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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9:55:13 作者: 醉妖
「我嚇得掙開她跑了出去,驚動了外公。外公當時氣瘋了,給了她一耳光,讓她看看自己像什麼樣子。」
「年紀太小了,羞恥心很重,也沒有人開導,一點點事情都會被放得很大。」
「那之後我開始失眠,即使入睡,三五分鐘就會驚醒,也開始對女性產生了濃重的恐懼和牴觸。」
「而這也反向加重了她的病情。」
「她越來越瘋魔,羞辱我基因下賤,詛咒我生下來向她索債,死後會下地獄被油鍋煎心。」
「瘋到我十六歲那年,外公被鍾鋁銘算計,家產被吞,心力交瘁無心管她,她找到機會偷跑了出去,親眼看到了鍾鋁銘跟養在身邊的男伴上床。」
「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了,再也不能賴給無辜的孩子了,她找不到出路了,」鍾南月攤手,撇了撇嘴痞痞地說,「自殺了,也解脫了。」
第98章 誰是獵手
顏雨舔了下嘴唇,苦澀地吞咽。
難怪他十六歲開始酗酒。
難怪他性格孤僻,卻在十六歲之後荒唐地與江秋見談起了地下情。
難怪他睡覺的時候總要死死地抱著身邊人。
難怪沒有人給他擁抱的時候,他要在四周放滿抱枕把自己圍進去才能艱難入睡。
難怪他從來不肯提及自己的母親。
難怪他總是執著於給身邊人取一些簡單喜氣的暱稱。
難怪他說自己長到很大的時候都還分不清人稱。
從來都沒有人教過他說話啊!
他從來都只是聽,聽到的你我都是反的,又怎麼可能把心意說得明白。
一切的執拗和怪癖,甚至包括他身上古怪可愛的小毛病,在那場長年累月的苦痛經歷中都有跡可循。
喬醫生悵然地收起紙筆,揉了下眼睛。
「難得你還願意稱呼他們一聲母親一聲外公。」
「都是被算計的可憐人罷了,」鍾南月說,「已經埋進地下成了被泥削沒了骨肉的冤魂,執念著怨恨他們有什麼意義呢。」
喬醫生深呼吸整理情緒,調整出專業態度給鍾南月做病因分析:
「底層病因是你無法坦然享受任何事物的焦慮。最初的生活環境沒有給予你任何認可,你對一切付出的態度都是理所應當的,根本不知道付出了還可以表現出來換獎賞。」
「與之相對的,你把享受當成是一種罪惡,哪怕是最淺層的喜悅、睡眠、口腹之慾這類的享受,都會讓你在精神層面自我審判,覺得自己這麼做不道德,久而久之積壓成了重度躁鬱。」
「因為持續向外輸血而沒有任何所得,才會覺得人生毫無樂趣,產生自殺傾向。」
「另外,你對父親這個形象始終是帶著濃烈恐懼的。」喬醫生說,「他在你甚至不通人情的時候就讓你背負了濃重的精神壓迫,任何與他相關的事情映射到你身上都會產生負面效應,你因為這個人無休無止地受到毫無道理的指控和責罵,這份生命之初就形成的恐懼深入骨髓,讓你沒辦法從他的陰影中解脫出來。」
「就像你並沒有像他那麼愛錢,卻又要逼迫自己比他更勤勉地去撈錢一樣----你始終怕他,怕到只要他不死你就不敢讓自己有一秒停下。」
鍾南月沉默地聽著,心剛剛被切開,痛意還很鈍,聽這些分析感覺有點荒誕,想不清楚他說的對不對。
顏雨背身站在鍾南月身後,身子抵著他的沙發靠背立著,續上手裡的煙,仰頭問:「有什麼辦法可以解脫出來?」
喬醫生望向他,「你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辦法。」
「不是寬慰的說法,」喬醫生解釋,「我所說的都是遵循現實的客觀情況。眼下來看,鍾先生的心理狀態已經進入了極速恢復期,我想這大概是顏先生的功勞。」
「你打破了他天生就是個不被愛的人的自我認知,教會了他表現自己的付出換取獎賞,帶他安眠,帶他享受人間煙火的安穩幸福,讓他知道喜歡這些事不是罪責。」
「同時你也抵消了他對父親的恐懼感,給了他強大的精神支點。」
「在過去那場導致你們分手的劫難中,他甚至產生了即便身無分文地亡命天涯,只要有你陪在他身邊就沒那麼可怕的想法。」
「他生來就被恐懼支配,一直毫無目的地拼命去攬自己所能夠得著的一切物質,對於這樣的人格來說,產生拋開一切跟你遠走高飛的想法簡直是奇蹟般的逆轉。」
「你對他有種致命的吸引力,就像求生是人的本能一樣,」喬醫生說,「靠近你也是他的本能,與任何雜因無關。」
喬醫生留下了診斷書和那顏雨的描述畫,起身向他們告別。
「我的建議是把含強效情緒抑制劑的藥物暫且停下,換一些溫補類的中成藥,多跟戀人親密互動,試著從眼下不讓你覺得牴觸的人際關係入手,拓寬自己的朋友圈,向外延展內心世界。」
他低頭笑了下,「另外辛苦顏先生暫且不要那麼急著長大,外人或許覺得鍾先生內心脆弱,與年長溫厚一些的戀人在一起會更合適,但我從專業角度來看卻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