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欠他的還完就好

  按理說這兩個人博弈，應該是商陸贏才對吧？

  仔細想想，要是沒有自己從中攪局，商陸不會出事，說不定還真的會是最後的勝者。

  等等，剛剛還說自己沒錯來著，怎麼一下子又回到有罪論了？

  澤蘭恨得牙癢，但也只能將桌上的筷子撿起來，悶頭把飯吃完。

  她哪一天一定要找個沒人的地方，大聲喊十遍「商陸是個王八蛋」，然後才能繼續和他和平共處。

  吃過飯，澤蘭想到了雲閣的事情。

  明天，她可以先讓糕點鋪開張，交代一下各種事宜，下午的時候，就可以去青雲山看看了。

  黃萬里雖然有些倨傲，但做的糕點很是好吃，為了這一點，澤蘭就能原諒他。至於煙姨娘的弟弟張恆，就先讓他做掌柜好了。若是有什麼問題，那個倨傲的山賊也不會放過他的。

  澤蘭可以稍微安心些。

  之前的夥計，若是願意回來，澤蘭也能接受。這樣還可以避免一些麻煩。再者，黃萬里的山賊氣場也能鎮住他們不是？

  這麼一想，澤蘭心裡倒是有些感激那個山賊頭子了，給她找了一個這麼合適的人選。

  這個人情她是欠下了，不知道以後要怎麼還。

  難道她真的要在完成自己的事情以後，去清風寨還人情？

  可她還想回家呢。

  回到熟悉的人身邊去，不用再受到任何欺負。

  夜色深了，澤蘭有些累，但她知道自己仍舊需要為商陸泡腳。希望他能快點好起來，壞脾氣也能稍微收斂一些。

  哪怕他好了之後，出去招蜂引蝶都沒有關係。只要不找她的麻煩就是了。

  這麼想著，卻是心酸。

  還好澤蘭能告訴自己，這不過是贖罪。若是愛，豈不是太卑微了？

  路過書房，裡面的燈依舊亮著，書桌前的人影晃動著，似乎在寫什麼東西。

  廚房裡已經瀰漫著藥香了。先前商陸並沒有住在這裡，而且他的藥都是專人熬製的，沒有別人插手，所以出雲院的小廚房並不會有什麼藥香。

  不過這才幾天時間，藥香就已經充盈了，在商陸的腿好起來之前，這裡應該一直都會是這個味道吧。

  商陸原本以為澤蘭今日應該被他氣得不會熬製藥水了。結果小廚房的蠟燭還是在同一個時候點燃了。

  這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熬藥的時候，澤蘭不小心睡著了，等她醒來，悲慘地發現鍋都燒乾了，一滴水不剩。她只能硬撐著重新開始。

  而商陸都已經默默到窗前看了幾次，看到的都是澤蘭忙碌的身影。

  為了不讓自己睡著，澤蘭硬撐著站著，覺得快不行了就走兩圈，或者是用冷水洗臉。

  就這麼著，藥水再一次熬好的時候，都已經過了子時。

  澤蘭現在打個哈欠都是滿臉的淚水，卻仍舊要硬撐著為商陸泡腳，捏腿。

  如果不是因為欠你的，我覺得不會這麼做。澤蘭咬著牙在心裡說道。

  手上的傷因為有梁棲給的藥，好了許多，但是泡在藥水裡仍舊會覺得疼。

  不過疼也好，至少不會讓澤蘭那麼容易就睡著了。

  明晚一定不能不小心睡著了，不然就要浪費更多的精力。她可是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做的，總把精力用在商陸身上可不行。

  這麼想著，她換了熱水，然後繼續賣力工作。

  澤蘭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個字。商陸也知道她是因為太累了。看到她滿臉的淚水，雖然那不是因為傷心也不是因為受委屈，只是因為她打哈欠，商陸也倍覺心疼。

  所以，在澤蘭忙完準備離開的時候，他突然開口說了一句，「你明晚不必來了。」

  澤蘭並沒有被他嚇到。很奇怪，她還以為自己會覺得驚訝，他居然醒著。但她沒有。

  大抵是因為他的話太冰冷，太尖銳，刺痛了她的心，所以她才沒有別的感受吧？

  這些天，他應該一直都是有感覺的。還聽著她的碎碎念，不露聲色。

  原本以為默默對他好就能收到效果，結果……仍舊是這樣。

  他根本就不服好。

  一點都不。

  她所做的這一切，在商陸的眼中就是笑話吧？他看了她三天的笑話，終於沒有辦法看下去了，終於沒有辦法忍下去了。

  於是就說出來了。

  這樣也好。你以為我想為你付出這麼多嗎？你以為我稀罕贖什麼罪，彌什麼補嗎？

  商陸是個王八蛋。

  澤蘭咬著牙，淚水卻從眼角一點點滑落。

  這一次不是因為她困了，是她真的覺得委屈，覺得心酸，覺得難過。

  商陸……既然這麼討厭她，那她所有的討好都只會是竹籃打水。

  她覺著，重生以後，她除了讓自己受了更多的委屈，流了更多的眼淚，多了更多的傷痕，別的，什麼都沒有得到。

  何必要在這裡受委屈，還不如去清風寨當山賊呢。至少日子能過得舒服。

  「好。」她的身影在門口站了好久好久，久到商陸都以為時間停止了，才聽到她吐出了這個字。

  嘶啞到幾乎聽不清楚。

  商陸想要多說兩句解釋，可是澤蘭已經出去，並且垂著頭為他關上了書房的門。

  回到房間，澤蘭大哭了一場，更加思念遠在邊疆的親人。

  她夢到了重生前所有讓她生不如死的場景。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她從噩夢中醒來，蜷縮在床上，再也睡不著。

  天還沒有亮，澤蘭就去廚房為自己燒了熱水，想要熱敷一下眼睛，讓眼睛消腫。

  今天是糕點鋪重新開張的日子，她不能缺席，可是她現在這個樣子，自己照鏡子都會覺得嚇人。

  溫熱的帕子蓋在臉上，澤蘭頓時覺得舒服了許多，又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就起來為自己換了熱水，再次熱敷。

  半夏發現她的房門開著，很是奇怪，進來看到她躺在榻上，旁邊放著熱水，眼睛上還蓋著帕子，心裡就更是奇怪了。

  「大少奶奶？」半夏走過去，澤蘭將臉上的帕子拿下來，半夏看到她的樣子，嚇了一跳。

  「大少奶奶這是怎麼了？」

  澤蘭還以為她熱敷了這麼久，應該沒有那麼明顯了，結果半夏還是被她給嚇到了。

  「不過就是突然想家了，哭了一場，沒想到醒來就變成這樣了。」澤蘭說得輕鬆，半夏卻已經抹起了眼淚。

  「奴婢知道大少奶奶在這裡受了不少委屈。要是有娘家人撐腰，也不至於會被欺負成這個樣子。他們就是知道大少奶奶在京城裡舉目無親才敢這麼做的。實在是太過分了！」半夏咬著牙說道。

  「好了，說這些有什麼用？快來幫我弄好眼睛，今天糕點鋪子重新開張，我還得去呢。」澤蘭心中酸楚，臉上卻是一笑而過。

  不然還能怎麼辦？她也沒有本事把娘家從邊疆搬到京城不是？這些委屈，不該受也受了，以後離商陸遠些不就好了？

  希望他能早些好起來，說不定自己也能早些和他了斷。

  不過就是一封休書而已，她想商陸應該會十分願意給她吧？

  「可是大少奶奶這個樣子，不知道幾時才能真的消腫？」半夏也希望她能早些好起來，但是看她這樣子，應該是已經熱敷好一會兒了，眼睛都還是這個樣子。

  「沒有關係，一會兒用脂粉稍微遮蓋一下就好了。」澤蘭讓半夏取來一面鏡子，她看了一眼，要比她最初那個樣子好多了。

  虧得半夏沒有能看到她最初那個樣子，不然還不知道會擔心成什麼樣子。

  「那大少奶奶先躺下吧，多休息一會兒，等時間到了，奴婢就喊大少奶奶起來。」半夏將鏡子放到了一邊，然後又去打了熱水回來。

  路過書房，半夏突然聽到裡面的人問，「大少奶奶怎麼了？」

  「說是想家了，昨夜裡哭了一場，如今眼睛還腫著呢。糕點鋪今天要重新開張，大少奶奶一會兒還要去。」半夏如實回答了。

  見商陸皺眉點了點頭，半夏就端著熱水回去了。

  商陸明白，澤蘭會哭那一場，並不是因為她想家了，而是因為他。他夜裡說的話似乎是傷了她的心。

  不過是對她的關心，怎麼聽到她的耳朵里就變成了絕情呢？商陸也不是很明白，可是他說話一直都是那樣的語氣，還以為澤蘭早就習慣了呢。

  原來並沒有嗎？

  澤蘭多休息了一會兒，又有半夏無微不至的照顧，等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一點不舒服的感覺都沒有了。

  她照了照鏡子，眼睛的浮腫也已經消了。

  「這下好了，我總算是不用被每個人問問題了。」澤蘭開心地笑了，回頭看到半夏仍舊是一臉的傷心。

  「你看看你的樣子，我不是沒事？一會兒你和我一起去鋪子裡吧，帶上漿糊。」澤蘭寬慰了半夏一句，就轉身去梳妝了。

  多一些脂粉才能掩蓋住不好的臉色，妝容的痕跡不重，倒是讓整個人更耐看了幾分。

  她抿唇一笑，將所有的不開心拋在腦後。

  何必要為了一個商陸生氣呢？也要他配才是。

  欠他的，還完了，一封休書拿到手，她就可以走了。

  至於秦白芷和商仁，也沒有說她離開了商府就沒辦法對付那兩個人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