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6章 吸

  上官澹澹悠哉悠哉地拿小勺子裝肉湯，仲卿則在一旁幫她打包水果，去核的去核，削皮的削皮，切片的切片，做成了什錦水果拼盤，裝在了一個四四方方的井字格食盒裡。

  「你能不能提醒下她，可以端起湯碗直接往壺口裡倒？」蘇眉壓低聲音說道，她有點急切地想要驗證劉長安的分析。

  「沒有用。」劉長安說道，蘇眉終究年輕，性子急，難以接受小老太太這樣做什麼事情都慢條斯理，仿佛在手指縫隙里看時光如沙流淌的過日子法。

  最主要的是，那個碗又厚又重，還裝滿了湯，上官澹澹直接端起來倒，豈不是顯得太后力氣很大？

  只有這樣用小勺子一點點地裝，才顯得太后弱小卻勤勞，更因為頻繁的操作而感覺做了特別多的家務活，格外的有成就感一些。

  要是秦雅南在這裡，一定懂得上官澹澹的這片良苦用心，蘇眉終究差了些……畢竟蘇眉的人生中，絕大多數時候都沒興趣看別人的什麼眼色，只知道看別人不順眼。

  「我有做過一些兒童性格障礙方面的研究。你看上官澹澹是不是符合一些自閉症的狀況？」蘇眉看著上官澹澹說道，儘管知道劉長安和蘇眉來了，上官澹澹卻依然沉浸在裝肉湯的行為中無法自拔，對周圍的一切熟視無睹，似乎眼睛裡只有勺子，保溫壺和湯碗。

  「原來竹君棠那喜歡背後猖狂地編排別人的毛病，也是從你身上繼承的。」劉長安鬆了一口氣，果然竹君棠的許多毛病缺點，都是蘇眉的原因，和他沒有什麼關係。

  「我這是編排嗎？我這屬於根據專業知識進行合理懷疑。」蘇眉並不這麼認為，她和竹君棠能一樣嗎？

  竹君棠不學無術，卻又喜歡跟她爹一樣東拉西扯，就尤其顯得惹人生氣。

  她以前用蘇南秀的身份時，就常常聽到竹君棠編排蘇眉和劉長安的事情，說蘇眉其實沒有什麼經營本事，全靠抱著葉辰瑜的大腿，又說劉長安起碼搞過十萬個女人——這件事情也許不是編排？蘇眉也有點懷疑真有十萬個。

  「自閉症的主要表現為社會交往障礙，溝通障礙，以及局限性，刻板性，重複性行為。」劉長安講述了一下自閉症的狀況，表面上看還真和上官澹澹的言行舉止有點符合。

  溝通障礙這一點是很顯然的，劉長安常常感覺和她無法溝通，至於那種喜歡抱著保溫壺不撒手，還有眼前那用小勺子一遍遍地裝肉湯的行為也很符合。

  不過社會交往障礙就不符合了，上官澹澹甚至差點走上了電信詐騙的道路，連做保健品營銷的都要向她妥協，不得不送出購物袋，雞蛋之類的小禮品，明顯社會交往不但毫無障礙，還有點牛歡喜。

  「自閉症雖然難以理解他人情緒和想法，不懂得社交規則，不能夠根據社交場景和線索調整自己的行為，非常符合眼前的場景，但自閉症也有迴避目光的特點……上官澹澹沒有這個問題，她不但不會迴避目光，還會主動和別人對上眼神，希望別人能夠從她的眼神中揣摩出她想要什麼，想做什麼。」

  聽到劉長安把大家其實都知道的自閉症特徵講述了一些，蘇眉便也無話可說，總之上官澹澹即便沒有自閉症，也是奇奇怪怪，若非有劉長安保護和照顧，估計多半也難以在這世間生存，只知道繼續躲在那棺材裡一動不動。

  蘇眉從竹君棠那裡得到了許多關於上官澹澹的事情，她很肯定上官澹澹對劉長安的執念，絕對不止是當年為了找個人來當皇帝而認下的繼母子關係。

  就算漢朝以「孝」治理天下，這種為了朝政而誕生的母子關係，是國家穩定的基石，在西漢都已經滅亡兩千年的今天，依然頑固地堅持，絕對是因為有其他情感在裡面。

  光從竹君棠這裡得到的信息還是有點不夠，蘇眉能夠利用的和上官澹澹關係較好的人里還有李洪芳，有時間倒是可以找李洪芳問問，聽聽她的分析。

  上官澹澹終於把肉湯裝滿了保溫壺，碗裡還剩下一些，不禁有些懷念自己那似乎可以裝下萬物的鴞卣……沒有把它帶在身邊，想它，回去要多摸摸它才行。

  「卿卿，伱把剩下的肉湯喝完吧，不要浪費了。」上官澹澹一手拿著保溫壺，一手提著水果盒子，對仲卿說道。

  仲卿乖巧聽話，舉起大湯碗咕嚕咕嚕喝了起來。

  蘇眉搖了搖頭，這個仲卿在上官澹澹面前，比在蘇眉面前還要更聽話一些的樣子了。

  好在她終於完事了，蘇眉看到上官澹澹把保溫壺遞給劉長安，然後牽著他的手，跟在別人家裡做完客，被領回去的小孩一樣，吃飽喝足還拿上了回禮。

  「走吧。」劉長安招呼了一下蘇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吃飽喝足了，終於沒有從上官澹澹身上感覺到她的攝人壓力，蘇眉倒是輕鬆了不少，瞧著喝完肉湯趕上來，陪著上官澹澹說說笑笑的仲卿，蘇眉越發擔憂，上官澹澹這隻針對她的壓迫感，難道真的是因為蘇眉和她有主從關係？

  再次搭乘電梯來到地面下層，換乘另外一部橫向電梯，通過重重驗證以後，劉長安終於見到了蘇眉的又一處地下基地。

  蘇眉心中有事，也沒有仔細介紹這處地下基地，而是直接來到了關押蚩魚的S級密室。

  地面上鋪設著用途不明的軌道，各種小型智能設備在牆壁和天花板上穿梭，卻沒有曾經在湘大基地出現過的那種機器人「金幣」，大概是蘇眉汲取了教訓，對於極高智能的AI生出了警戒之心。

  「這裡有好多玩具。」上官澹澹饒有興趣地東張西望，很多東西都很好玩的樣子，但因為這裡是兒媳婦的地方，所以上官澹澹也沒有隨隨便便就把那些東西拿起來放進袖兜兜里占為己有。

  畢竟蘇眉雖然是惡婆娘，卻也是兒媳婦之一，這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實，和上官澹澹喜歡不喜歡她無關……婆婆面對關係不好的兒媳婦時，總會矜持一點，不會隨意討要物事，以免被拒絕時丟了長輩的臉面。

  「那不是玩具，那是各種功能的機器人。」劉長安把上官澹澹蠢蠢欲動的爪子塞回了她的袖兜兜里，看到一個在軌道上移動的機器人，她居然伸手就想把它扳下來。

  「可以玩的就是玩具。」上官澹澹堅持道，這是周咚咚的理念，上官澹澹也深以為然。

  就像蛾子就是兒媳婦們的玩具是一個道理。

  仲卿看著上官澹澹帶著紅色的醒獅帽子，說話的時候搖頭晃腦，就好像那大眼睛獅子也在東張西望似的，可愛極了，忍不住就想要把那些機器人當玩具送給上官澹澹。

  可是這地方並不是仲卿說的算，她也不能擅作主張，只好碰了碰蘇眉，用眼神示意蘇眉給上官澹澹送點玩具什麼的，正好增進下關係。

  「說的有道理，不過這些都不可以玩，它們各司其職，在整個系統中都是不可或缺的單位。」蘇眉領悟到了仲卿的意思，儘量露出溫和的笑容，向上官澹澹解釋了下不能給她玩的原因。

  仲卿拍了拍額頭，自己怎麼就去指望老闆看得懂別人的眼神？向來都是別人看她眼色行事的，至於別人通過眼神表達，她哪有那份心思去揣摩？

  「哦，朕知道了。」上官澹澹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場面又靜默下來，沒有人說話，蘇眉來到牆壁前，通過軌道上的機器人取了兩種試劑按照特定比例混合，然後把混合後形成的新化合物注入試劑檢驗口，密室門才重新打開。

  劉長安又長見識了，以前只在電影電視裡見過各種利用指紋，虹膜解鎖的「高科技」。

  通過門後的窺視區和長達數米的安全緩衝通道，劉長安看到這裡竟然是一個類似於日月山溶洞的環境。

  他調整了一下眼睛的原色顯示能力，才發現這種環境是極其逼真的模擬視覺效果，正常人眼根本無法分辨真實與虛擬的界限。

  「蚩魚，在這裡呆著還舒心吧？我體貼地模擬了你一直以來的生活環境。」蘇眉漫不經心地對蚩魚說道，實際上她眼角的餘光和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上官澹澹身上。

  劉長安也是如此，蚩魚不值一提，上官澹澹的反應才是此行的真正觀察對象。

  只是上官澹澹根本沒有什麼反應，她正在左看右看，這裡根本沒有太后感興趣的什麼玩具，或者想要占為己有的東西。

  「你們到底想要把我怎麼樣？」蚩魚鼓著眼睛問道。

  他被關在這裡，倒也沒有受什麼苦，正如蘇眉所說這個模擬的環境欺騙性很強，卻依然對他的心理產生了影響，常常不自覺地產生了自己依然在溶洞中的感覺。

  「這個大個子就是小棠常說的山頂洞人嗎？」上官澹澹這才重新打量著渾身是毛的蚩魚。

  蚩魚也打量著上官澹澹，他能夠感覺到這個一拳就能讓她哭很久的美麗少女，正吸引著那對極其強大的夫妻全部注意力。

  他記得自己被那個男人從水道中抓出來以後，那個男人說了一句要把他給「上官澹澹」吃，難道這個美麗的少女就是吃人的「上官澹澹」？

  蚩魚無法從上官澹澹身上感覺到異常的氣息，看上去不過是普通的纖柔少女，可是這看外形有什麼用？她的本體多半是這對夫妻豢養的什麼神族血脈。

  上古時期神族呼風喚雨，移山倒海，強橫無比，但是巫族中也誕生了能夠和部分神族匹敵的強者，眼前這對夫妻比蚩魚見過的任何神族和巫族都要強大，真要豢養了什麼神族血脈，拿蚩魚來作為特殊養料餵食也完全有可能。

  「你對他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你的頭髮以前不是會直接把這種特殊生物吸成骨頭嗎？」劉長安直接問道，至於為什麼竹君棠會常常提起「山頂洞人」，劉長安並不想多問，感覺就是聽了會讓老父親腦溢血的內容。

  「頭髮發！」上官澹澹不滿地糾正劉長安的稱呼，然後甩了甩頭，讓自己披散的長髮搖來晃去，像小動物蓬鬆柔軟的尾巴。

  「他身上是不是沒有讓你的頭髮發想要吞噬的氣息？」劉長安耐心問道，他畢竟是當過老師的人，也不止是當過大學教授，在對幼齡兒童的教育階段，常常會遇到那種思維過於跳躍或者遲鈍，而導致答非所問的學生，早已經習慣了。

  聽完劉長安的問話，上官澹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蘇眉，蘇眉卻只覺得背後生寒，連忙往旁邊後退了兩步，然後才想起來自己現在可不是孤家寡人，她也是有倚靠的人，竹君棠不是宣稱過把劉長安這根粗大腿送給她了嗎？

  蘇眉便抓著劉長安的手臂，躲在了他身後，目光警惕地盯著上官澹澹，她只想吸乾別人，絕不想被上官澹澹吸乾。

  ——

  月底了，各種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