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身在咫尺心在天涯

  等到澤蘭離開內室一小段距離之後，這才重新看見周圍來來去去的鳳儀宮女官們，其中一個宮女看到澤蘭孤身一人，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

  看著澤蘭的穿戴明顯不是宮裡人的樣式，那宮女心裡猜測興許是某個前來赴宴的官員家眷，因此很是好心的上前想要將澤蘭勸離鳳儀宮的地盤。

  「這位夫人，這裡是皇后娘娘的鳳儀宮，不是久留的地方，需要奴婢送您回去瓊林宴的大殿嗎？」

  澤蘭看到終於有人主動上前搭話了，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她對著走到自己跟前的小宮女搖了搖頭，溫和的笑了笑:

  「那倒不需要，我方才受到皇后娘娘的召見，原本這會兒應該離開回去大殿，只是突然發現在鳳儀宮內不小心遺落了一隻荷包，裡面裝著母親送給我的生辰禮物，雖然不知幾個錢，但是到底是長輩的一番心意，這才打算回來找找看。」

  澤蘭三言兩語解釋了自己出現在這鳳儀宮的原因，那宮女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當即帶著澤蘭到了掌事宮女處，匯報了這件事情。

  澤蘭沒想到這會兒杜若竟然已經離開了鳳儀宮內室，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杜若面對去而復返的澤蘭，這會兒雖然已經隱隱猜測出來她與皇后娘娘興許是有幾分淵源在內，但是卻絲毫沒有表露出異樣。

  因為皇后娘娘讓杜若將這件事情完全遺忘，杜若就權當不認得澤蘭一般，公事公辦的模樣，縱然是方才澤蘭無意之中聽見了一些她們之間的談話，此時也有些弄不分明事實的真相了。

  但是好在澤蘭心中原本也就沒有指望自己能夠和皇后娘娘搭上關係，說實在的這樣的事情對於一向不喜權謀爭鬥的澤蘭來說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大殿內眾人已經酒過三巡，都紛紛有了些許醉意，與那形喜於色的榜眼夫人不同的是，這位今科榜眼看上去還是有幾分心計的，對著橫空出世壓了自己一頭的商陸雖然心中不服，但是面上卻還是一副和和氣氣的模樣。

  但是商陸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一個人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做不過都是為了利益的糾葛惺惺作態罷了，在座的哪一個人不是這樣，就連他自己也是為了達到某些目的而偽裝著自己。

  商陸對於這榜眼的態度自然也是無可無不可的應付著，但是心裡卻還是對被皇后娘娘召去鳳儀宮的澤蘭有些掛念，也不知道澤蘭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過了一陣子，已經有幾位醉醺醺的大臣帶著家眷陸續離席，那榜眼夫人和探花夫人這才姍姍來遲的從皇后娘娘的鳳儀宮內回到了大殿之內。

  榜眼和探花兩人迎上自家夫人，寒暄了兩句，也就相攜打算一通回去了。只剩下商陸一個人還沒有等到自家夫人的身影。

  等到榜眼和榜眼夫人二人相攜著走遠了，探花夫人這才在跟著自家相公路過望眼欲穿的商陸身邊的時候，好心的告訴了商陸澤蘭的去向。

  「商大人不必擔憂，澤蘭她只是不小心將東西落在了鳳儀宮內，這才半路上折回去將東西取回，這會兒應該也快回來了。」

  商陸對探花夫婦的印象還算不錯，這會兒得到探花夫人的好心告知，自然也承下了這個情，只待日後在官場上遇上探花自己便拉上一把也有何不可?

  探花夫婦恐怕此時還不知道自己交下了怎樣的善緣，兩人說完話之後，就相攜著一起離開了。果然在他們離開不久，商陸就等到了姍姍來遲的澤蘭。

  澤蘭從杜若那裡取回了自己落在鳳儀宮的荷包和玉佩，道了謝之後就沒有再多留。等到澤蘭匆匆趕回大殿，瓊林宴已經散的差不多了。

  澤蘭匆匆和等候多時的商陸匯合，兩人便也就此離席，一同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馬車駛出了皇宮門口，向著商府的方向勻速行駛著，此時天色漸漸暗下來了，路邊原本林立的商鋪也都一一關上了大門，白日裡走街串巷的小販們也早已經聲跡罕聞。

  澤蘭半靠在身後的馬車車壁上，周遭的安靜氛圍讓她的思緒也不由自主的紛繁雜亂，腦海之中不停的回想起來先前自己無意之中在鳳儀宮門前聽到的那些對話。

  自己的身上，究竟存在著什麼樣的秘密，會牽扯到深深禁宮之中的皇后娘娘?今日這段無意之中發現的事情，也讓澤蘭隱隱的回憶起來前世她的遭遇。

  總覺得自己已經無意之中抓住了什麼重要的線索，澤蘭的頭輕輕的靠在搖搖晃晃的車壁之上，隨著搖晃的車壁，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前世她身為邊疆望族澤家嫡女，卻在一夕之間受到那般天翻地覆的對待，就算有著自己母家澤家突然的敗落的原因，但是也不該會被商府如此毫不留情的一腳踹開，淪落到被秦白芷這樣的女人隨意泄憤的地步。

  這一點從前世澤蘭被秦白芷百般折磨心死如灰之後，曾不止一次的回想起來，一遍又一遍責問自己責問上天，她明明什麼也沒有做，為什麼會遭到秦白芷她們如此狠毒的侮辱。

  夜深了，寒露漸漸襲來，包裹著馬車之內澤蘭單薄的身體，澤蘭微微皺起了眉頭，卻在下一瞬間被一個帶著乾燥而溫暖的氣息的懷抱所一攬入懷。

  澤蘭感受到自己原本有些冷意的後背輕輕的貼靠在身後男子溫暖安全的胸膛上，感受著商陸胸膛下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心中漸漸湧上來的寒冷恐慌也終於被驅散在商陸足夠可靠的溫暖之中。

  澤蘭任由自己閉上雙眼，整個人縮在商陸的懷裡，聞著身下人身上清冽好聞的味道，徹底驅散了腦海之中浮想聯翩的灰色記憶。

  商陸看著澤蘭安靜卻難掩疲憊的睡顏，心裡不由得泛起絲絲憐惜。商陸不知道澤蘭在鳳儀宮發生了些什麼事情，但是從先前探花夫人幾人的態度看來，並沒有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所以商陸看到此時澤蘭明顯有些不對勁的情緒，也只是將之歸咎於這段時間太過疲憊所導致的脆弱。

  商陸想到進來自己身邊發生的事情很多，又是需要準備科舉，又是需要到處應酬，還要瞞著澤蘭和眾人的耳目暗中與安平侯府的人籌劃梁棲的事情，這些天下來確實也疏忽了對澤蘭的關心。

  商陸想到等這段時間過去之後，他就可以將手邊的事情通通放下，好好的陪伴在澤蘭的身邊，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為了將來能夠毫無後顧之憂的和澤蘭在一起，商陸知道他現在必須狠下心來，就算是因此冷落了澤蘭，也必須儘快解決梁棲和皇室之間的那些事情。

  商陸和澤蘭的腦海之中都在想著各自的事情，儘管身處在同一件狹小的馬車之中彼此肌膚相貼，此時此刻他們彼此之間心與心的距離卻顯得如此遙遠。

  在沉默之中馬車緩緩的停在了出雲院的門口，商陸感覺到馬車的停頓，看了一眼躺在自己懷中神色寧靜，只有呼吸聲輕輕淺淺的澤蘭，心下一軟就不忍心將澤蘭給叫醒。

  馬車的帘子被出來迎接的半夏輕輕的挑起，商陸示意半夏不要不要說話，半夏飛快的看了一眼躺在大少爺懷裡似乎已經睡了過去的大少奶奶，很是機靈的閉上了嘴。

  半夏眼睜睜的看著大少爺將睡著的大少奶奶打橫抱起，身姿輕盈的步下馬車，雙手平穩的抱著熟睡的澤蘭，兩人一起消失在了暮色四合更深露重的庭院裡面，走入了主屋之中。

  半夏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想著大少奶奶現在身邊有了大少爺的照顧，想來也是用不早她去打攪兩人，當下很是放心的遣散了眾下人，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商陸抱著澤蘭走進了兩人的臥房之內，踏著夜色將澤蘭準確無誤的放入了溫暖的被衾之內，仔細的蓋上了被子。

  一陣細微的窸窸窣窣聲響之後，商陸也脫下了外衣翻身在澤蘭的身邊躺下，奔波了一天的商陸也很快就在身邊澤蘭輕輕淺淺的呼吸聲之中慢慢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等到身邊的呼吸聲變得漸漸平緩均勻之後，確認商陸已經睡著的澤蘭這才輕輕的睜開了假寐的雙眼，借著柔軟的月色，看向身邊已經睡得毫無防備的商陸。

  澤蘭不知道自己為何在馬車停下來的時候選擇了繼續裝睡，但是在商陸毫不猶豫的選擇抱著自己下馬車的時候，澤蘭的心裡卻很是開心。

  她想起來這段時間的種種事端，只覺得在今夜柔軟的月色之中一切的不愉快都可以化為泡沫，只要商陸還在自己的身邊，一如既往地關心著自己。

  至於皇后娘娘那些讓人在意的話，對於此時的澤蘭來說，似乎也沒有那麼重要了。澤蘭想通了一切，輕輕的將自己的腦袋往商陸的身邊湊了湊，就這樣靠著商陸的臉頰放任自己陷入了深睡。

  月影西斜，庭中的第一支臘梅不知不覺的綻開了第一朵黃色的花蕊，夜間的露水慢慢打濕了一樹的枝丫。漫長的夜晚很快就在不知不覺之中，被晨光籠罩替代，新的一天又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