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朋比為奸
2023-11-15 07:32:31 作者: 秋月春風矣
進了聖瑪麗醫院之後,田家騏被抬上移動病床,推往搶救室。田太太和淑嫻,昱霖陪同在身邊,那個便衣走在前面,撥開人群,給移動病床掃出一條通道,淑嫻趁其不備,從藥瓶里偷偷取出一片哮喘特效藥,放進田家騏的嘴裡。
「馬克醫生在不在?」昱霖拉住一名護士,急切地問道。
「馬克醫生在辦公室里。」
昱霖連忙朝辦公室方向快速跑去。推開外科診室的房門,一位金髮碧眼,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坐在辦公桌前寫病歷,看見陸昱霖進來了,抬起頭來,疑惑地望著他。
「你是馬克大夫嗎?」
「是的,你是哪一位?」
「一品齋的陳老闆讓我來找你。「
「你是陳老闆的朋友?」馬克站起身來。
「是的,我有一位病人需要馬克醫生幫忙送出上海。」昱霖講明來意。
「我知道了,陳老闆跟我打過電話,那位病人現在在哪裡?」
「他哮喘發作,現在人在搶救室里,不過,他已經服過特效藥,應該沒什麼大礙。」
「好的,請你換上這身衣服跟我來。」馬克把一件白大褂交給昱霖。
昱霖穿上白大褂,帶上口罩和帽子,只露出兩隻眼睛,然後掛上聽筒,儼然一位醫生。昱霖跟在馬克後面,朝搶救室走去。
那個戴鴨舌帽的便衣守在搶救室門口,淑嫻在一旁安慰著田太太。那個便衣看見兩位醫生進來了,連忙讓道。
馬克和昱霖走進搶救室。這時,田家騏呼吸已經漸漸平復了,昱霖望著田家騏笑了笑。田家騏也認出了穿白大褂的陸昱霖,會心地一笑。
馬克走出搶救室,望著門口幾個人:「你們哪一位是病人家屬?」
田太太站起身來:「我是。」
「請你進來一下。」
田太太走進搶救室,馬克大夫把幾張單子交給便衣:「請你先去繳費處交錢,把單子上的藥品領來。」
說完,馬克把搶救室的門關上了。
那個便衣愣愣地站在那兒:「我付鈔票?憑啥叫我付鈔票,哪能會得挨到我去付鈔票?儂有沒有搞錯,外國人啊?」
淑嫻連忙站起身來:「要不,我陪你一塊兒去吧,我來付錢,你幫我一起去取藥吧。」
「這還差不多。」
那便衣整了整衣服,跟在淑嫻後面,朝繳費處走去。
昱霖從門縫裡看見便衣走遠了,便和馬克還有田太太一起,把田家騏推入走道拐角處,沿著那條走廊,一直走過去,便是邊門,出了邊門,就是救護車所在的位置,昱霖先上車,隨後把田家騏和田太太一起拉上救護車,並把車上的兩件白大褂交給他們。
「田先生,田太太,你們把白大褂穿上,待會兒我會開著救護車離開這兒。」
「好。」田家騏和田太太穿上白大褂。
昱霖把車門關上,然後跟馬克握了握手。
「謝謝你,馬克醫生。」
「一路平安。」
馬克跟昱霖告別後,又進入搶救室。
淑嫻和那位戴鴨舌帽的一起到繳費處繳費,然後到藥房取藥。那便衣拿著大包小包,跟在淑嫻後面,來到搶救室門口。
馬克把門打開,把藥物拿了進去:「你們在門口等著。」
淑嫻和那位戴鴨舌帽的便衣在門口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靜靜地等候著……
救護車呼嘯著,駛出聖瑪麗醫院,朝青浦方向開去。一路上,車輛避讓,十分順利,到了蘇滬交界處,這裡有一處日軍所設關卡,前方一個日本士兵示意停車。
昱霖拿出一張教會醫院的通行證,日本兵拿起看了看,又朝後面望了望,看見兩位身穿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醫生坐在車上,沒發現什麼異常,便開閘放行。
救護車一路飛馳,到了一處開闊地。前方有一輛馬車停在路邊,車上插著一面紅色三角旗,昱霖明白,這是蘇北的同志來接應了,便掏出衣袋裡的一塊紅布,朝對方揮舞,馬車上的人會意,朝他們走來。
那人跟昱霖握了握手:「辛苦了。」
「我把他倆交給你了。」
「放心吧,我一定會護送他們安全到達根據地。」那人轉向田家騏夫婦:「你們就是田先生和田太太吧。」
田家騏點了點頭。
「是黃政委讓我來接你們的。」來人從包裹里拿出兩套藍色和灰色粗布衣褲和布鞋:「請兩位換上吧,這裡離我們駐地不遠了,但還需過一個關卡。」
「明白明白。」田家騏連忙脫下白大褂和西服,換上粗布短打,田太太也換下旗袍,穿上灰色斜襟短衫,黑色外褲,圓頭布鞋。
「怎麼樣,現在看上去像是個莊稼人了吧。」田家騏笑著對昱霖說。
「更像是個教書先生。」昱霖打量了一下田家騏和太太,臉上展現出笑容。
「謝謝,多虧你們出手相幫,讓我逃出虎口,要不然我說不定又被抓去監獄了。」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好了,田行長,田太太,我們就此告別,祝你們一路順風。」
陸昱霖和田家騏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田家騏夫婦上了馬車,馬夫一甩鞭子,馬車朝蘇北方向飛奔而去。
目送田家騏夫婦離開之後,昱霖上了救護車,調了個頭,朝上海市區駛去。
救護車駛入聖瑪麗醫院,陸昱霖脫下白大褂,朝搶救室走去。
搶救室外,戴鴨舌帽的便衣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昱霖輕輕地拉起淑嫻的手,悄悄地離開了聖瑪麗醫院。
一覺醒來,已是華燈初上,那個便衣看看周圍空無一人,摸了摸腦袋:「怎麼搶救了這麼長時間?」
一位護士走進搶救室,便衣連忙跟了進去。進去一看,裡面空無一人,立刻緊張起來,攔住那位護士:「人呢?裡面被搶救的人呢?」
「什麼人?」
「一個哮喘發作的病人。」
護士搖了搖頭,便衣立刻去找馬克大夫。在走廊里,找到了馬克大夫。
「醫生,那個哮喘發作的病人呢?」
「已經走了,我給他靜脈注射了氨茶鹼之後,他就呼吸正常了,觀察了一會兒之後,我就讓他們回家了,怎麼,你沒見到他們?」
便衣還沒等馬克說完,拔腿朝田公館跑去。
到了田公館門口,見另兩位便衣在門口溜達著,連忙詢問。
「伊拉已經回來了伐?」
「啥人回來了?」
「就是田家騏跟伊太太。」
「沒有啊,我還以為伊拉還在醫院裡頭來。」
「刮三了,出事體了,醫生講田家騏跟伊太太已經回去了,哪能可能到現在還沒到屋裡廂。一定是當中逃忒了。走,回七十六號,向丁主任報告此事。」
三個便衣回到了極司非爾路七十六號汪偽特工總部,向丁默邨匯報了田家騏失蹤之事。
「啥么子?田家騏跟伊太太不見忒了?我此地下半天剛有突破,那格面竟然人去樓空?一群廢物,人居然是從那眼皮子底下消失得無影無蹤,那都是睜眼瞎嗎?」
三個人大氣不敢出,任憑丁默邨發飆。
「那曉得伐?格個田家騏是潛伏在銀行系統的共黨分子,將近十萬塊大洋經伊呃手流到了蘇北根據地,作為共黨分子進行反日活動呃經費,如果能捉牢伊,就能掐斷共黨呃經費來源。唉,嘎大條魚居然從那身邊溜忒了,可惜,太可惜了。「
「丁主任,阿拉一定將功補過,想方設法捉牢格個田家騏。「
丁默邨冷笑了一聲:「這樁事體,那去尋何三試試看,伊是老江湖了,手下蝦兵蟹將多,興許能幫那尋到一點線索。」
「謝謝丁主任點撥,阿拉馬上就去尋伊。「
「誒個何三平常不太待在屋裡廂,伊歡喜去百樂門尋一個叫婷婷的舞女,格能,阿拉直接去百樂門好嘞,阿四,小六子,跟我走。「戴鴨舌帽的特務招呼同伴去百樂門。
「好呃,長腳,阿拉三個人現在就一道去百樂門吧。「阿四立刻招呼小六子:「快點,小六子。」
在百樂門舞廳里,昏暗的燈光搖曳著,舞池裡,舞女和舞客們搖晃著身姿,舞台上,歌女正一邊輕歌曼舞,一邊向觀眾拋灑著媚眼,下面的來賓一邊喝酒,一邊高聲喝彩,往舞台上扔花扔錢,一派放浪形骸,紙醉金迷的景象。
婷婷坐在何三的腿上,用牙籤插了一塊哈密瓜,放進何三的嘴裡。
「三爺,甜伐?「婷婷嗲嗲地問道。
「嗯,甜呃,儂比哈密瓜還要甜。「何三一邊說,一邊捏了下婷婷的屁股。
長腳幾個走近何三。
「何三爺,總算是尋到儂了。「
「哦,是長腳啊,阿四,小六子都來啦,那尋我啥事體啊?「
「何三爺,阿拉確實有蠻重要呃事體來尋儂,是丁主任讓阿拉來找儂呃,請借一步講閒話,好伐?「
一聽說是丁默邨派來的,何三自然不敢怠慢,連忙拍了拍婷婷的屁股:「儂先去接待其他客人,我有事體。「
婷婷從何三的腿上站了起來,扭動腰肢去舞池了。
「請。「何三把長腳幾個領到百樂門的一個包廂里。
「到底尋我啥事體?「
「是格能呃,何三爺。「
長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何三。
「格能講起來,迭個侄子跟侄媳婦是蠻值得懷疑呃,姓田呃早不失蹤,晚不失蹤,偏偏迭個侄子一來就失蹤了。儂還記得伊長啥樣子伐?「
「長得蠻高的,跟我差不多,應該有一米八,瘦瘦呃,人看上去蠻精神呃,戴一副金絲邊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那個女呃也長得蠻漂亮呃,一米六五左右,穿一件鵝黃色呃旗袍。田太太講,伊侄子是汕頭人,特地從老家帶了點海鮮給她嘗嘗,姓田呃有哮喘,老早從來不碰海鮮呃,不曉得這趟為啥嘴巴嘎饞,也吃了幾口,結果就哮喘發作,我親眼看到呃,姓田呃倒在躺椅上,上氣不接下氣,像是要斷氣一樣,看上去是蠻嚴重呃。「
「明明曉得自家有哮喘,還要去吃海鮮,僅僅是嘴巴饞嗎?拼死吃河豚啊?「
「後來到了醫院裡,迭個田太太呃侄子好像就不見忒了,一直是伊老婆跟我在一道守在搶救室外頭。後來,我等得實在是吃力死了,就打瞌沖了,等我醒來之後,田家所有人都尋不著了。我去問那個外國醫生,伊講,伊給姓田呃打了一針之後,姓田呃不喘了,好了,自家回去了。「
「好了,我曉得了,長腳,我會得招呼我那幫小兄弟多留意呃。「
「個麼,就拜託何三爺了。」長腳從口袋裡摸出一根金條:「這根小黃魚請何三爺收下來,算是我孝敬儂呃,如果能捉牢姓田呃,我還有兩根小黃魚要孝敬三爺。
「長腳,儂太客氣了,好,我就先收下格根小黃魚,假使有消息了,我會通知儂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