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我是你媽媽

  晚風拂面，帶著熱氣騰騰的水汽，柴火燒的噼里啪啦作響，劉長安和周咚咚一起抬頭看著梧桐樹，臉頰都被火光映照的通紅。

  坐在梧桐樹上的雞蛋姐姐。

  劉長安想到了一個詞，鳳棲梧桐。

  公元紀年的很久很久以前，劉長安見到過兩種五彩斑斕的鳥，那時候人們很喜歡大驚小怪，看到自然萬物都心生出許多幻想，就和愚蠢的小孩一樣盡想些亂七八糟的，他們把一種五彩鳥叫鳳，另外一種叫凰。

  只是後來就鳳凰鳳凰的叫了，現在若說鳳是皇后的代指，便總會有人優越十足地指點：鳳其實是雄鳥，凰是雌鳥。

  秦漢以來，帝威漸盛，天子稱龍，而後宮妃嬪便用鳳來指代了。

  良禽擇木而棲，而鳳棲梧桐。

  這句話里的鳳，原意當然指的並不是皇后或者太后在樹上。

  可是劉長安想到這個詞的時候，他也想到了剛剛好這裡有一個對他心懷怨氣的少女是有資格用「鳳」來指代的。

  「是澹澹姐姐吧？」劉長安低下頭來，捏著周咚咚的小辮子繞在手指上。

  「雞蛋姐姐。」周咚咚十分肯定地說道。

  「是澹澹姐姐吧？」

  「噢……我記得我記得是雞蛋姐姐……」

  「是不是當時你手裡拿著個雞蛋在吃？」

  「好像是哦。」

  「那就是澹澹姐姐了。」劉長安分析了一下周咚咚的印象形成和對記憶的干涉，明白了過來。

  那天周咚咚早晨拿著個雞蛋，一邊吃一邊高高興興地下樓，見到了上官澹澹坐在梧桐樹上搖著兩隻小腳丫。

  大概是這麼個場景。

  「雞蛋姐姐！」周咚咚皺著眉頭堅持己見。

  「你怎麼會認為我煮豆子，會給她吃呢？」劉長安懷疑上官澹澹是兩千年沒有吃過熱乎的雞蛋了，騙了周咚咚的雞蛋吃。

  這個比較難吧……周咚咚一旦察覺別人想吃她的東西，她的第一反應應該就是直接塞進嘴裡吞進去。

  「你煮了豆子，難道不給你的媽媽吃呢？」周咚咚十分奇怪，周咚咚就經常把好吃的分給媽媽吃。

  劉長安神色平靜。

  劉長安心如止水。

  劉長安紋絲不動。

  劉長安安然若素。

  「她跟你講，她是我媽媽？」劉長安的語氣也十分溫和。

  周咚咚點了點頭，「我問她是誰，為什麼坐在樹上，她說她是你的媽媽。」

  劉長安已經完全肯定了，雞蛋姐姐就是上官澹澹了，沒可能是別人了，只有她一邊惦記著兩千年多年前的事，一邊堅持認為自己是劉長安的媽媽。

  「她還和你說了什麼？」劉長安繼續問道。

  周咚咚丟了柴火進灶里，想來想去不記得了。

  小孩子的記憶也是支離破碎的，很多時候都需要引導，給他們一個話題和語境，才能讓他們說出正確的回憶場景來，劉長安讓周咚咚自己想，是有點困難的。

  「她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再來找你玩？」

  「她說只有我一個人的時候，她就會來找我玩。」這個周咚咚是記得的，因為周咚咚的朋友很少，願意主動來找周咚咚玩的更少了，所以周咚咚覺得還會來找自己玩的就是好朋友。

  「那天你有沒有在我家吃飯？」

  「那天我們吃了豬腳！」

  吃豬腳，吃的是醃菜燜豬腳，也就是情人節那天，一大早劉長安就和安暖出門了，而且是下雨天，到了下午回來和秦雅南，竹君棠一起喝了糯米酒，然後自己去買了板材回來準備做家具，晚上周咚咚吃了三隻豬腳。

  「她下雨的時候坐在梧桐樹上？」竹君棠的口頭禪可以用來形容下上官澹澹了。

  周咚咚點頭，繼續燒火。

  劉長安也不多問她了，摸了摸她的頭，讓她好好燒火，走到運輸車裡，對著棺材說道：「整天悶在棺材裡看小說，也沒有什麼意思吧？啥時候再出來透透氣？」

  上官澹澹沒有說話，也沒有發信息給他。

  「你都已經出來過來了，外面流動的風，滴滴答答的水，葉子上清晰的脈絡，樹皮散發出來的味道，腳下濕漉漉的泥土，呼吸間口腔和胸肺順暢舒適的感覺……你體驗過了，回憶起來了，難道還能繼續忍受棺材裡的暗無天日嗎？」劉長安擅於誘惑，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其實一個習慣的環境便是極大的誘惑，這便是「思鄉」的由來。

  上官澹澹即便已經習慣了棺材裡的環境，但是實際上對於她來說，終究是迫不得已或者某些特殊原因才進入棺材，她的身體會更渴望曾經自由呼吸和奔跑的世界，否則她不會這麼偷偷跑出來，被激活了對現實世界的體會以後，這種再跑出來的念頭會更加強烈。

  「我和周咚咚說了，不許告訴別人！」

  劉長安收到了這麼一條信息。

  「第一，我對周咚咚來說，是她崇拜的長安哥哥，不是別人。第二，你說你是我媽媽，周咚咚的眼裡媽媽和孩子都是最親密的，告訴我也並不屬於告訴別人的範疇。」劉長安十分了解周咚咚，「你下次直接告訴她，不許告訴劉長安，她才會按照你說的做。」

  「我不會出來的！你又想拿我煉丹！」

  「我沒有拿你煉過丹！在那會兒，煉丹用人以及人體器官部位已經算是邪術了好嗎？用不能長生的人，怎麼可能煉出長生不老丹？這不搞笑嗎？我是那麼蠢的人嗎？」劉長安都不知道她怎麼有這麼一個印象。

  「我現在可以長生不老了！可以當材料了！」澹臺靜沒有發信息了，聲音透過青銅棺材傳了出來。

  「你這麼大聲是在宣示自己作為長生不老丹煉製材料的覺悟嗎？」劉長安拍了拍棺材，「你是靠著這棺材，也敢說自己長生不老？我煉丹從來都是用的自己的精元。」

  「那我也是你媽媽。」

  「那只是當時的一種繼承儀式，只是……你看，你知道戲文吧，唱戲的稱呼能當真嗎？」

  「戲文大家都知道是戲文，朕認你為子，繼承天子之位，可不是戲文，那是歷史，歷史是不能改變也不容否認的，請皇帝認識到這一點。」

  「我現在不是皇帝了！」

  劉長安和她無法溝通，離開了車廂，真是氣……沒有生氣，劉長安心平氣和地坐回了周咚咚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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