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人去樓空疑竇生

  澤蘭透過馬車風塵僕僕的車帘子，貪婪的看著車窗外面屬於雲翎的一草一木，想來不覺得這些看久了的風景有多特別，可是離開了雲翎這麼久之後，再次看到這些早就已經鐫刻在記憶之中的景色，竟然覺得如此可愛。

  商陸含笑看著澤蘭難得孩子氣的一幕，就像是第一次上街一樣，看什麼都滿眼的新奇，先前剛進入邊境官道的時候，澤蘭就想要掀開帘子往外面看。

  商陸見外面風塵太大，也沒有什麼可看的景色，便拘了澤蘭，不讓澤蘭開帘子，免得嗆著澤蘭，這會兒見澤蘭憋了一路總算可以透透氣放放風，商陸自然是怎麼也捨不得掃了澤蘭的興致的。

  「相公，前面就是落葉鎮，不知道離開這麼久，家裡現在是個什麼樣子？」澤蘭眉眼之中憂喜之色交替而過，喜是因為家鄉近在眼前，而憂的卻是先前收到的那封彈劾澤家的信。

  商陸知道澤蘭真正想問的是澤家被彈劾之事，不知道是否已經解決，他剛剛才到雲翎，也來不及聯繫雲閣的部下，對澤家發生的事情也依然是一頭霧水。

  「蘭兒不要太過擔心，家中有杞兄在，不會出什麼大事，離開之前你我還安排了不少人手暗中保護澤家，就算再怎麼危機，總也能堅持到我們趕到的時候。」

  商陸伸手拍了拍澤蘭的肩膀，將澤蘭從窗邊攬過來，澤蘭正巧也看夠了外面的景色，，因為想起澤家發生的事情，一下子也就沒有了興致。

  澤蘭順從的靠在商陸的身邊，兩人都沒有在說話，他們的車隊雖然從畢方離開的時候一切從簡，可是在畢方帶了這麼久，就算是有意清減了行囊，東西卻還是不少。

  再加上青雀以畢方儲君的名義賞賜了使團不少東西，這樣看起來，澤蘭商陸的使臣隊伍浩浩蕩蕩，很是壯觀。

  在車隊剛剛進入雲翎邊境的城池之時，就很是吸引了一大批百姓的目光，當地的關卡自然是知道這是從畢方出使歸來的隊伍，有通關文牒和皇帝手書，一路上都是暢通無阻

  倒是百姓之中，因為過去了這麼久，現在還多少記得當日從落葉鎮浩浩蕩蕩的出使到畢方去的使臣隊伍的便不剩多少了。

  馬車在百姓有意無意的注視之下一路往落葉鎮澤家趕去。進入落葉鎮之後，大隊人馬行進不變，澤蘭便吩咐剩下的車馬都先去驛站落腳，休整一晚，明日在繼續上路。

  和那些侍從的車馬分開之後，商陸和澤蘭只帶了兩輛馬車，裝了一些特意從畢方帶來的禮物，便輕車簡從的往澤家趕去。

  這下子沒有了累贅的車隊吸引視線，百姓自然也就各自散去，前面的大路一下子空了出來，商陸澤蘭的馬車便加快了速度，駛向大門緊閉的澤家。

  馬車在澤家門前停下來，商陸率先跳下馬車，看了一眼澤家緊閉的大門，心裡有些不好的猜想，商陸正打算走上前去查看一番，卻聽到身後傳來澤蘭的聲音:「相公，我也要下來看看。」

  商陸聞言，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扶住了站在馬車門外的澤蘭，澤蘭頓了一下，發覺商陸的不對勁，心下一沉，借著商陸的力道從馬車上面走了下來。

  站在澤家大門外面，看著又一次大門緊閉的澤府，澤蘭的心下猛的一沉，長久以來一直蟄伏在澤蘭心底深處的記憶仿佛洪水一般沖向了澤蘭的眼前。

  前世澤蘭心中最懊悔的就是沒能保護好家人，讓滿門忠烈的澤家被潑上通敵叛國的罪名，以致家破人亡，連最後一面也沒能見到。

  可是這一世澤蘭從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時時注意日日惦念，本以為終於可以徹底改變澤家的結局，兜兜轉轉了這麼一大圈，竟然還是逃不掉被人潑上通敵叛國的污名嗎？

  為什麼又是這樣，為何每一次都是以這個荒謬的理由？澤蘭眼前一下子黑了一瞬，她一直以為前世導致澤家被滿門抄斬的罪魁禍首一個是二皇子另一個就是商家。

  可是明明這一輩子自己已經將這兩個威脅全部都拔除了，卻依然沒能徹底讓澤家擺脫那樣的陷害，會不會是因為，自己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方向？

  澤蘭的神色漸漸冷了下來，心頭黑暗的記憶漸漸爬上澤蘭的眼前，手邊突然傳來了一陣溫熱的觸覺。

  澤蘭一下子被喚回了理智，猛的轉頭往自己的手上看去，商陸的手正穩穩的握在那裡。澤蘭神色一怔，這才意識到商陸就在自己的身邊。

  「蘭兒還沒有進去看看，怎麼能妄下定論，興許只是母親他們都去城外上香，這幾日不在府里而已，我們先把東西放進去，待問過管家之後在下定論也不遲。」

  澤蘭怔怔的看著商陸，神色漸漸清明，商陸沒有問澤蘭方才一瞬間的失態究竟是因為什麼，他什麼也沒有問，就選擇了無條件的相信澤蘭。

  澤蘭被商陸這樣全心的信任漸漸喚回了知覺，感受著手邊不似作偽的溫度，再一次的確認自己早就不再是孤身一人，身處在孤立無援的前世。

  澤蘭的手緊緊的反握住了商陸的手，這些日子輕鬆快樂的記憶太多，幾乎要讓澤蘭忘乎所以，只有此刻緊緊的握著身邊的人的手，澤蘭才能夠確認自己還身在當下。

  商陸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反應有些奇怪的澤蘭，商陸沒有多想，他只以為是澤蘭心裡太過擔心澤家。

  商陸一向知道澤蘭對澤家的重視，他能夠做的就是幫助澤蘭一起守著澤家，但是此刻看到澤蘭又一次因為朝廷的動盪，滿腹心憂的模樣，商陸神色微暗，又一次生出了離開朝廷的心思。

  商陸攬著滿眼不安的澤蘭推開澤家的大門，走了進去，若是一天不能遠離朝堂，澤蘭心中的陰霾就一天沒有辦法徹底散盡，原本商陸就對朝堂上爭權奪利的生活很是厭惡，若不是為了幫著梁棲站穩腳跟，他不會選擇踏進朝廷。

  現在雲翎海晏河清，一派安定之相，就算偶爾發生一些小摩擦，也足夠梁棲自己處理，為了讓澤蘭徹底將心頭不知名的陰影遣散，商陸決定在這件事情之後帶著澤蘭歸隱山林。

  只是現在看著澤蘭有些神思不屬的模樣，商陸便暫時沒有將自己的決定告訴澤蘭。

  兩人推開大門走了進去，卻見往日繁花似錦的庭院一派遮掩不住的蕭條之色，看上去很是有段時間沒有人前來打點。

  往日熱熱鬧鬧的澤府，如今卻是一副人去樓空之景。澤蘭越走心越沉，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卻一個人影也沒有看見，她越發的攥緊了身邊商陸的手。

  商陸拍了拍澤蘭的肩膀，正要開口寬慰幾句，卻眼神一凝，對著花園後面的一抹一腳開口喚道:「誰在那裡!」

  商陸說著就將澤蘭護在了自己的身後，澤蘭從商陸的後背探出頭來，凝神往那處地方看過去，卻見是一個分外熟悉的人影:「應伯!怎麼是你？」

  那人原本在院裡面除草，聽到身後傳來商陸的質問，一下子被嚇了一跳，手裡的剪刀啪嗒一聲摔在了地上。

  那人抬起頭來，原來正是澤蘭口中喊著的管家應伯。澤家一片人去樓空之景，應伯竟然會還留在澤府？

  澤蘭從商陸的身後走出來，幾步來到了應伯的身邊，彎下身子扶起應伯，開口問道:「應伯你沒事吧？母親哥哥嫂子他們呢？為什麼澤府一個人也沒有了？」

  「是大小姐，還有姑爺，你們終於回來了。」應伯這才認出澤蘭商陸的身份，語氣有些激動的開口喚道。

  商陸見應伯看見他們雖然激動高興，卻並沒有流露出難過懊悔的神色，不知怎麼的，商陸心裡放下了一些擔憂，應伯是澤府的老管家了，若是澤家真的出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應伯絕對不會是此刻這樣的表現。

  更何況，憑著應伯在澤家的地位，若是澤府中的主子們真的要外出躲避什麼危險，絕對不會將應伯一個人丟在澤家不管。

  除了澤蘭，澤杞也是應伯一手帶大的，跟應伯的感情不比澤蘭跟應伯的淺。果然，聽到澤蘭滿心擔憂的詢問之後，應伯這才露出了憤憤不平的神色，對著澤蘭開口解釋道:

  「都是孫謙那個狼心狗肺的陰險小人在背後使的壞，當日將軍還在的時候，那孫謙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對著將軍那叫一個恭敬守禮，見誰都是三分笑臉，就是和大少爺也是一副知交好友的做派。」

  「孫謙，那人我有些印象，似乎是哥哥在軍中的好友，雖然寒門出生，卻素有君子之稱，聽說是和哥哥齊名的俊傑。」澤蘭回憶了一下腦子裡對那個孫謙的記憶，有些不確定的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