天下起義軍推翻朝廷。

  「這些起義勢力中秦安士能力最大，最有可能做皇帝，於是我們全力協助他。本來教主認為天下將在五年內平定，由秦安士做皇帝，但沒想到陛下橫空出世，將大家打了個措手不及。」

  紀雲真說著抬起頭，一雙美眸在黑夜中格外明亮，「陛下仿佛擁有遠超於這個時代的智慧，每每能以奇招制勝，聽說還造出了許多威力強大的武器。那個叫做大炮的東西我已經見過啦，陛下的智慧，深不可測。」

  「紀小姐謬讚。」林騰面無表情說了一句。

  紀雲真苦笑一聲，繼續道：「我知道陛下仍舊有十足的把握奪得天下，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世上所有東西，從誕生的那刻起就註定了有一天它要滅亡。即便堅硬如磐石，也終有一天會慢慢銷蝕殆盡，更何況一個王朝？」

  「你說的沒錯。」林騰點頭道：「這世上所有東西都會經歷由盛到衰的過程，但舊的大臨已經死去，現在朕手裡是新的大臨，它破繭而出，浴火重生，和從前截然不同。你可以理解為，朕也是爭霸天下的諸多勢力中的一個，只不過朕只是恰好用了大臨這個國號而已。」

  「陛下錯就錯在用了大臨這個國號，它已經在這個時代中死亡，沒人能讓它起死回生，即便秦安士也不能。黎教就是想幫陛下也無從幫起，因為天下百姓都厭倦了，都覺得大臨應該死去，應該有個新的朝廷來治理天下，只要大臨這兩個字還在，就會有源源不斷的人想去扼殺它！」

  紀雲真似乎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長出口氣，將目光投向另一邊，看著遠處的水面沉默起來。

  「我會讓大臨成為百姓心中的驕傲。」林騰緩緩說道：「我也相信，我能讓大臨百姓過上比從前更好的生活，所以才不惜一切去爭取，並不是皇帝這個位置有多吸引人。」

  「這就是我為什麼要殺你的原因。」紀雲真突然站了起來，悽然笑道：「咱們水火不容，我卻愛上了你，我好怕有一天自己會成為背叛師門的叛徒。」

  林騰心頭一震，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紀雲真已經飄然離去，只留下一句話：「黎教已經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殺了陛下，咱們下次再見就是敵人，保重！」

  林騰呆呆看著她消失的地方，心裡亂成一團，暗想道：「她不願背叛師門來幫我，所以選擇殺了我。下次再見面就是敵人，我要不要殺她？我能下得去手嗎？」

  夜色漸深，林騰悄立良久，直到寒霜漸起才回過神來，腳步茫然的跟著眾人回到大營。

  他一覺睡到天亮，卻覺得渾身無力，身體發寒，不住的咳嗽。

  「陛下，您終於醒了。」

  董小婉暗鬆口氣，端起桌上的湯藥道：「您昨晚受了風寒，大夫已經來過，親手熬了藥給您喝。」

  林騰自從征戰天下以來幾乎沒得過感冒，料想是自己體內餘毒未消，昨晚又受了寒的緣故。

  「我自己來就好。」他見董小婉坐在床邊要給自己餵藥，掙扎想坐起來，董小婉忙將他接在懷裡，「我們負責保衛陛下周全，餵藥是應該的，陛下就不要客氣了。」

  林騰只覺得背後身軀柔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怕羅戎看見了心裡不痛快。」

  「是他讓我來侍候陛下的。」董小婉微笑道：「陛下想法可真奇怪，您行軍打仗身邊沒帶婢女，林將軍又不在身邊，有許多不便之處，理當由我代勞才是。」

  林騰知道她是江湖人，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也不再推辭，一口氣將藥喝完，感覺身上暖了許多，恢復一些精神，問道：「現在戰況怎樣？朕讓葛玄海三天內拿下蕭關，他辦的怎樣了？」

  「還全無動靜。」董小婉將碗放在桌上道：「昨天那個紀小姐可是說了黎教會派人刺殺陛下，今天中軍帳外的防守又多了兩倍，晚上我和羅戎還有鐵夔就睡在陛下帳內，輪流值守，絕不給敵人一絲機會。」

  林騰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重新躺在床上道：「那可真好，接下來三天就全交給葛玄海了，看看他能打出個什麼花來，朕也好好休息休息。」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驚天動地，仿佛連地面都跟著晃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