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 幻痛

  看著眼前的怪物，奧爾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在那一地的碎石之中，一個半開的，由腐肉凝結的類似荔枝般的圓形物體正躺在其中。或許是因為被詹妮的銀色箭矢貫穿的緣故，此刻這塊「荔枝」的前半部分已經被炸出了一個缺口，看起來就好像是被老鼠啃了一口一樣。不過，吸引到兩人注意的，還是那荔枝內部的存在。

  只見在已經接近融化的腐肉與鮮血之中，幾具精靈的身體依稀可見———她們好像牆壁上的浮雕般就這樣與怪物的血肉內壁融為一體，仔細看去甚至能夠發現她們的手腳都已經從關節處融化，而內里的肌肉與血管則與其他部分混合在一起，形成了某種令人作嘔的怪奇存在。她們的皮膚被撕裂，裡面的肌肉與內壁幾乎融為一體，彼此之間不可分割。微微顫動的血肉下面不住的滲透出漆黑污穢的血液，散發出某種難聞的惡臭。這些黑色的液體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從縫隙之中流出，然後向著周邊擴散開去，不多時的功夫便將這個怪物的本體本身完全包裹在了其中———看起來它身體內蘊含的水分遠遠比看起來還要多的躲。

  「老師，大家！」

  看見這些精靈，奧爾芬急忙快步跑了過去，她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那尚未完全融化的殘骸前，帶著複雜的目光望著內里的精靈———雖然她並不清楚自己的同伴究竟是如何變成這個樣子的，但是光看眼下她們的遭遇。就可以想像出她們曾經遭受到了什麼樣的痛楚與災難。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奧爾芬的呼喚。那些被融化在內壁之中的精靈們緩緩抬起頭來，向著奧爾芬所在的方向望去，她們的眼睛中只有一片茫然，仿佛虛無和死亡的使者。接著便看見這些精靈張開嘴巴，傳出了同一個聲音。

  「奧爾芬………奧爾芬……………」

  「老師………大家…………」

  看著眼前這些精靈的慘狀，聽著她們那低沉，似乎不帶任何感情的呼喊。奧爾芬不由的倒退了兩步。直到她感覺一雙手按住自己的肩膀這才停了下來，奧爾芬驚訝的轉過頭望去，很快就看見站在她身後的詹妮，那顆激烈跳動著的心臟這才平靜了許多。

  但是即便如此，眼前的這一幕還是讓奧爾芬不忍直視，那些精靈們的身體就這樣被埋在血肉凝結形成的牆壁之中，她們的腦殼被打破，露出了裡面不住顫動的大腦，上面還有無數細白的。類似蜘蛛絲一般的細線纏繞其上。光是看著就讓人感覺作嘔無比。而更讓人感到恐懼的是，哪怕如此，她們仿佛或者一樣，微微的顫動著，就好像她們依舊沉浸在痛苦之中，無法自拔。

  「風行者大人。她們。她們………」

  「她們已經死了。」

  奧爾芬並沒有說出來，但是詹妮很清楚她想要說什麼，因此她只是向著裡面望了一眼，就給出了回答。而聽到她的回答，奧爾芬的面前一瞬間也是是「唰」的變的蒼白無比，雖然理智也早已經告訴了她同樣的答案，但是在奧爾芬的內心深處，她還渴望著一絲奇蹟，說不定自己的老師還沒有死，說不定自己還有辦法把她們救出來。不過可惜的是。詹妮的回答毀滅了她內心深處的最後一絲希望。這是現實，不是英雄故事，也不是什麼遊戲，幻想最終還只是幻想，而非現實。

  「奧爾芬………奧爾芬………」

  機械，低沉的呼喚聲再次響起，直到這個時候，兩人才看見在這些精靈的脖頸上，原本應該是氣管的地方被一個長長的血管所代替，它就這樣一鼓一漲，仿佛充氣般的運輸著氣流，而那些精靈的嘴巴和聲帶也正是因此才能夠有所動作，但是也只是這樣而已，只要注視她們那無神的，黑暗深邃的眼眸就可以得知，她們已經死了。

  「風行者大人，我，我該怎麼辦？」

  聽到這召喚聲，奧爾芬再次顫抖了一下，她無助的轉過頭去，望向身邊的詹妮。而聽到她的詢問，詹妮思考了片刻，這才望向眼前的精靈少女，伸出手去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既然她們是你的同伴，那麼最好由你來給予她們永遠的安息。」

  「由，由我？」

  「沒錯，如果你覺得自己做不到的話，那麼就讓我來也可以。」

  聽到詹妮的回答，奧爾芬低下頭去，沉默了片刻。接著精靈少女再次抬起頭來時，她似乎下定了決心般的咬了咬嘴唇，這才開口說道。

  「不，風行者大人，就，就交給我來做好了，她們是我的同伴和老師，就讓我來吧，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義務……………」

  「好的。」

  聽到奧爾芬的回答，詹妮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她只是點了點頭，接著便向後退了兩步。而這個時候奧爾芬也是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接著她轉過頭去，再次望向眼前的那些精靈。她一個個望著那些自己再也熟悉不過的面孔，這裡的人中大部分都是她的朋友和同伴，她們和自己一起在這片森林之中出生，長大，一起玩耍。當然，她們之間的感情並不是特別好，她們關注自己的姐姐的時間也遠遠比自己多。事實上大多數時候，奧爾芬都是自己一個人遠遠在站著，看著她們圍攏在姐姐身邊。或者為她所做的事情興奮，或者為她的進步感到高興。但是奧爾芬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姐姐比自己更出色，更有天賦，長的也更漂亮，唱歌也更好。不但小小年紀就成為了負責森林中侍奉森林女神的祭司，而且在各種比賽之中，姐姐也永遠都是第一名。每一次都是這樣，每一次大家都是只看著她，而不是自己。就連母親大人也總是向姐姐投去讚賞的目光，就好像這一次的巡邏，如果不是因為姐姐不在的話，原本不應該論到自己來做這件事的………

  沒錯，原本不該是自己的。就好像這次，如果不是因為她知道該走哪條路的話，那麼其實其他精靈比自己更加勝任。自己並不是這個王國最出色的遊俠，也不是一個出色的德魯伊，雖然在這個方面，奧爾芬已經很努力，很努力的去學習了。但是她依然做不到像姐姐，甚至像其他精英那麼好。她還記得在巡邏隊裡，老師教導其他人一個法術只需要花費很短的時間，但是自己卻需要比別人長好幾倍的時間才能夠理解並且掌握這些咒文。不僅如此，就算是這樣，自己也經常忘記咒文，所以母親大人才會把「自然祝福」送給她。因為母親大人也很清楚，依靠她自己的能力，是根本沒有辦法自保的。不像姐姐………她總是那麼完美，哪怕是出外修行，她也遠遠比一般的精靈更加適應人類的生活環境。但是奧爾芬自己，對於外界總是抱著一種奇特的恐懼，她害怕離開這裡。但是奧爾芬也曾經想過離開這裡，如果她不是一個精靈的話，如果她不是母親大人的女兒的話…………

  想到這裡，奧爾芬握緊了權杖，不知道為什麼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股奇特無比的感情湧上了她的心頭。那是奧爾芬自從出生到現在為止，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感情，她只覺得自己很傷心，但是這種傷心似乎又和失去朋友與老師的傷心不太一樣，這種傷心更加冰冷，甚至還讓奧爾芬感覺到一絲絲的憤怒。就好像此刻她的內心深處正燃燒著一團冰冷的火焰一樣，奧爾芬有些搞不清楚這究竟代表著什麼，但是她卻很明白，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麼。

  少女舉起了手中的權杖。

  伴隨著咒語聲，崩騰的火焰光柱驟然爆發，直衝雲霄。那個怪物的殘骸連同那些精靈們還沒有完全被融化的身體一起就這樣在那火焰之中徹底變得焦黑，然後消失不見了蹤影。而奧爾芬只是呆呆的注視著眼前的火柱，看著眼前這燃燒的火焰，奧爾芬只感覺自己內心深處那原本讓自己很難受的，壓迫的自己幾乎喘不過來氣的火焰似乎正在逐漸熄滅，而且還讓她有了一種鬆了口氣般的感覺。

  一切順利。

  站在旁邊的詹妮望著火柱，眯起眼睛，接著她轉向奧爾芬，眼角閃過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事實上就連奧爾芬自己恐怕都沒有察覺到，在她望著火柱的時候，在那火光的映照之下，可以看見精靈少女的嘴角正微微翹起，浮現出了一個美妙的弧度。

  她正在笑。

  看見這一幕，詹妮也是微微點了點頭。她可以感覺到，伴隨著火焰的飛漲，此刻在精靈少女的內心深處，有什麼一直隱藏其中的存在正在破殼而出，而這，正是詹妮所期望看見的，奧爾芬轉變的關鍵所在。

  現在看起來，這位公主殿下，終於按照詹妮的期望，走出了第一步。(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