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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9:46:04 作者: 苦司
輪胎在短時間內提高轉速,轟起一片沙石。
今天是2022年8月25日,他已經連續十幾個小時沒有睡過完整的覺。山火馬上就會到達隔離帶,隔離帶就是最後一道防線,無論如何,他們要戰勝這場火災。
連續送了很多趟,到傍晚,徐祁年累得精神飄忽,旁邊的志願者讓他休息一會兒,他也沒有逞強。下山之後,徐祁年按照車主的要求把車和鑰匙都送到修車那裡,他立刻被後勤圍住,冰涼的礦泉水遞上來,還有人問要不要十滴水。
現在徐祁年能聽懂什麼是十滴水,也不再覺得難喝,接過來一口就喝乾了。
他跟著幾個中年男人,在屋檐下挨著牆睡了一會兒。
周圍救災的人們來來往往聲音混亂而嘈雜,但入睡卻格外容易。
一個多小時之後,徐祁年醒過來,扶著牆站起時,天色已暗,夜晚,他們將要開啟對山火的總攻。
之前田博遠和徐祁年打過一次電話,很多消防專家到他們那裡去研究到底如何解決這場火災,最後的方案是以火攻火,即人工點燃火線,對接相向燃燒的林火,使得山火在二者結合的位置失去燃燒條件①,然而這樣的戰術實施起來並不簡單。
當田博遠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徐祁年就在腦海中計算著需要的條件。
「我們通過各種數據判斷是可行的,」田博遠說,「你現在還在那邊嗎?」
「在,」徐祁年撈起衣服下擺擦了把臉上的汗水,又蹲下來,「這邊缺人。」
「好,我也去山上臨時指揮部了,結束之後,我親自過來接你。」田博遠和他承諾。
「我也算在這裡長大的。」徐祁年笑了下,突然就想到喻修景。
他穿的是一條工裝褲,有很多口袋。
徐祁年往最深的那個口袋一摸,找出一個小的黑色口袋。
這個口袋是絨布的材質,口用繩子收緊。
徐祁年沒有打開,只是用手捏了捏,在口袋底部摸到一個小小的圓環。
入夜之後,他們的方案正式開始實施。
到晚上九點,所有志願者開始上山,每個人都帶著一頂安全帽,安全帽上有頭燈。
一個一個人沿著山排成長龍,到位之後開始傳物資。
火焰的高溫炙烤著徐祁年,這也是徐祁年第一次如此靠近火場。
一聲聲雄起響徹山間,無數人已經沙啞的嗓音匯聚到一起,頭燈和飛起的火焰,在靠近山頂的地方交匯,遠看就像閃動的粒粒星辰。
等到山火逐漸熄滅,天邊泛起魚肚白。
下山的途中,徐祁年抬起頭,看見一輪紅日從塵埃中升起。
路上大家一邊走一邊撿垃圾,徐祁年也放了不少進自己的背簍。地上有一個礦泉水瓶,他彎腰去拿,忽然想起那隻黑絨布袋子,伸手一摸,沒摸著。
徐祁年慌了,他想剛才蹲下去的時候還覺得袋子就在裡面硌著自己,肯定是才掉的。
他四下轉著看,眼睛盯著乾枯的草木還有沙石,旁邊有人發現他在找東西,還問你找什麼,徐祁年就說:「是一個黑色的小袋子。」
他抬手大概比了比,「差不多這麼大。」
於是很多人都來幫他找,主要是路過的人一問就有人馬上說這娃兒掉東西了。
站在火線前面不過幾十米徐祁年都沒怕,這個時候卻急得滿臉是汗水。
他想了想,蹲下來拿手去扒開那些覆蓋在最上面的灰,又看準路邊一個草叢,伸手去撥。
剛剛燃燒過的土地溫度很高,徐祁年手往下一抓就被燙得差點兒跳起來,旁邊一大叔馬上握著他手臂說:「要不得啊要不得,要遭燙到起。」
徐祁年搖搖頭,說了謝謝,甩著手一低頭看見了一小截兒黑色的繩子,又拿剛才那隻手去撈。
這團土比剛才的還燙,估計是徐祁年之前撿了回垃圾掉這兒,摩托車又跟著開下來,飛出來的土埋了點兒。
徐祁年揉揉那隻袋子,戒指還在裡面,他鬆了口氣,旁邊人卻陣陣高呼,徐祁年一看才發現是自己手掌心紅了一片,靠近手指的位置甚至有一小塊血肉模糊。
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疼,有人把一瓶冰水拿過來讓他握著,徐祁年連連道感謝。
再也不敢這麼帶走戒指了,徐祁年想,要給它找一個更加安全的地方。
黑色的袋子上沾染塵土,他拍了拍,同時想到那年自己站在櫃檯前,問銷售員能不能給他兩隻這樣的袋子時,銷售員詫異的表情。
當時只是想著會好裝一些,有時候徐祁年做實驗不能戴戒指。
等銷售員找出袋子遞給他時,徐祁年才覺得一切真實了許多。
那年他是真的沒什麼錢,到了大四,徐祁年沒有再拿汪雅柔給的生活費,他的錢都是獎學金,和平時做一些家教掙來的,因為要兼顧學業,徐祁年並沒有攢下很多。
但他想娶喻修景,可能當時只是覺得未來的不確定因素太大了,周圍畢業分手的人又那麼多,徐祁年不希望他們會分開,所以才特別衝動地買了戒指,拿到的時候手都在發抖。
特別簡單的款式,徐祁年只能保證它是純銀的,喻修景的那枚有一粒很小的鑽,他的沒有。
離婚時他們各奔東西,徐祁年就是捨不得這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