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讓傳單飛一會

  夜晚的奎爾薩拉斯繁星點點，涼爽舒適的微風吹拂而過，年邁的精靈坐在自己的小院中，一口接一口的抽著菸草。

  棕色的菸斗上細密的紋路早已被精靈長年累月的摩挲撫平，光滑的菸斗側面隱約可見幾個歪歪扭扭的字母。

  這是他一千年前結識的矮人朋友送給他的禮物。

  雖然不喜歡抽菸，但他一直將這枚菸斗視為珍寶，閒來無事拿出來把玩片刻就會想起曾經那段深厚而真摯的友誼。

  斯人已逝，但這份感情卻並未消散…

  劇烈的咳嗽聲響起，馬丁那張蒼老的臉龐漲得通紅，他還是不習慣丹莫羅這種辛辣嗆人的菸草。

  這個精靈已經很老了，雖然只有2000多歲，但年輕時的軍旅生涯摧毀了他的一條腿，雖然在牧師的治癒下腿已經接上，但卻落下了終生殘疾。

  再加上身上的一些暗傷，這使得他未老先衰，讓他看起來就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隨手抓過桌上的傳單，馬丁那雙渾濁的眸子不由落下淚來。

  四四方方的傳單上並沒有什麼精緻的插圖與蠱惑性的語言，只是簡簡單單的將這些年來因血薊而直接或間接導致非自然死亡的精靈數據貼了出來。

  只是簡簡單單的數字卻顯得那麼觸目驚心，隱藏在這些單調數字背後的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傳單的正中心用鮮紅的油墨寫著四個大字

  「血債血償」。

  當看到這四個字時，老馬丁心中那團早已熄滅的火焰仿佛又重新燃了起來。

  他衝動的站起身，顫巍巍的走近小屋，拿起牆上懸掛的弓箭與長矛，就要衝出去與那些骯髒的貴族老爺們拼命。

  但他沒走兩步，就看到了床上那個小小的身影。

  在月光的照耀下，老馬丁可以清晰的看到小女孩嬌嫩的小臉上恬淡的表情，兩隻纖細的長耳朵無意識的動了動，可愛極了。

  老馬丁心中那團剛剛燃起的火焰就這樣熄滅了，他再一次流下了渾濁的淚水，他不能，不能讓自己唯一的孫女受到牽連。

  靜謐的夜晚，小院中時不時傳來菸草燃燒時的輕微「噼啪」聲與老馬丁劇烈的咳嗽聲。

  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老馬丁也未曾移動分毫，桌上那張「血淋淋」的傳單卻悄然間不見了蹤影。

  …

  滿是血絲的瞳孔下是烏黑的眼袋，手中的菸斗早已熄滅，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如果有人看到馬丁現在的樣子，那一定覺得這個精靈已經死了。

  馬丁的心確實已經死了，他的兒女因為拒絕貴族收購農場的合同，而死在了自己的農場中，只留給他一個可愛的孫女…

  心中埋藏著血海深仇的他卻不敢去復仇，老兵的血勇在他身上早已看不到分毫。

  就在馬丁沉淪在自己的回憶中時，清脆的「篤篤」聲響起。

  並未理會敲門聲，他只是靜靜的坐在院中。

  「誰呀？」

  一個軟糯的聲音響起，小女孩睡眼惺忪的從小屋中走了出來。

  「詹妮弗快回去！」

  老馬丁爆喝一聲，一瘸一拐的快步走到小女孩身前，抓住她的小臂。

  「爺爺…你抓疼我了。」

  小女孩帶著哭腔的聲音將焦躁的馬丁驚醒。

  「快回去，把門關上，爺爺會保護你的。」

  馬丁艱難的蹲了下來，看著孫女那張怯生生的小臉就如同看到珍寶，他顫抖的親了一口小女孩的額頭。

  小女孩十分懂事，在老馬丁的注視下躲進了小屋，把門反鎖了起來。

  她知道那些壞蛋叔叔們又要來了。

  老馬丁看到小女孩躲進房屋後，趕忙將地上的弓箭與長矛抓在手中，這才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

  出乎意料的是，門外並不是那些貴族的走狗，而是一個比他還要年邁的精靈。

  打量片刻後，馬丁一下子呆愣在原地，就連手中的長矛掉落都沒讓他回過神來。

  「馬丁，沒想到你在這裡。」

  年邁精靈一把抱住馬丁，大笑到。

  「巴頓…軍團長」

  黢黑的眼眶變得通紅，渾濁的淚水再一次落下，馬丁發誓這是一千年來他哭的最多的一天了。

  馬丁將巴頓請到自己的小屋，在小女孩害怕的目光中，巴頓一把抱起她，將口袋中的魔法晶石一股腦的塞進小姑娘的口袋中，直到再也塞不下這才罷休。

  「軍團長，你這是幹什麼？如此貴重的…」

  巴頓笑著攬過馬丁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激動。

  小女孩懵懵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雖然年紀還小，但她還是知道口袋中的魔法晶石有多麼珍貴。

  『這些魔法晶石能買好幾個爸爸媽媽那麼大的農場呢，有了這些晶石爺爺就再也不用一瘸一拐的去打獵了，我也可以去法瑟林學院上魔法啟蒙班了。』

  小女孩捂著自己的口袋，喜滋滋的想著。

  馬丁見勸服不了曾經的老上司，便重新坐了回去。

  二人興奮的談起一千年前那場大戰，一會談起自己殺了多少個巨魔雜碎，一會又談起誰誰誰是個膿包，第一次上戰場居然尿了褲子…

  巴頓唏噓的看著馬丁那條瘸了的右腿，無聲的嘆了口氣。

  馬丁羞赧的向後挪了挪，不知該說些什麼。

  「抱歉，軍團長，如果不是我這條腿不爭氣，那場遭遇戰…」

  巴頓一把按住馬丁的手，眼眶通紅的說：

  「別說這種話，遠行者軍團因為你的付出與努力才能打贏那一場艱難的戰爭，戰爭結束後，我一直在找你…」

  「軍團長…」

  二人寒暄片刻，馬丁終於忍不住問道：

  「軍團長，聽說您退伍後就重新回到薩羅納家族當管家了，你怎麼現在有時間…」

  巴頓笑而不語，從空間背包中取出一張傳單，赫然與昨天馬丁桌上那張「血債血償」的傳單一模一樣。

  「您…」

  馬丁愕然。

  …

  這一天，幾個大貴族不光派遣了惡奴，還派遣了數千私軍前來村莊繼續恫嚇施虐。

  雖然不知道那個少年要做些什麼，但奪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既然撕破了麵皮就別怪人報復，這些平民只不過開胃菜罷了，如果薩羅納家族還不收手，那…

  幾個管事騎著高大的陸行鳥，一馬當先的闖入村子中，但村民們就像得到通知般，整個大街上空無一人。

  管事冷笑一聲，覺得躲在家裡就沒事了麼？

  身後的大部隊緊隨而至，這些私兵裝備精良，甚至可以與那些駐紮在邊境的遠行者軍團與風行者軍團相比。

  就在管事率領幾個惡奴準備衝進一家村民家中好好發泄一番時，一團不知名的東西從小屋中扔了出來。

  「大人，您看…」

  惡奴將地上的紙團撿起，諂媚的雙手舉過頭頂，將紙團遞給管事。

  將紙團打開，赫然正是村民昨天收到的傳單。

  管事愕然的看著手中的傳單，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這些平民們怕了，昨天肆虐一番後，今天居然主動將傳單扔了出來，這也就代表著主人的計劃成功了。

  想起主人臨走時的交代，管事思考良久還是決定放棄這家，換下一家。

  但奇怪的是，當他帶領著惡奴與私軍浩浩湯湯來到下一戶平民家時，與剛剛相同的場景再一次重現。

  …

  管事面色猶豫，惡奴的懷中已經塞滿了傳單。

  「真踏馬的晦氣，走！」

  管事氣憤的一拍鳥背，帶著身後的惡奴與私軍絕塵而去。

  艾爾與凱奈爾佇立在空中看著下方發生的一切，不光這個村莊，整個南永歌森林無時無刻不發生著同樣的事。

  凱奈爾黯然的看著那些散落在地上，一團又一團的傳單，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就是人心麼？』

  艾爾看著身旁的學徒，只是笑笑，輕拍著凱奈爾的肩膀，少年輕聲說道：

  「夜幕時分，你與巴頓各帶500名薩羅納的員工去放火。」

  凱奈爾愕然的看著少年。

  「導師…這樣做，那些貴族不就知道是我們親自下場了麼？那您的產業與家族怎麼辦？」

  少年的嘴角帶著一絲不屑的弧度。

  「沒關係，讓傳單再飛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