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人未還

  澤蘭的臉色由一開始的期待愉悅，到焦躁疑惑，再到麻木冷靜，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天邊從厚厚的雲層之中露出了些許金色的光線，很快就又被厚厚雲層所遮蓋起來。

  今日是個難得的陰天，黑壓壓的雲層積壓在京城上方的天空之中，顯得陰陰沉沉。澤半夏推開屋子的門，一眼就看見正坐在案幾後面臉色隱在暗處看不分明的澤蘭。

  看著澤蘭身上未曾換下的衣物和另一旁整整齊齊迭放在榻上的鋪被，半夏心裡一個咯噔，大少奶奶不會是一晚上沒有睡吧？

  「大少奶奶您昨晚一夜都沒有入睡?大少爺興許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兒，這才一夜沒有回來，大少奶奶您別多想，半夏服侍您先休息一會兒吧。」

  半夏小心翼翼的走近澤蘭的身邊，看著澤蘭臉上蒼白的臉色和眼底的青暈，半夏心裡一陣心疼，她嘴上雖然說著為大少爺開脫的話，心裡卻是對商陸夜不歸宿冷落了澤蘭的事兒有些微詞。

  但是半夏心裡知道，大少奶奶已經夠難受的了，自己定然不能做那火上澆油的人，讓大少奶奶因為這件事情和大少爺生分了。

  出乎半夏意料的是，澤蘭很是配合的隨著半夏的力道站起了身，半夏心裡鬆了一口氣，就要引著大少奶奶往床榻上走去。

  澤蘭腦中昏昏沉沉的，腳下隨著半夏的方向邁開一步，卻是一個踉蹌虛虛的倒在了半夏的身上。

  半夏被澤蘭嚇了一跳，但是轉過頭去卻發現澤蘭半合著眼睛並沒有昏過去，半夏心裡鬆了一口氣，手下的動作卻是加快了速度。

  她小心翼翼的攙著澤蘭上了床榻，給澤蘭蓋好被子，伸手一摸澤蘭額頭，果然是一片滾燙。

  半夏卻毫不意外，大少奶奶昨兒個身子就有些不舒服，沒有好好休息不說，又一整個晚上沒有合眼，只是發熱還算好的，把體內鬱氣通通發出來就沒事兒了。

  半夏心裡更加擔心的還是大少奶奶和大少爺之間的感情。自從大少爺科舉中試之後，日日總有忙不完的差事，早出晚歸的連大少奶奶都給冷落了。

  今日之事只是一個開端，往後若是不能夠解開這個心結，只怕再深厚的感情也會消磨殆盡。半夏心裡懷著擔憂，安頓下來澤蘭之後，就悄悄的退出了屋子，去給澤蘭熬一副退燒藥。

  澤蘭渾渾噩噩的在床上躺了一整天，被半夏小心翼翼的照顧著，好在熱度不高，兩幅湯藥下去就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今日府里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兒，也省的澤蘭病中還要操勞府里的事情。倒是前院傳來了商陸遞迴來的消息，說是外務纏身這兩日都不會回府。

  半夏把消息帶給澤蘭之後，小心翼翼的瞧著大少奶奶的反應，卻發現澤蘭的情緒很是平靜，似乎早就已經有所預料。

  「大少奶奶，您可千萬別多想，大少爺還是很敬重您的，等到大少爺這段時間忙完了公務，您再和大少爺好好的談談，別跟自個兒的身子過意不去。」

  「半夏說的是，相公剛剛被授予官職，正是最忙碌的時候，等手上的事情都熟練了，也就不會這樣時時忙的不能歸府。」

  澤蘭喝下半夏遞過來的湯藥，雖然心裡還是有一些疙瘩，但是卻還是忍不住抱有一絲奢望，這些日子以來商陸與自己之間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

  澤蘭不是沒有感覺到商陸面對自己的時候的冷淡，只是澤蘭一直以為只是商陸在外應酬太過勞累，但是經過國公府老太君那一番刺激之後，澤蘭猛然意識到了先前自己下意識的逃避。

  晚膳的時候，澤蘭意外的收到了商老爺的傳喚，讓她到後院秦姨娘處一同用膳。澤蘭不知道商老爺突然傳喚是為了什麼，又不好推辭，只能硬撐著起身換上衣裳，帶著半夏往秦白芷的院子走去。

  澤蘭一踏進秦白芷的院子就看到了正廳裡面坐著的商老爺和秦白芷兩人，她上前兩步，不著痕跡的推開半夏攙扶著的手臂，面色如常的對著商老爺行了一禮。

  「澤蘭來了，快入座，就等你了。」

  秦白芷一改往日與澤蘭劍拔弩張的態度，很是熱絡的起身迎上澤蘭，澤蘭不著痕跡的後退一步閃過秦白芷伸過來拉扯的手臂。

  秦白芷手上落空，面上露出一抹受傷的表情，正好對著商老爺的視線，惹得商老爺對著澤蘭臉色一板，頗有些不高興的數落了一聲澤蘭:

  「澤蘭你怎麼對你秦姨娘的?還不快給秦姨娘道歉。」

  澤蘭面對商老爺突然改變的態度有些疑惑，之前為了自己與安平侯府的那一點交情，商老爺可是對自己容忍寬厚得很，今日怎麼又突然態度大變。

  澤蘭倒也不願意拂了商老爺的面子，她對著秦白芷拱了拱手，語氣平淡:「澤蘭今日有些不適，怠慢秦姨娘了。」

  雖然澤蘭話語之中沒有半分誠意，但是秦白芷卻絲毫不介意澤蘭情願與否，在她看來自己已經在商老爺的面前壓了澤蘭一頭。

  「大家都是自家人，何須見外，快快坐下，近來小廚房琢磨出了幾道新菜，老爺用了都讚不絕口，澤蘭你還沒有嘗過，今日可一定要試試。」

  秦白芷在商老爺的身邊坐下，給澤蘭夾了一筷子菜，面上笑吟吟的說著。澤蘭的熱度剛剛退下來，嘴裡寡淡，根本沒有什麼胃口，更何況秦白芷夾給澤蘭的菜又都是重油重辛辣的菜色。

  「秦姨娘有心了。」澤蘭隨口道了一謝，卻是根本沒有動彈的意思，她轉頭看向坐上的商老爺，直截了當的問了出來，「不知父親今日喚兒媳前來，有何吩咐？」

  商老爺沒想到澤蘭問的這麼幹脆，他的臉上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但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瞥了一眼身旁坐著的秦白芷一眼。

  秦白芷會意，知道商老爺一個大男人不好開口，她身為澤蘭名義上的長輩，談及這件事情到也算是名正言順。

  「大少爺昨日可是又沒有回來？」秦白芷拿起勺子攪了攪自己面前的那一份湯羹，眼底卻是閃過一抹幸災樂禍，她看了一眼商老爺，又繼續開口，

  「澤蘭啊，你可知道身為正室夫人，你現在既然管著商府的家務，就難免有顧不上大少爺的時候，大少爺現在又入朝為官，房裡沒個照應的人說出去也惹人笑話。」

  「秦姨娘想要說什麼，只管直說無妨。」

  澤蘭沒想到會在商老爺和秦白芷這裡也聽到這樣的話，若說這裡面沒有那個國公府老太君的授意，澤蘭是萬分不信的，她心中一冷，不明白為何商陸身子一康復，這納妾的催促就變得這樣急迫。

  秦白芷看到澤蘭這般態度，眼底也是一冷，乾脆將先前商老爺叮囑自己要旁敲側擊的話全都忘在了腦後:

  「大少爺近來寧願宿在外面，也不想回出雲院見你，難道你還不清楚緣由？再好看的花兒，日日盯著，也早該膩煩了。你身為正室夫人，自然該主動為相公多納幾房良妾，若是納得出身優渥的女子，對大少爺的官途也是更加有利。」

  秦白芷這話幾乎直白的呵斥澤蘭善妒，霸占著商陸的後院不願給相公納妾。可是澤蘭卻說不出反駁的話，因為她捫心自問，原本也是不願意和別的女人來分享自己的相公。

  若是讓澤蘭主動給商陸納妾，澤蘭自問是做不到的，可是澤蘭的想法卻不能夠代表商陸的想法，若是商陸真的像是秦白芷所說的那般膩煩了自己，那麼自己堅持不納妾的行為也只不過是一個笑話。

  澤蘭心裡難受，卻不願意表露出一絲一毫的脆弱，她對著秦白芷冷靜的回應道:「秦姨娘這般說可是有什麼證據，或者是選定了哪家的好姑娘？這件事情還是需要問詢一下相公的意見，若是秦姨娘心中有數，就告知我，我也好拿去給相公參謀參謀。」

  商老爺這會兒才終於輕咳了兩聲，招手制止住秦白芷還要繼續說下去的動作，對著面色冷靜的澤蘭說道:

  「你別聽秦氏那些話，雖說有些有失偏頗但是卻也正是你需要注意的地方。恐怕你也知道了，國公府老太君屬意四小姐和陸兒的婚事，甚至不介意堂堂國公府四小姐委身做妾，這麼好的機會，恐怕你也不願意看著陸兒就這樣失去與國公府交好的機會。」

  商老爺想起自己今日收到的國公府送來的消息，說是願意和商府締結姻親關係，雖然只是一個寄養在老太君膝下的四小姐。

  但是以老太君對那位四小姐的重視，商陸娶了這四小姐，對商府和他的仕途來說都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雖然澤蘭似乎與安平侯府之間有些聯繫，但是到底比不上結一門姻親更能夠給商府帶來的牢靠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