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屍山滾滾

  兩方都沒想到，僅僅第一天城頭爭奪戰的血腥程度就超過了他們經歷過的所有戰役。

  整個頓丘臨黃河單面的城牆幾乎都被染成了黑褐色，「鋪」在下面的屍體，即使是大戰之後的默契間歇，也無人去清理。

  空氣中瀰漫的一股腥臭味，就算是多年行伍的老兵也要作嘔。

  「他娘的！秦安士真不把手下的兵當人啊！老子要在他的手下早就反了他娘的了！」今天的守城戰，王連海的髒話就沒斷過，一方面說明他現在心裡的壓力極大，同時也因為他真的被這麼血腥的戰鬥給震驚了。

  都說慈不掌兵，特別是韓青的部將們，以他們的崛起方式就註定了要從屍山血海鋪起路來。

  不過王連海到底還是年輕些，指揮過的大戰其實也沒兩次，比不得他老子的「經歷豐富」。

  只要在韓青手底下多打幾仗，他很快就能「適應」的。

  「紀雲真現在是不是也在秦安士的大營之中呢？不知道她看到這副地獄場景又會作何感想。」

  林騰突然苦笑。

  「還能有什麼感想，只怕殺我之心更加堅定了吧。」

  以林騰的出身和經歷，很少會生出婦人之仁。不過現在他的心情倒是跟紀雲真有些相似。

  殘破之世，人命如草。那些喜歡讀史甚至寫史的人都會把殺人如麻的捧為英雄。

  實際上，越是在亂世之中，誰更能「活」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林騰現在的心情其實跟紀雲真別無二致——但是，以最快的速度平定天下讓更多人活命的只有他林騰！而不是什麼狗屁秦安士！

  林騰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從短時間的感慨回過神來。

  「少將軍，以你之見，照這樣的消耗法，頓丘城能守幾天？」

  「畢先生，你覺得秦安士能堅持這樣的消耗嗎？」王連海有些猶豫地道，「我們的傷亡如此之大也是因為他們的器械準備充足，但他們畢竟是攻城方，傷亡只會比我們更大才對。」

  林騰沒有給他僥倖的機會：「但秦安士手上的籌碼可比我軍大得多了！隨著我軍數量越來越少，而秦安士的攻勢不減，少將軍覺得最後餘下的隊伍會不會一鬨而散！」

  王連海無法反駁。自家大頭兵的性子也沒啥好指望的。雖說不至於全是拉來的壯丁，但他們的確不太講究紀律和訓練。

  自己老頭子在軍中已經算是不錯的了，但當手底下的將士看不到獲勝的希望，他們比起跟對手拼死相搏，更有可能直接潰敗。

  畢卡索直接點出自己的一大死穴——他手上的籌碼非但比不過秦安士，甚至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少！

  費千鈞故意說道：「畢先生，之前提議全軍回防頓丘憑堅城死守待援的是你，現在降低少將軍的戰意說可能守不住的也是你，這樣……不太好吧？」

  反而是王連海趕緊替畢卡索說起話來：「費先生莫要這麼說。其實還多虧了畢先生，如果沒有把大部分軍力全部集中到頓丘城中，單就今天的守城都未必能守得下來，只能說秦安士太賊了早就處心積慮地想要攻頓丘城。」

  本來以為秦安士是想以迅捷的動作攻他們個措手不及，沒想到他的準備如此充足。

  各種攻城器械早就準備好了，朝歌城一得手，他們立即以水軍掩護著大船把大軍運過河。

  王連海軍如果沒有意識到朝歌被攻破依舊分兵守在黃河邊上，那朝歌城將直接強攻大營在頓丘城外就先削減他們的軍隊。

  如果他們提前收軍回城，那河邊的大軍可以順利到達對岸。可以說當朝歌突襲戰成功的那一刻，秦安士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之前許多人都把秦安士吹上了天，甚至連自己身邊的人都說秦安士會是自己一統天下最大的阻礙。

  他還以為是那小子借著士族的輿論優勢比別的勢力更能吹。從這一連串的指揮來看，的確有資格成為自己的敵人。

  為保萬一，林騰需要掌握更多——比如說城內那一支騎兵！

  「正因為秦安士的準備充足，我們不能呆板地在城內死守。請少將軍將集結起來的騎兵交予我，我願立軍令狀，不但保證城內外的聯絡而且必尋得機會重創攻城軍。」

  王連海為難地道：「畢先生有此求戰之心，比我很多部將可強得多了。但是你在軍中畢竟還是新人，立功不足。再說奮威將軍吳猛並非我父親的人，在他那裡我不太好過度威逼啊。」

  所謂「奮威將軍」吳猛其實也就只能算個「校尉」而已。但是韓青軍中混亂，但凡一個有名氣的頭目都更樂意給自己起個雜號將軍的名號。

  他的大哥算是最早跟隨韓青起兵的「老人」，在韓老大面前很能說得上話，吳猛在軍中也一直是掌握占比不多的騎兵的，如果王連海在這種時候直接把權利移交給畢卡索，先不說吳猛根本不會買帳，搞得不好在外敵當前之時還會引發內訌。

  費千鈞不屑地翻個白眼。跟林騰比起來，韓青軍中就沒有一個將領配說懂得騎兵！

  林騰故意現出不悅的神色，「勉強」道：「我也沒想過能從吳將軍手中全部接管騎兵，但要有所作為，現在的局面騎兵是必不可少的，不知頓丘本部被集中起來的那支騎兵能否讓我指揮呢？」

  王連海一愣：「那支……騎兵？畢先生你是說真的。那不過才五百騎而已能頂什麼用，如果先生有意，我交給先生三千步軍助我守城如何？」

  韓青軍中本來騎兵就不多，頓丘本地的守軍當然更少，幾萬軍隊才能湊出不到一千戰馬，加上替換備用的只能算五百騎兵還加上了作為偵騎的數量！

  韓青軍中拉軍隊向來都信奉數量，王連海看他的眼神兒實足像在看個傻子。

  林騰只能哈哈一笑：「就算有三千步軍，難道我還能正面衝散秦安士的大營嘛。騎兵人越少越靈活嘛，至少不用擔心出城作戰的時候被秦安士追住尾巴，請少將軍允准。」

  王連海實在是不太想讓畢先生離開自己身邊，不知怎麼的，有他在身邊出主意總能讓自己心安很多。

  特別是他神機妙算般地洞察了秦安士的戰術，更讓他倚重。

  不過正因為這位畢先生有此等神算，王連海也不由自主地希望他真能創造奇蹟，打出自己意外的驚喜。

  林騰的新要求被直接允准了。這本來就是他精心計算過的結果。

  韓青的軍中山頭林立，再加上他的來路不如費千鈞那麼有跡可尋。就算沒有吳猛他敢肯定王連海也不會放心讓他掌握全部騎兵。

  相比起來，那支五百數量的騎兵在各個「大佬」眼中根本沒放在眼裡，在大戰的混亂之中也沒人來得及把他們先搶到自己嘴裡，林騰想要掌握阻礙非常小。

  「畢先生！」

  讓王連海點了頭，他跟費千鈞再幫助加強了城防安排，正要去軍營掌握自己的「新軍」，在路上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

  林騰扭過頭只覺得眼前一亮，在城頭的血污瞬間被盪清，使得他心情愉悅。

  「曲師妹，王師姐，好巧啊。」

  以她們的身份還不至於直接上城頭協助防守，至少剛開戰還不需要。曲藍卿的身份特殊，如果被暴露出來還可能引發對天山劍門的聯想。

  「可不是湊巧，我是專門來找你的。」曲藍卿落落大方地道。

  經過防止刺殺的一戰之後，她對待林騰的態度似乎少了許多淡漠清冷，露出很多本來的頑皮性子。

  王連玉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其實曲師妹聽說你要了一支騎兵，說你肯定是想出城作戰，她也有心加入想要多些歷練，這才特意找來的。」

  帥府的消息就是靈通。即使她們對於韓青軍來說還是「外人」，但以王連玉的身份什麼消息都瞞不過她——還很及時！

  「曲師妹在城裡呆著不好嗎？跟我們一起出城作戰危險很大的。」自從為了氣陶欽開始叫「師妹」之後，林騰是越叫越順口了。

  曲藍卿揚了揚手中之劍道：「我這次下山，本就是奉父親之命錘鍊『劍心』的，越是危險我越是要去。而且你不需要擔心我的安危。天山劍門弟子如果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如何行俠天下！」

  王連玉嘆道：「我何曾不想隨你們一起去。但城中大戰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盧師叔他們……又對堂弟生產了些不滿，所以我總得守在城中才行。」

  她雖然因為師門的關係沒有明說，但林騰也能猜得出來，恐怕是王連海對自己的信任和倚重，讓丟了面子的陶欽大為不滿，姓盧的本身就不是什麼好島，當然恨屋及屋，對於幫助王連海也非常消極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想見識下曲俠女的風采。費兄弟將會留在城中，還希望王師姐多照應他。」

  頓丘之戰極為關鍵，林騰和費千鈞總要有一個人留在城中協助王連海才能放心。

  至於曲藍卿，正好得到一個與美人相伴的機會。

  城外的行動的確步步危機稍不留神就是被秦安士大軍圍殺至死之局。但林騰視若等閒而已！越是這種局面，他越要把秦安士的手下玩得團團轉！

  醉臥沙場，笑伴美人。還有比這更愜意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