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城堡大廳的爭執

  傍晚，綠松石堡，晚宴如約舉行。

  大廳內已經燃起了數百根的蠟燭，讓這以防禦為主的城堡內部都亮的如同白晝。

  這場宴會的規格無疑極高，但整體氣氛卻趨於安靜，因為晚宴沒有邀請助興的吟遊詩人，也沒有邀請具有觀賞性的雜耍藝人，甚至連客人都沒有邀請。

  這完全就是以家庭晚餐為主的宴會，只是規格極高罷了。

  亞德里恩走進大廳。

  他來的稍遲。

  長桌兩側已經有人先到了併入座。

  環目看去，右邊上首是他的弟弟巴萊特，正滿臉悲戚的坐在那，哪怕下首處的多倫斯和他談論些什麼，也只是淡淡點頭而不回答，似是有些魂不守舍。

  左邊下首處卻出乎意料的是洛菲德。

  「嗯?」

  亞德里恩嘴角微微翹起：「洛菲德?」

  洛菲德也看到他進來，剛想打招呼，卻瞥了眼對面的巴萊特和多倫斯，最終站都沒站起來，只是勉強對他擠出個僵硬的微笑：「晚上好，亞德里恩少爺。」

  「晚上好!」

  亞德里恩的笑容頗有些玩味：「這麼見外了嗎?」

  「…呃。」洛菲德的嘴唇動了動，卻心虛的低頭沒敢繼續說話。

  至於對面的多倫斯，更是對亞德里恩抱有絕對的恨意和蔑視，倨傲的抬了抬下巴，近乎不客氣般的吩咐洛菲德道：「晚宴就快開始了，你，去給巴萊特少爺倒杯水來!」

  洛菲德為難的看了眼亞德里恩，卻緩緩站起來勉強笑道：「我…這就去!」

  「這就去?」

  多倫斯卻毫不客氣的冷哼：「那還不趕快去?」

  他表現的很是趾高氣昂，就如同他才是此地的主人：「還有，給我也倒杯水來，加上等蜂蜜，速度快點，別像個鼻涕蟲一樣磨磨蹭蹭的!」

  「…是!」洛菲德的臉色頓時漲紅，卻只得低著頭起身朝著旁邊走去。

  「哼!」

  多倫斯冷笑，抬頭看向亞德里恩的目光裡帶著鄙夷和挑釁：「當狗就要有當狗的模樣，卑賤的平民也敢做到貴族才配享用的餐桌上?」他的話里也帶了濃濃的不滿：「真不知道老歐恩那傢伙怎麼搞得，竟然讓他坐在我的對面!」

  對於多倫斯的挑釁，亞德里恩當然明白這股底氣，來源就是他那身上嶄新的見習法師袍，卻忍不住輕笑道：「說得好!」

  「當然!」多倫斯自得的笑道：「巴萊特少爺是A+級天賦，而我是B+級天賦!」

  「哇哦!」

  亞德里恩似是誇讚：「那您在磨盤村的家族絕對會因您而自豪吧?」

  多倫斯那得意的笑容頓時僵硬，而亞德里恩卻沒有結束話音，反而依舊敬佩般的點頭道：「我記得你的父親，曾經是城堡里某個騎士的僕役來著對吧?當時為了爭奪邊境處的礦山，為了綠松石家族而獻身，英勇般的拼死力戰，最終還和對方領主的3名騎士在懸崖上跳下去同歸於盡，贏得了那場礦山爭奪的勝利，同樣是一位值得銘記的勇士，不得不說，你作為他的兒子，一樣具有他英勇的血脈!」

  「…你你你!」多倫斯的臉上都已經無比漲紅，整個人都在激動的顫抖，臉色極度難堪，甚至看著亞德里恩的眸子都仿佛擇人而噬。

  「哦對了!」

  亞德里恩疑惑的歪了歪腦袋：「您父親叫什麼來著?」

  多倫斯把滿口的牙都咬的嘎吱嘎吱作響，惡狠狠的盯著亞德里恩，話語都仿佛是一字一頓的在牙縫裡擠出來：「…你!很!好!」

  「當然!」亞德里恩笑著倚在椅背上，攤手：「我很健康!」

  「水來了!」

  洛菲德這時卻端著托盤過來。

  不過托盤裡卻有三杯水，他放在依舊低頭沉默的巴萊特面前一杯，又放在多倫斯面前一杯，剛想朝著亞德里恩走去，身後卻傳來了惡狠狠的一句話：「等等!」

  「啊?」洛菲德有些尷尬的轉身：「多倫斯先生還有什麼吩咐?」

  「還有一杯水。」

  多倫斯冷漠問：「自己喝的?」

  洛菲德更是尷尬的瞥了眼亞德里恩：「…不是。」

  「哦。」

  多倫斯嘴角翹起：「不是你喝的?」

  卻不等洛菲德回答，他就直接伸出手指勾了勾：「給我把那杯水端過來，現在我覺得手有些乾燥，想要洗洗手。」他的語氣冷漠：「你覺得怎麼樣?」

  「…這這。」洛菲德站在原地竟然說不出話來，可當他將求救般的目光看向巴萊特的時候，卻發現這位家主繼承人竟然只是低著頭不知道再想些什麼，只得將目光又求救般的看向亞德里恩，卻發現這位大少爺竟然也在玩味的看著他。

  「嘭——」

  手掌拍擊桌面發出輕響。

  多倫斯的臉色極為難看：「我讓你，給我，把水送過來！」他惡狠狠的盯著洛菲德，已經將亞德里恩帶給他的窩火全部傳到了他的身上：「你，聽明白了嗎?!」

  「我…」洛菲德眼裡帶起一股敢怒不敢言的屈辱。

  「多倫斯。」

  旁邊有侍者走過來，同樣年輕，以前和多倫斯是朋友。

  彎腰輕聲打了個圓場：「洛菲德隊長畢竟是治安官，這種工作他不熟悉，我去給你倒水吧，城堡里還有你最喜歡的刺棗花蜂蜜我給你放點進…呃?」

  「啪——」

  但一杯還熱氣騰騰的水卻直接潑到了他的臉上。

  多倫斯看都沒看旁邊這個曾經的朋友，也沒在乎他那驚愕的面孔，只是掃過那從頭到脖子胸膛都濕漉漉的模樣，嘴角翹起近乎瘋狂般暢快的笑意，目光里卻帶著高高在上的鄙夷：「要尊稱我為多倫斯先生，同時叫我的時候，請用「您「這個敬語!」他緩緩道：「還有，我不喜歡低劣的刺棗花蜂蜜，明白嗎?!」

  「…明…明白!」那個男僕驚訝的看著多倫斯那眼皮都不抬的模樣，最終化為眼裡的黯然和屈辱，卻也認命的點點頭輕聲道：「是的多倫斯先生!」

  「明白就好!」

  多倫斯卻又看向那洛菲德：「現在能把那杯水給我了嗎?」

  洛菲德咬牙，掃過那嶄新的深色見習法師袍，又看了眼旁邊依舊面無表情的巴萊特，最終低著頭走過去將托盤裡的那杯水放到桌上：「請用!」

  「很好!」

  多倫斯嘴角微翹。

  看著對面坐著的亞德里恩，目光里的恨意和挑釁簡直難以遮掩：「作為一級法師，我需要讓自己的手保持清潔。」他伸手沾了沾杯子裡的水，然後在自己的手上搓了搓就如同洗手，隨便扯過桌布就擦拭：「這就感覺好多了!」

  「是!」洛菲德咬牙低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個人都微微顫抖，臉色已經無比漲紅，這種羞辱來自曾經自己瞧不起的平民僕役，更讓他覺得屈辱!

  「嘿!」

  亞德里恩卻依舊平靜。

  伸手對牆角處站著等候的僕人打了個收拾：「給我端杯水來!」語氣稍頓，他看了眼旁邊還在低著頭的洛菲德，嘴角微翹：「給他也端一杯！」

  「是!」僕人們很快端來了兩杯水各自放在亞德里恩和洛菲德面前。

  「人吶要比心。」

  亞德里恩抿著水杯輕笑。

  看著旁邊面色複雜的洛菲德，語氣平淡：「有些人就不行了，像個暴發戶一樣，剛有了點能力就趾高氣昂，難道未來真的會有什麼出息?我看未必呢!」

  「哼!」多倫斯知道他的嘴巴厲害，只是冷哼了一聲沒有繼續回答。

  「是啊。」

  洛菲德卻出奇的點頭。

  臉色的複雜最終被滿手的青筋所替代，他緊緊握拳，勉強露出微笑對亞德里恩感激道：「我明白了，或許有些事情我想的太多，真的萬分感謝。」

  「嗯。」亞德里恩看了眼多倫斯，低頭輕笑，眸子裡卻滿是漠然。

  …………

  稍刻，不多時，老歐恩正跟在曼德爾子爵身後在大廳外走來。

  這頓時吸引了大廳內所有人的注意力，連還魂不守舍的巴萊特，都被多倫斯伸手拽了拽反應過來，連忙站起來，全部都彎腰撫胸，極為恭敬的行禮問好。

  「曼德爾子爵（老爺）。」

  曼德爾直接來到自己的主位上坐下。

  看著左右的亞德里恩和巴萊特，淡淡點頭：「好，都坐下吧。」他也看向老歐恩：「今晚的晚餐就拜託你來督促了，你能做的很好，我很放心。」

  「感謝您的信任。」老歐恩彎腰行禮，然後退下，對牆角的僕人們點頭。

  「上菜!」

  隨著示意，有分管事便輕聲呼喚。

  僕人們頓時動起來，快速的端著已經準備好的木托盤來到桌前，並將銀制的精細餐盤放在桌上，這是前菜，用鴿子剁碎而熬煮成的肉醬，配有死亡沼澤內生長的一種助消化的藥用漿果，整體成酸甜口味，吃了相當開胃。

  同樣以銀制的刀叉也準備就緒，放置在眾人面前，並用染成淺藍色的天鵝絨薄布盛放，顯得極為奢華，近乎到了奢侈的程度，也恰恰是貴族生活的片面體現。

  不過卻沒人動手直接吃喝，因為他們還在等待接下來的話語。

  身為主人的曼德爾來說的開場詞。

  「我很悲痛。」

  曼德爾臉色凝重的開口。

  他看向亞德里恩，又看向巴萊特：「就在數天前，一場意外突襲了綠松石家族，以至於我的摯愛，蘇珊，亞德里恩和巴萊特的母親，遭遇了不測，我極為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