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血手人屠艾爾？

  馬丁脫力的躺在焦黑的大地上，發出粗重的喘息，陳舊的制式皮甲變得破破爛爛，長矛也只剩半截。

  看著身旁幾具惡奴的屍骸，馬丁那張煙燻火燎的面龐上逐漸被笑容填滿，雖然右腿殘疾，但他還是拼著半條命結果了這幾條『惡犬』的性命。

  扶著斷裂的長矛，他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看著原本鬱鬱蔥蔥的血薊田化為一片火海，看著富麗堂皇的宅邸變成一地的殘垣斷壁，看著夥伴們互相攙扶著離開，馬丁就像一根繃緊的弦，在黎明快要到來的最後時刻，終於斷了…

  「詹妮弗，對不起…」

  老兵眼中的光芒徹底消散，但他並未倒下，只是倔強的佇立在原地。

  ……

  凱奈爾背起馬丁的屍體，他身旁站滿了密密麻麻的民眾，這些民眾身上滿是傷痕，但他們的臉上卻都洋溢著笑容。

  這場與貴族的『戰爭』徹底將這些懦弱無知的平民們喚醒，讓他們成為改變這個腐朽國度最重要的一環。

  但損失也是慘重的，雖然有著薩羅納家族中數百名法師的庇護，但數量龐大的貴族私軍也並非擺設，再加上戰鬥的中期貴族們也反應過來，派遣了大量家族的高手前來。

  艾爾有些疲憊的坐在一塊平整的大石上，等待著巴頓與凱奈爾的到來。

  雖然有著強悍的耐力與幾乎取之不竭的元素池，但今晚的戰鬥烈度早已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

  『戰爭』的後期，少年乾脆化身救火隊員，哪裡出現貴族派遣的職業者，艾爾就會出現在哪裡。

  即便這樣，家族中的高階戰力還是損失慘重，再加上數之不盡的平民死去，戰爭雖然勝利，但也只是險勝罷了。

  安舍緩緩從地平線上升起，少年看著遠方逐漸接近的人潮，疲憊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

  不管怎麼樣，這場戰爭，是他們贏了。

  接下來的事變得順理成章，安撫平民，發放救濟金，埋葬死者，打掃戰場，還有最重要的-建立全新的情報部門。

  薩羅納鍊金工坊從最開始的一個家族企業逐漸脫離了原本的軌道，成為一個嶄新的勢力。

  這個新生勢力的崛起讓所有奎爾薩拉斯的貴族膽寒，從今往後，再沒有任何一個精靈敢忽略艾爾.薩羅納。

  ……

  「如此目無君主，目無國家，目無法度的薩羅納家族，您一定要從重處置啊！」

  日翼家主單膝跪地，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道，在他身旁黑壓壓的站著大大小小的貴族，這些貴族與日翼家主一樣，都是來告狀的，或者說來逼宮的

  昨夜那場戰爭讓他們傷筋動骨，根基大損。

  安納斯特里亞頭疼的看著下面的貴族集團，眉頭皺成一個川字。

  「你們這是在逼宮麼？」

  太陽王語氣不善的說道，但下方的貴族集團只是不住的哭訴，完全不理會太陽王的質問。

  貝洛瓦爾站在一旁饒有興致的打量著貴族們的『眾生相』，艾爾早已將他的打算與謀劃告訴了他，所以他一點都不著急，反而感覺有些諷刺。

  『或許艾爾是對的，這個國家需要被淨化。』

  「貝洛瓦爾卿，或許你能解釋一下昨晚的那場『劫掠』事件？這可是王國四千年來從未發生的大案要案。」

  安納斯特里亞繃著一張黑臉，將皮球踢給了一旁看好戲的議長閣下。

  「這…」

  貝洛瓦爾一時語塞，劇本里可沒寫這一出，雖然有些猝不及防，但多年的從政生涯讓貝洛瓦爾有著驚人的隨機應變的能力。

  只見他微微躬身，先是對太陽王行了個貴族禮，旋即站直身體，肅聲道：

  「這是誹謗！赤裸裸的誹謗！昨晚薩羅納家族一整夜都在舉辦派對，以祝賀艾爾.薩羅納先生晉升大魔導師。

  當時法瑟琳學院的兩位院長，馮德洛爾閣下與法瑟琳女士都在場…

  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什麼『劫掠』事件，而據我所知，昨夜發生的事與日翼家主的描述並不相符。

  據探子回報，昨夜只是一些平民暴動罷了，而且這些平民暴動的原因也找到了，他們燒毀了十多個血薊種植園。

  幾位家主是不是有些過於添油加醋了？你們到底想幹什麼？難道那些被燒毀的血薊種植園都是你們的產業？」

  「胡說八道！血口噴人！」

  日翼家主尖聲反駁道，但任誰都能看出他的心虛慌亂。

  貝洛瓦爾不愧是千年來少見的政壇常青樹，只是寥寥幾句就將整個局勢翻轉過來，反客為主。

  這也多虧了艾爾的周密計劃，組織平民不光是為了今後的計劃考慮，還能打著人民的旗號做許多薩羅納家族不能做的事，這是一個天然的幌子。

  再加上糜爛到根子裡的貴族本身乾的就是見不得人的勾當，自然不會自毀城牆，這也造成了他們一個個都變成了啞巴，有苦難言。

  「啪啪啪…」

  清脆的掌聲響起，貴族們全都不約而同的看向銀月王庭的大門處。

  少年一襲火紅法袍，不疾不徐的走了進來。

  「貝洛瓦爾閣下不愧是被稱為千年來最公正的議長。」

  眾人：真不愧是爺孫兩，臉皮一樣厚。

  貝洛瓦爾面色不改，只是矜持的點點頭，仿佛少年說的只是一件事實罷了。

  安納斯特里亞額頭青筋暴起，黑著臉看向爺孫二人，昨天的暴亂他完全不知情，直到拂曉時他才在探子的匯報下得知此事。

  此時的太陽王有些後悔又有些暢快，他生怕少年玩的過火，一夜間把所有的貴族殺個乾淨，但現在看來這個年輕人心中還是有所分寸的

  「據說昨夜那場平民暴動貴族私軍死了六萬餘人，讓我算算，一個兩個三個…129個，這裡一共有129位貴族大人。

  我的算數不太好，貝洛瓦爾閣下您幫我算算，129位貴族，平均每個貴族擁有多少私軍？」

  少年促狹的看著目瞪口呆的貴族們，大聲問道。

  「臭小子…」

  貝洛瓦爾輕哼一聲，旋即說道：

  「465，平均每位貴族擁有465名私軍。」

  「貴族法規定每位貴族最多擁有多少私軍來著？」

  艾爾繼續問道。

  「貴族法第12條明文規定，公爵可擁有500私軍，伯爵300…子爵100…男爵50…勳爵10…」

  「哦？原來是這樣，讓我看看，日翼家主您是什麼爵位來著？」

  少年款款來到半跪在地的日翼家主面前，輕聲問道：

  「你…你這個」

  日翼家主漲紅了臉龐，想要說些什麼，但當他看到少年那雙深邃的眸子時似乎想到什麼，一下子熄了火。

  「看來我們的日翼家主還沒睡醒，有些神志不清，失禮了陛下，請問日翼家主是什麼爵位？」

  少年來到太陽王近前，施施然行了一禮，略帶戲謔的問道。

  「伯爵…」

  安納斯特里亞狠狠地剜了少年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嗯，我得好好數數，火翼家主、血鷹家主……126位家主里好像沒有一位是公爵啊，那是不是代表著…」

  艾爾扭轉身形，眼中的戲謔消失不見，瞬間變得異常凌厲，面對著黑壓壓的貴族，少年寒聲說道：

  「你們所有人的私軍人數全都嚴重超標了？」

  艾爾的質問就像一記記大錘，狠狠的敲打在貴族們的心臟處，就連領頭的日翼家主都閉上了嘴巴。

  他們此次前來只是想讓太陽王表明態度，但萬萬沒想到的是，艾爾突然的橫插一腳完全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就像啞巴吃黃連，如此重大的損失，看來只有自己咽下去了。

  ……

  貴族們如潮水般退去，但貝洛瓦爾並不覺得暢快，相反他十分擔憂。

  那些貴族想要逼太陽王表態，自己孫子橫插一腳雖然讓貴族們灰溜溜的退走了，但這件事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126位貴族，能夠連結的勢力不可想像，今後迎接薩羅納家族的可能不再是鮮花與掌聲，而是赤裸裸的一波又一波的報復，直到自己屈服，直到那個少年屈服。

  貝洛瓦爾很想出言警告艾爾，但身處銀月王庭，上首坐著的就是太陽王，他只能咽下嘴中的話，靜靜看著少年表演。

  「艾爾，難道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麼？」

  安納斯特里亞面沉似水的注視著少年，沉聲說道。

  「陛下，這件事我會給您一個完美的答覆，但前提是您能夠信任我。」

  艾爾站在王座之下，不卑不亢的說道。

  「混帳！我給你的信任還不夠多的麼？你知不知道昨夜那場暴動，不，那已經不能稱作暴動了，那是一場戰爭！一場在我的國家發生的戰爭！而我這個太陽王卻毫不知情！這就是你要的信任！？」

  安納斯特里亞一把將手中的奎爾多雷金杖扔了下來，金杖正中少年的胸膛，旋即落地發出清脆的『噹啷』聲。

  艾爾面色平靜的躬身撿起金杖，小心放在身旁的桌子上，這才緩聲說道：

  「陛下您應該知道，昨夜我們燒毀了多少血薊種植場，這些血薊就像是瘟疫，如果不能快刀斬亂麻，將這些蛀蟲們肅清的話，那我們的人民還會像這千年一樣大量的死去……」

  「這就是你的高談闊論？艾爾.薩羅納，你知不知道昨夜死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光你一人殺掉的私軍就已經比五百年來因血薊死去的平民還要多了！」

  安納斯特里亞喘著粗氣，大聲咆哮道：

  「你知不知道那些貴族給你起了什麼綽號：絞肉機！殺人狂！戰爭販子！血手人屠！」

  艾爾不好意思的摸著鼻子，絞肉機就算了，血手人屠是什麼鬼。

  「六萬私軍！那可是六萬條活生生血淋淋的人命啊！你怎麼下的去手？」

  太陽王額頭青筋暴起，要不是沒感覺到魔法波動，艾爾都要以為他要瞬發大火球呼自己臉了。

  整了整袖口，少年沉默片刻後嚴肅的說道：

  「我並不覺得我錯了，我只是清理了一群助紂為虐屠殺平民的害蟲而已，哪怕60萬，600萬，我可能也是要殺乾淨的，畢竟這些私軍已經不能被稱作為『精靈了』。」

  「你！你這個蠢貨！混蛋！給我滾！」

  安納斯特里亞抓起手邊能抓起的一切，一股腦的朝著艾爾扔去，但這些雜物還沒碰到少年就全都掉落在地。

  因為艾爾留下一句『抱歉』後，早已不見了人影。

  整個逐日王庭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只剩貝洛瓦爾與安納斯特里亞二人。

  再看太陽王，哪還有剛剛暴躁的模樣。

  苦笑的搖搖頭，安納斯特里亞親自走下台階，抓起桌上的奎爾多雷金杖重新坐回了自己的王座。

  「陛下…」

  貝洛瓦爾有些擔憂的看著面色平靜的安納斯特里亞，小聲說道。

  安納斯特里亞只是擺了擺手，示意貝洛瓦爾不要說話。

  沉寂良久過後，太陽王深深的嘆了口氣：

  「你不會怪我吧？貝洛瓦爾？」

  安納斯特里亞的語氣平靜中帶著深深的落寞，他並沒有看向貝洛瓦爾，而是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陛下您不怪罪艾爾就好，那個臭小子實在是太過分了。」

  「呵呵，還是跟原來一樣，嘴角一翹起來，我就知道你這個老傢伙又在撒謊了，你現在一定很驕傲吧，如果我也有這樣的孫子，我可能比你還要驕傲。」

  安納斯特里亞站起來，走到貝洛瓦爾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唏噓的說道：

  「血薊的事我其實早就知道了，對於那些暗度陳倉的貴族我也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您身為太陽王，一定有您的苦衷與考慮…」

  貝洛瓦爾複雜的看向安納斯特里亞的眸子，輕聲說道。

  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銀月議長，他深知那個位置並不好做，哪怕是太陽王，只要涉及到貴族，尤其是抱團的貴族，那他也無能為力。

  「這千年來，我一直在培植王黨的勢力，分化各大家族，降低貴族集團的影響力，哪怕銀月議會與達拉然我也安插了自己的勢力與眼線。

  不怕你笑話，我一直在思考，或許我不是一位最偉大的國王，但我肯定是一位最勵精圖治的國王…」

  貝洛瓦爾有些震驚，面前的安納斯特里亞完全沒有了以往城府頗深的模樣，這些禁忌的東西居然就像聊家常般完全沒有顧忌的說了出來。

  「陛下，這些事我還是…」

  安納斯特里亞揮了揮手，繼續說道：

  「自從先王達斯雷瑪東渡無盡之海來到這片土地，奎爾多雷的命運就已註定，逐日者的也隨著奎爾薩拉斯的開國而成為唯一的王室。

  先王曾許諾與所有追隨他的上層精靈共同治理奎爾薩拉斯。（這個作者君認為奎爾薩拉斯開國與宋朝趙匡胤定下的與士大夫共天下神似，弱宋什麼下場不必多說，奎爾薩拉斯的毀滅最起碼有八成的原因出自這個國家的既得利益體，也就是貴族。）」

  這些上層精靈包括你的祖先在內，都成為了整個奎爾薩拉斯的基石，也就是今日的貴族，銀月議會說是掣肘國王，不如說是切割奎爾薩拉斯這塊巨大蛋糕的工具。」

  貝洛瓦爾聽著安納斯特里亞如此『大逆不道』的發言有些驚駭，又有些疑惑。

  『陛下到底想要說些什麼？為什麼突然要對我說這些？』

  安納斯特里亞逐漸平復下來，他走下王座，漫步在逐日王庭中。

  撫摸著華貴的靠椅，太陽王像是呢喃般輕聲說道：

  「你的孫子註定會成為一個偉大的精靈，他的成就將會超越我們所有人，甚至是達斯雷瑪先王。

  126位貴族的報復我不會提供給薩羅納家族任何幫助與支持，我想要看看他改變這個王國的決心與毅力。

  如果他能夠證明我錯了，那今後我會全力支持他，直到逐日王室凋敝或者這個王國重新煥發生機。」

  「陛下！」

  貝洛瓦爾單膝跪地，心中百轉千回，他終於明白安納斯特里亞為何要對他說這些話了，這些話不是對他說的，而是對他的孫子，艾爾.薩羅納說的。

  「陛下！陛下！不好了！」

  門外的破法者衛士慌慌張張的闖了進來。

  安納斯特里亞接過衛士手中的加急信函，一把撕開火封閱讀起來。

  「德拉希爾家族被屠…經密探搜索無一人生還，兇手目前還未找到…」

  「還真是血手人屠啊…」

  太陽王不自覺的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