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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當年同窗

2023-11-15 07:32:31 作者: 秋月春風矣
  昱霖在呂班路55號的光影照相館開張了,虎仔現在是照相館裡的得力幹將,淑嫻周末有空也會去幫幫忙。

  新店開張,由於昱霖的攝影技術不錯,且開張之際,價錢優惠,所以吸引了不少顧客。

  「淑嫻,我看是時候跟杜學謙見一面了。我想從他那裡了解重慶方面的情況。」

  「好,反正吉祥里弄堂口的特務已經撤走了,我回去跟杜太太見個面,把杜學謙約到照相館裡來,你看怎樣?」

  「對,就在照相館裡見面,這裡比較安全。」

  「那我現在就去吉祥里。」

  淑嫻回到吉祥里,杜太太一見她,就馬上迎了上來。

  「歐陽太太,儂總算是回來啦?儂去啥地方了啦,好幾天沒看到儂來。還以為那夫妻兩個人失蹤了來。」

  「前兩天幫我先生呃表弟表妹到浙江去進點貨,伊拉講杭州呃胡慶余堂有一批草藥在低價銷售,想去進一點,我正好有個親眷在杭州,就陪伊拉一道去了。」

  「哦,怪不得這幾天都沒看見儂,個麼歐陽先生也一道去杭州了嘍?」

  杜太太原本還想叫這位牌藝不精的歐陽先生去搓麻將,沒想到,歐陽先生居然像是失蹤了一般,幾天都沒見到人影,杜太太還以為歐陽先生怕輸錢,所以一直躲著她。

  「伊沒跟阿拉一道去,伊在照相館裡忙開張呃事體呀,昨天照相館開張了,我想起來上一趟跟儂講過呃,要幫儂拍一張二十吋的肖像照,所以,特地回來請儂去拍照片呃呀。」

  杜太太一聽,心花怒放,眼睛都笑成兩道彎月。

  「哦喲,歐陽太太,儂真呃是有心人,我就隨口一講,儂就記了心裡廂了。」

  「杜太太,杜先生今朝在屋裡廂伐?」

  「伊在屋裡廂睏覺。」

  「個麼最好勒,那兩個人正好去拍一張合影。那今年結婚幾年了呀?」

  「十年了,對額,確實是十年了。」

  「結婚十年叫錫婚,逢十是大日腳,要好好慶祝呃。」

  「錫婚?」杜太太好奇地問道。

  「就是金銀銅鐵錫呃錫,錫婚紀念日要叫先生送黃金首飾呃。」

  「是伐,個麼,格個紀念日一定要過呃,我馬上就叫阿拉阿杜起來。歐陽太太,儂先等歇哦。」

  「好呃,我先到樓上去一趟,儂好了叫我一聲好勒。」

  「好好好。」

  不一會兒,杜學謙穿著睡衣被杜太太推搡著從臥室出來。

  「儂做啥啦?我正好在做夢,被儂吵醒了。」杜學謙一臉又苦惱又無奈。

  「人家歐陽太太好心好意請阿拉去拍照,儂囉里八囉嗦做啥啦,快點,快點,勿要讓歐陽太太等太長晨光了。」杜太太把西服外套往杜學謙手上一塞:「快點去穿衣裳呀,還木知木覺呃樣子。」

  杜學謙搖了搖頭,唉聲嘆氣:「哦喲,儂已經不是小姑娘了呀,儂已經是老菜皮了呀,拍出來也不好看呃呀。」

  「儂勿要瞎三話四,人家歐陽先生呃拍照水平老靈呃,歐陽太太講只要我一化妝,不比周璇,胡蝶,姜黎黎伊拉坍般。」

  「哦喲,人家花儂幾句就當真了,儂好跟胡蝶比啊,儂最多就是只刺毛蟲。」

  杜太太敲了杜學謙一記毛栗子:「儂看儂格個人,講伐講伐就喇叭腔了,是伐,我講把儂聽,今年是阿拉結婚十周年,是錫婚,是大日腳,儂要買點黃金首飾給我。」

  「儂黃金首飾還少啊?每年都在添。」杜學謙一聽,眉頭又皺起來了,覺得杜太太像是個無底洞。

  「今年不一樣,今年要買多一點。阿拉蹲了一道有幾個十年啦,儂講是伐?」杜太太振振有詞。

  「換點金條倒是真呃,現在鈔票不值鈔票,換點硬貨藏在屋裡廂倒是可以考慮呃。」

  「金條也要換,首飾也要買。」

  「儂迭個人就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好了好了,我已經穿好衣裳了,儂去叫歐陽太太下來伐。」

  杜太太跑到天井裡,沖樓上喊了一聲,淑嫻連忙應聲,下樓來了。

  淑嫻帶著杜學謙和杜太太來到了光影照相館。

  昱霖正在給其他顧客拍照,淑嫻便領著他們去化妝室。

  「杜先生,我先幫杜太太化化妝,儂在旁邊歇忒些。」

  「好呃,好呃,歐陽太太,儂格爿照相館裝修得蠻靈呃麼,我欣賞欣賞哦。」

  「好呃,杜先生,儂請便。」

  杜學謙走到外面,欣賞著照相館的布局和裝修。

  「太太,儂過三天來拿照片。」昱霖正忙著收錢,開單子:「太太,儂走好。」

  昱霖看見杜學謙在一旁閒逛,便上前打招呼:「這位先生也是來拍照的嗎?」

  杜學謙回過頭來,點了點頭:「是呃,阿拉老婆在里廂化妝,儂就是歐陽先生吧?」

  「是的,是的,你是杜先生吧。」昱霖跟杜學謙握了握手。

  「對呃,對呃。」

  「杜先生很面熟,我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你。」

  「是伐?聽儂個能一講,我還覺得儂有點面熟。讓我好好想一想,在啥地方看到過儂呃。」杜學謙聽昱霖這麼一說,不由得仔細打量眼前的這位攝影師。

  「杜先生去過廣州嗎?」昱霖提醒了一句。

  「哦,我想起來了,對呃,對呃,儂一提到廣州,我就想起來了,儂是陸昱霖,是伐?」

  「你是杜學謙。我沒記錯吧。」昱霖故作驚訝地叫了一聲。

  「啊呀,老同學,哪能嘎巧呃啦,居然在此地碰著儂了。」杜學謙跟陸昱霖擁抱在一起。

  「來,老同學,我們到樓上去喝杯茶,坐下來好好談談。」

  昱霖帶著杜學謙來到樓上休息室,虎仔給兩人端來了茶水。

  「來,杜兄,請喝茶。啊呀,這一晃都已經十幾年了。」

  「是呃呀,都十幾年了,沒想到阿拉居然還能見上面,格個世界真呃是太小了。哎,儂不是叫陸昱霖嗎?哪能改叫歐陽了呢?」杜學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歐陽銳是我的筆名,我在《申報》當記者。這家照相館是我的副業。」

  「儂哪能會來上海呃啦?我好像記得那屋裡廂在廣州是屈指可數呃有鈔票人家呀,當時大家都稱呼儂叫西關大少。」

  「好漢不提當年勇,家道中落,也只能靠爬爬格子混口飯吃了。」陸昱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哪能會得變成格能呃啦?」杜學謙沒想到當年的這位西關大少如今竟然如此落魄,好生奇怪。

  「我爹的好幾家工廠和公司都在廣州大轟炸中被毀了。後來又有不少商家來討債,我們就逃到上海來了,我也不敢姓陸了,就改姓我母親的姓。」

  「哦,原來是格能。我有數了,下趟公開場合我還是稱呼儂叫歐陽先生。」

  「謝謝杜兄體諒,你呢,杜兄,你在哪兒高就啊?」

  「我現在跟了我重慶呃表兄一道做生意。」

  「現在生意難做嗎?」陸昱霖給杜學謙添了些茶水。

  「格要看跟啥人做生意來。」杜學謙得意洋洋地喝了口茶。

  「你在跟誰做生意?」昱霖斜睨了杜學謙一眼。

  杜學謙笑而不答,陸昱霖便知趣地剎住話頭,不再深究。

  「看來,杜兄現在混得不錯。」昱霖看著杜學謙滿面春光,精神抖擻的樣子,便奉承了一句。

  「馬馬虎虎,馬馬虎虎。」杜學謙得意地打著哈哈。

  「唉,想當年,我們都是懷揣著報國夢,意氣奮發,鬥志昂揚,想改天換地,沒想到,最後都改弦易張,脫下軍裝了。」昱霖回憶起當年的時光,不禁感慨起來。

  「當初是自家太年少無知,一時衝動,現在想想,當初要不是阿拉爺硬勁把我從軍校里拉回上海,說不定我老早就變成炮灰了。」杜學謙端起茶杯吹了吹茶葉。

  「是啊,刀槍無眼,炮火無情。」

  「所以我還是蠻感激我爺呃,啥呃報國之志,民族大義,都是瞎扯淡,哪能比得上真金白銀實惠,昱霖,儂講是伐?」

  陸昱霖笑了笑:「看來杜兄的真金白銀沒少賺啊,杜兄,兄弟我現在手頭緊,想跟著你也賺點真金白銀,你可願意帶兄弟我一起發財啊?」

  昱霖投石問路,想看看杜學謙的反應。

  杜學謙哈哈一笑:「陸老弟在講笑話了,儂此地呃照相館剛開張,儂又在報社謀了一份差事,儂還會得缺鈔票啊?」

  「杜兄這是在笑話我,這照片要拍到猴年馬月才能發財啊,靠我寫文章賺稿費?那恐怕寫到手斷掉也發不了財啊。想當年,我也是不把錢當錢的主,沒想到現在落魄至此,靠寫文章謀生。真的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呀。」

  「哎呀,老弟,儂也不必在我面前嘆苦經,其實只要儂有格個膽量跟人脈,我杜某人也不是不肯帶儂一道發財。」

  「是嗎?杜兄,你真願意帶我一起發財?」昱霖連忙身子前傾,似乎對杜學謙的回應很感興趣。

  「有鈔票大家賺嘛,老弟,儂在軍隊裡有沒有認得呃人啊?」

  「軍隊?杜兄是說,你和你表兄都是跟軍隊做買賣的?」昱霖睜大眼睛望著杜學謙。

  「是不是嚇癱儂了。」杜學謙哈哈一笑。

  「那倒還不至於,你提到軍隊,我想到當年在廣州,跟我們一條街上的蔣光鼐將軍,他以前是十九路軍的總指揮。」

  「蔣光鼐已經是過去時了,十九路軍早就被撤銷了番號。其實不一定是國民黨軍隊,共產黨軍隊也可以做買賣,而且伊拉呃生意更加好做。」

  「這是為什麼?」

  「伊拉大多是需要藥品和糧食,而且一手交鈔票,一手交貨,沒有其他亂七八糟呃事情,不像國民黨軍隊裡,還要搞老多關係,還要餵飽那些手上有權呃人,否則,伊拉就會一腳把儂踢開。」

  「是嗎?國軍這麼難搞?」昱霖不解地望著杜學謙。

  「就是呀,有個人,講出來,儂也認得,伊現在可算得上是如魚得水,春風得意。交關人都要巴結伊,我要不是跟我表兄呃關係,也難入伊呃法眼。」杜學謙喝了口茶,向昱霖透露道:「真呃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我也認識?你說的是誰啊?」昱霖沒想到在重慶還有自己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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