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愛絲琳的憂鬱（上）

  「啊，詹姆斯先生………」

  「你好，愛絲琳小姐。」

  望著眼前的少女，詹恩也是對她笑了一笑。

  「抱歉打攪你了，正在忙嗎？」

  「啊，不………沒什麼………」

  聽到詹恩的說話，愛絲琳不由的面色一紅，接著她急忙收拾好了桌上的紙張。

  「只不過是一些財務方面的小問題，剛剛才處理完………」

  在「救國自由軍」里，愛絲琳也並非是一直無所事事，事實上在這之後沒過多久，愛絲琳就在詹恩的邀請下，參與到了「救國自由軍」的內部事務管理之中。這不是詹恩故意搞怪，而實在就是———救國自由軍真的沒什麼人可用。

  一開始，救國自由軍以奧德曼為首，幾乎都是村落里的獵戶，民兵，農夫。而在克萊恩大陸這個文明水平兩極化的地方，可以說這種偏遠鄉村地區幾乎都是文盲，就算是奧德曼也不過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到後面，救國自由軍的人數漸漸擴張，但是能夠做管理工作的人幾乎等於沒有，因為跑來投奔他們的也基本都是文盲和准文盲。文化水平和奧德曼一樣能夠寫出自己名字的都是鳳毛麟角。還能夠指望他們管什麼東西？

  面對這樣的局面，眾人也沒有辦法。最後還是蒂莉絲硬著頭皮頂上，結果乾了幾天她就找到詹恩哭著喊著要辭職。這也難怪，在這之前所有的東西奧德曼都是找信得過的人去管理。可問題是他信得過的人又不代表有文化，不識字就只能夠靠自己的方法去記錄。結果蒂莉絲對著那畫滿了OOXX的本子幾乎是一頭霧水，感覺自己好像是解讀摩爾斯電碼一樣，完全看不懂上面的鬼畫符究竟是什麼東西。光是把這些東西「翻譯」成文字記錄。都差點兒讓蒂莉絲虛脫，哪怕她是魅妖都禁不住如此的摧殘。也幸虧蒂莉絲是個神官，對於精神方面的修養還算到家，不然恐怕她就要徹底崩潰了。

  直到後面來了幾個候補神官和一些會幾手把戲的低級法師，這悲慘的境遇才有所改善。施法者首先要學會認字，所以在克萊恩大陸底層教育最普及的地方就是教會和法師協會。這些候補神官也是一樣，不識字他們捧著聖典是打算念給誰聽去？

  也就是在這些人的管理下，「救國自由軍」一直支持到現在還沒有散架。這也為什麼很少在前方戰場看見這些施法者的原因，因為這些有文化的人幾乎都被詹恩和奧德曼派到後面去處理後方事務了。不然這麼幾千號人的物資運送和財務。糧食方面的配給什麼，就足以讓人頭大。

  而理所當然的，在入手愛絲琳之後，詹恩便立刻把她派上了「後線」。在他看來，這位好歹也是貴族之後，這點兒麻煩應該不成問題。而對此奧德曼倒是有些擔憂。他並不是擔心愛絲琳會窩裡反。而是覺得這位大小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不怎麼能吃苦，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干不乾的來。

  但是沒想到，愛絲琳乾的居然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出色。

  沒錯，就和奧德曼想的一樣，愛絲琳是一個大小姐，一個貴族大小姐，一個弱不禁風的貴族大小姐。用詹恩的話來說，就是溫室里的花朵，見不得風雨的那種。別人說話稍微大聲點都有可能嚇的像小松鼠一樣蜷縮起身體發抖，平日裡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看起來風一吹就倒的樣子。

  但是，她也是一個貴族。

  舉個例子來說，在「救國自由軍」占領了塔古斯之後，那些無主的家產，自然也被收歸到倉庫里———當然，在多安特喪心病狂的陰謀之下，那些追隨他的貴族也死的基本一個不剩，所以他們的財產也被聚集了起來，收攏，清點然後進行估價。

  這種事情當然不可能讓商人來做，雖然他們對於這些東西的行情最清楚，但是無奸不商，無商不奸。這個道理就連大字不識幾個的奧德曼都知道。以那些商人的德性，說不定見到好東西故意說成是差的然後搬走。而見到差得故意說是好的來耍弄他們，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這種工作一般人又做不來，娜迪亞和蒂莉絲都試過，然而面對那一件件金銀珠寶，她們也是一頭霧水。這也難怪，這兩個人一個是聖騎士，一個是神官，都是對奢華用品不講究的類型，她們甚至連鑲嵌在戒指上的究竟是玻璃還是水晶都分不清，又怎麼知道這些東西值多少錢？

  但是對於愛絲琳來說，這完全不是什麼問題。她們這些貴族小姐聚集在一起，談論最多的就是珠寶，首飾，名畫，寵物乃至駿馬這一類的奢侈品。所以對於那些東西是真是假，值多少錢，愛絲琳只要看一眼就能夠辨別出來。至於計算，書寫歸類這種事情，就更難不住愛絲琳了。她們這些貴族小姐日後是要成為聯姻工具的，但就算是工具，也要好用才行。就算沒有什麼政治頭腦，她們也會被培養一些類似的能力。以便於在結婚之後，能夠幫助自己的丈夫去處理一些貴族內部的事務。

  而從這就可以看出貴族和平民之間的差距有多大，要知道愛絲琳還不算是像黛莉那樣有雄心壯志的女中豪傑，而是一隻貴族家系內再普通不過的金絲雀。連她都能夠輕而易舉的管好「救國自由軍」下面這些麻煩的事情。不得不承認，貴族把持的教育資源也是他們能夠凌駕民眾之上，並且讓他們可以一直統治平民的原因。因為他們永遠比那些平民有錢，有權，有能力，有見識，有文化。而像奧德曼這樣的。就算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能夠占據一時之利，最終也會因為在其他能力上不突出而被擊倒。

  這就是為什麼在克萊恩大陸上，統治階級永遠都是貴族，而就算是那些反抗成功的人，也大多出身於舊貴族和王室體系的原因。因為只有這樣的出身，才能夠讓他們比平民更早並且更好的接觸到高質量的教育資源，從而獲得比其他人更多的知識和經驗。

  像奧德曼這樣一直出身平民的人，想要翻身的機率實在太低了。

  不過這就不是詹恩需要關心的事情，事實上他來到這裡。是另有目的。聽到愛絲琳說自己不忙，詹恩便微微一笑。

  「那麼，愛絲琳小姐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出去散步呢？」

  「這個………當然沒問題。」

  聽到詹恩的邀請，愛絲琳猶豫了一下，接著急忙點了點頭。在這些日子裡，愛絲琳也沒少和救國自由軍的人打交道。不過雖然她並不討厭那些人。但是也談不上多麼喜歡。畢竟那都是些說話粗聲粗氣的大老粗。也沒什麼紳士風度。和他們比起來，詹恩這樣溫文爾雅又體貼紳士的男人，自然更容易受到愛絲琳的青眯。

  當然，或許在某些故事裡，那些出生高貴的大小姐就是喜歡與眾不同的莽漢，不過可惜的是，愛絲琳的審美觀顯然還沒有到這麼「獨特」的地步。

  在占領了塔古斯城之後，奧德曼等人就順理成章的進入了多安特的城主府。而現在詹恩等人自然也住在這裡，愛絲琳也曾經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因此對於這座庭院並不陌生。只見在詹恩的帶領下，兩個人就這樣悠閒自在的在城主府的後花園裡散起步來。雖然說眼下是冬季，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一看的景色，但是跟隨在詹恩的身邊，注視著他的背影，對於愛絲琳來說，已經很滿足了。

  「愛絲琳小姐，你現在還是打算回去嗎？」

  走到池塘邊，詹恩終於開口說道。而聽見他的說話，愛絲琳愣了一愣，接著輕輕點了點頭。

  「是的，詹姆斯先生，我還是想回家………」

  對於愛絲琳來說，雖然她在救國自由軍這邊乾的還不錯，可是她畢竟還是一個貴族小姐，不管怎麼樣，都是想要回家的。詹恩也曾經側旁敲擊的打探過愛絲琳的身世，她是索羅斯和一個侍女生下來的孩子，她的母親在生下她的時候難產死了。幸運的是，她是一個女孩子，有值得貴族聯姻的價值，所以才能夠一直平安無事的在索羅斯家族裡長大。畢竟對於貴族來說，有貴族血脈可以用來聯姻的工具當然是越多越好。不過如果愛絲琳是個男孩子的話，那麼她恐怕早就被幹掉了。畢竟男性可是有繼承權的，而這種私生子捲入繼承權糾紛的下場是顯而易見的。

  而從和愛絲琳的說話中，詹恩也察覺到愛絲琳對於自己的父親並沒有多少親情，對於索羅斯家族也談不上多麼熱愛。但是她畢竟是在籠子裡長大的金絲雀，哪怕打開籠子飛出去，最終也會因為吃不了外面的苦而主動回到籠子裡。現在的愛絲琳就是這樣，雖然她在這裡乾的不錯，而且大家都很喜歡她，也很尊敬她。但是她還是更喜歡每天能夠悠閒自在和一群貴族小姐喝下午茶談天說地的日子，而不是像這樣每天起早貪黑，還要擔驚受怕的生活。

  如果娜迪亞知道愛絲琳的想法，肯定會說她是自甘墮落吧………

  「索羅斯家族已經完了。」

  不用愛絲琳說話，詹恩也明白她的想法，所以他一開口，頓時堵死了愛絲琳最後的退路。

  「愛絲琳小姐，這段時間你也沒少接觸我們的事情，我想你也應該明白，現在三大神殿都在支持我們，而且民眾對於索羅斯家族的統治已經是厭惡到了極點。等到明年春暖花開，北方聯盟大軍南下，索羅斯家族只有敗亡一途。你現在回去索羅斯家族，你有沒有想過等到索羅斯家族戰敗的話，你會怎麼樣？」

  「有，有這麼嚴重嗎？」

  果然，聽到詹恩的說話，愛絲琳頓時面色大變。她這些日子埋頭於處理內務，對於前線的事情不是很了解。這也是愛絲琳的性子，她本來就不喜歡打打殺殺的事情，對於家族內部的事務多半也是知之不詳，能夠知道他們正在和北方打仗，還算是這位大小姐之前在貴族圈子裡閒聊時得到的消息。但是對於愛絲琳來說，這距離自己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就好像地球上人們看電視上轉播的戰爭新聞報導，總也想不到那些發生在遠方的事情會有一天發生在自己身邊一樣。

  「我不會騙你，愛絲琳，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待在這裡，等到春暖花開，我可以向你保證，索羅斯家族絕對撐不過五個月。如果你現在回去的話，那麼也不過是和索羅斯家族一起陪葬罷了。」

  「那，那我該怎麼辦呢？」

  聽到詹恩如此確定的說話，愛絲琳頓時驚慌失措起來。她對於索羅斯家族談不上多麼喜歡，但是那畢竟是她的家，而現在，一聽到自己唯一的容身之處就要徹底消失，愛絲琳頓時也變得驚慌失措。她感覺到心裡空蕩蕩的，一直沒有底。在這之前，愛絲琳一直都期望能夠回到索羅斯家族裡去，那畢竟是她的家。而現在，她失去了自己精神上最後的家園，這讓愛絲琳感覺到無所適從，她就好像一個被拋棄在原野上的人，茫然而無助的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選擇接下來前進的道路一樣。

  而面對愛絲琳的詢問，詹恩沉默了片刻，接著他轉過頭來，望向眼前的少女。隨後，詹恩開口說道。

  「愛絲琳，我希望你能夠陪伴在我的身邊。」

  「哎？」

  聽到這裡，愛絲琳徹底呆住了。她驚訝的瞪大眼睛，詫異的注視著眼前的詹恩，雖然愛絲琳對詹恩也並非完全沒有動心，但是她卻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一瞬間，愛絲琳的面色頓時變的通紅了許多。之前的擔憂也仿佛在這一瞬間被吹飛，而此刻，少女的腦中只迴蕩著一個念頭。

  他，他是在向我告白嗎？(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