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迴光返照

  四公主將手一攤，似乎很是無奈的樣子，但是眼底驕縱刁難的意味卻是破壞了她原本明媚張揚的少女美好姿態，令人隱隱生厭。

  「不知四公主所說的珠兒是哪一位?」

  無奈之下，王大人只好先應付著四公主的無理要求，只希望能夠儘快結束這裡的糾紛，誰知道四公主將唇角一勾，揮手喚來身後的宮女，那宮女手上捧著一隻大漆盤子，上面用一塊柔軟的紅綢布遮蓋著，鼓出了一個大包。

  梁棲的心裡突然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測，額角隱隱鼓起，就聽到面前那個舉止驕縱刁蠻任性的公主一把掀起了被宮女捧著的大漆木盤子上的蓋頭。

  「本公主的珠兒，自然是父皇特意賞賜下來的白毛貓兒了。」

  看著粉衣張揚的少女，毫不顧忌的將貴妃娘娘和一隻貓狸相提並論，繞是王大人一向性子平和也忍不住感到有些看不過眼，更不要說已經將貴妃娘娘當做自己親生母親看待的梁棲了。

  「這，還請四公主殿下莫要開玩笑。珠兒的病應該找御獸司的獸醫官，臣無能為力。」

  商陸眼疾手快的制止住了梁棲的動作，不著痕跡的對著梁棲搖了搖頭，示意梁棲不要衝動，眼看著時間已經耗費了一些，而四公主卻還是不依不饒的攔著王大人一行，商陸也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枉你還是太醫院院使，原來這般無用，真是掃興。」

  四公主撇了撇嘴，隨手揮退了捧著白貓珠兒的宮女，看著王大人一眾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忍不住一陣意興闌珊，耍弄了一番之後，也自覺沒趣的打算打道回府了。

  臨走之前，四公主無意之中和王大人身後低頭垂立了許久的一位隨侍對上了眼睛。商陸心下一驚，卻是不動聲色的撤回了眼神，跟在王大人的身後漸漸走遠。

  而四公主卻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般，有些怔仲的盯著商陸遠去的背影，方才那驚鴻一瞥，讓四公主將商陸的風採氣度盡覽。

  一時之間竟似是有些痴了一般，胸口難得的有些小鹿亂撞，四公主向來是個性子頑劣喜好耍弄旁人為樂的性子，但是卻第一次有了心慌意亂的感覺。

  四公主身後的宮女太監看到四公主盯著王大人一行遠去的背影發呆，懾於四公主往日裡的積威深重，竟然誰也不敢出頭打斷四公主的深思。

  「四妹妹?你在看些什麼呢，竟似是有些痴了?也不知道是在這裡站了多久，真是稀奇。」

  一道傲慢調侃的聲音從腦後傳來，四公主被聲音拉回神，還沒有來得及遷怒那個打擾自己的人，就看到身後坐在軟轎上似笑非笑的瞧著自己的三皇子。

  四公主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也就只有在面對著眼前這個心思難測，陰晴不定的三哥的時候，才會稍稍收斂一些。

  「原來是三皇兄啊，臣妹不過是看到了個有趣的隨侍，多瞧了兩眼罷了。三皇兄這是剛見過父皇要回宮去吧？」

  四公主敷衍了兩句，就打算遠離三皇子的軟轎，沒想到卻被三皇子叫住了:「什麼隨侍能入得了我四皇妹的法眼，我可真是有些好奇起來了。」

  「不過是王太醫身邊的小小學徒罷了，談不上入不入眼的，不過是個身份低微的下人罷了。

  說起來，他們正是要去給貴妃那個病秧子瞧病去呢，三皇兄是沒有瞧見，那王太醫被我好一陣戲弄，誰讓他偏要去給貴妃瞧病。」

  四公主兀自說的高興，卻沒想到三皇子在聽到貴妃娘娘這四個字之後臉色立刻變得有些微妙起來，四公主接下來說的話三皇子一句都沒有聽進去，他忽然福至心靈起來，猛的醒過了神來。

  「皇兄都知道了，四皇妹也應該有些乏了，皇兄就先不打攪了。起駕回宮。」

  三皇子話音剛落，也不在意四公主的回應，就指使著抬轎的宮人起轎前行:「說起來，我也真是有好一陣沒有去拜見過貴妃娘娘了，不如就趁著今日得了空，去看看貴妃娘娘的病情。」

  三皇子眼底一派幽寒，他就說怎麼調動了近一半的人手滿京城的搜查竟然都沒能夠把他那個還沒有被認回來的好六弟給揪出來，原來是混進了太醫局了。

  三皇子隨手喊來一個心腹，在他的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就坐回了轎子上，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三皇子嘴角忍不住掛上了一絲陰冷的笑意。

  而另一邊對此毫不知情的梁棲商陸等人已經走到了貴妃娘娘的宮殿門口，被早就已經安排好的心腹引進了大殿之內。

  上座一位盛裝打扮的婦人被卓月攙扶著靠坐在椅子上，難得的有了些精神，聽說今日梁棲會進宮來與她相見，貴妃娘娘竟然難得的有了起身裝扮的力氣。

  貴妃娘娘在看到梁棲那張莫名熟悉的臉時，立刻就認出了眼前的孩子正是是她失散多年的親骨血，或許是血脈裡面帶著的聯繫，梁棲面對著眼前這個容顏陌生的婦人竟然生不出一絲抗拒。

  「我的孩兒啊，來，讓娘親看看你。」

  貴妃娘娘只覺得自己多年病痛纏身，本應該虛弱不已的身子竟然在看到梁棲的那一刻，突然變得輕鬆了許多，貴妃娘娘只覺得是自己人逢喜事精神爽，這才精神過了頭。

  可是精通醫理的王大人和梁棲卻明白得很，梁棲眼底划過一抹悲傷，貴妃娘娘多年病痛纏身，早就已經是油盡燈枯了，能夠憑藉著一口執念，強撐到現在，都是一個奇蹟。

  縱使心裡早就已經最好了準備，梁棲在這一刻卻還是微紅了眼眶，為了不讓貴妃娘娘看見自己的失態，梁棲乖乖的被貴妃娘娘攬在懷裡，像是小時候那樣。

  梁棲只覺得自己被遺忘了多年的記憶，突然多出了那麼一點一滴，都是關於眼前的女子，雖然記不清楚相貌，可是那雙溫暖的手，親切的眼睛，和關懷的聲音都讓梁棲與眼前蒼老虛弱的婦人一一對上。

  「娘親，兒子不孝，這麼多年來都不能在您膝下盡孝。」

  梁棲終於還是喊出了這一生娘親，本來以為十分艱難的稱呼卻這般自然的被他喚出了口，貴妃娘娘應了一聲，流下了幸福的眼淚。

  貴妃娘娘的眼前已經有些恍惚了，可是梁棲的模樣卻還是那般清晰的印刻在了她漸漸變得遲緩的腦子裡面。

  「我兒，你要好好的，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娘親十幾年前將你丟失，如今雖然找回，卻再也沒有權利對你的選擇指手畫腳，孩子，棲兒，只要你過得好，娘親就放心了。

  這宮裡太冷，太寂寞了，若是你不喜歡，就走的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了，若是你還念著，就拿著這枚玉符去城北馬家鋪，找馬氏族人，還有卓月她們，都會幫你的。娘親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些了，惟願你一世安康……」

  貴妃娘娘的聲音越來越弱，她的眼前一片模糊，耳邊漸漸的聽不到梁棲的聲音，只剩下一片讓人安心的寧靜，貴妃娘娘是笑著閉上眼睛的。

  梁棲還是忍不住哽咽了，卓月已經單膝跪在了地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王大人心中嘆息一聲，往門外走了幾步，將時間留給了大堂之內的幾個小輩。

  王大人的眼睛無意識的掃過殿外，突然凝住了視線，忍不住出聲打破了屋內悲傷的沉寂:「快，收拾東西，咱們趕緊從後門離開，前院有人過來了。」

  梁棲還有些怔怔的回不過神來，手裡面攥著的還是方才從貴妃娘娘的手中接過來的那一枚玉符，商陸見此心中也有些不忍，但是時間緊迫，絕不能就在這時候被旁人發現。

  貴妃娘娘已經去了，梁棲就算是心中再多悲痛也無力回天，商陸能夠做的只有安全帶著他的好兄弟離開皇宮。

  「六皇子還請移步，屬下要將貴妃娘娘的身體安置回臥房內了。若是六皇子殿下當真放不下貴妃娘娘，那就好好保護好自己，像貴妃娘娘最後所願的那般，一世安康便是。」

  卓月說完這最後一句話，就強硬的拉開半跪在地上，手上還怔怔的握著貴妃娘娘一隻手的梁棲，將貴妃娘娘抱了起來，轉身邁步入了屋子裡面。

  關門聲隨即驚醒了陷入悲思之中的梁棲，商陸趁此機會拉扯著梁棲的手臂就將人帶離了原處，三人匆匆忙忙的從後門離開。

  前腳剛走，不久三皇子就帶著人進了貴妃娘娘的寢宮，卓月安置下貴妃娘娘，就推門走了出來，冷眼直視著眼前帶著大隊人馬不由分說的圍了貴妃娘娘寢宮的三皇子。

  「三皇子這是什麼意思?貴妃娘娘的寢宮豈是你們可以冒犯的？沒有陛下的旨意，我看今日你們誰敢踏進貴妃娘娘的寢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