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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9:46:04 作者: 苦司
說辛苦,是因為夜晚溫度也能達到四十度,而他要穿很厚的棉衣。
鄔祺和容悅下午都沒離開,他們和徐祁年坐在一起,在機器旁邊看喻修景演戲。
容悅和徐祁年聊天,問他:「以前有在片場看過嗎?」
徐祁年說:「看過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周圍人多,徐祁年保持了自己的敬業精神,嚴格遵守合約,還是說他真的在回憶那段時間。徐祁年的語氣變得柔和了一些。
「他剛剛入行的時候,經常被欺負,我跑到劇組去給他出氣,他還不讓。」
「小景是這樣的,」容悅也感嘆,「其實我剛剛簽他的時候,除了有鄔總牽線,我自己也是很喜歡他的,工作拼命的我見過太多,可是說實在的,能吃苦的太少了,能像他這樣不顧一切吃苦的,我見過的,最後都走到頂峰了。」
過了很久,容悅都以為這個話題已經結束,才聽到徐祁年說:「他也做到了。」
晚上鄔祺請客,給劇組點了盒飯,但喻修景不能吃很多。
綿綿提前給他準備了解暑的藥,也是防止夜戲的時候喻修景會體力不支。
天黑之後劇組正式開始拍攝。
這一場戲考驗的是演員的爆發力,喻修景前幾天就已經和導演討論過這一段戲中的感情。
他需要先在樹林中跑一陣,在一處小溪流邊停下,望著曾經熟悉,如今陌生,此刻卻好像重新得到的自然景色,喻修景豁然開朗,留下情緒複雜的眼淚。
這一段沒有台詞的戲,難度很大,導演總是覺得喻修景的表演里差了東西,所以反反覆覆讓他跑。
喻修景也知道自己狀態不對,抬手說先停一下,繞到鏡頭後看了一段剛才拍出來的片。
他工作的時候,鄔祺、容悅和徐祁年就安靜地站在旁邊,誰也沒有出聲打擾。
綿綿和化妝老師都圍著喻修景轉,天氣太熱,他出汗太多,重新來一次就要重新整理妝發。
喻修景沒有來得及脫下身上衣服,只是認真地同導演以及製片一起討論這段劇情。
最終喻修景發現是他的理解和導演想要的效果不太一樣,於是花了很長的時間去說服他。
導演沒有很快下結論,又拉來兩個人聊,讓喻修景重新去拍了一次。
這一次其實已經達到了導演心裡的標準,但他忽然理解了喻修景的想法,決定讓喻修景按照自己的方式再來一次。
這時候喻修景其實已經很疲憊了,但他不覺得。
聽到導演說可以再來的時候,他心臟咚咚跳著。
因為天氣炎熱,導致喻修景看上去並不是很有精神,這種疲憊正好是需要的,喻修景也知道。
所以休息的時候他沒有拿冰袋和風扇,而是一直保持這種感覺和狀態。
深夜的樹林,只有月光的照亮。
喻修景在小路上跌跌撞撞地跑,喘氣聲在寂靜的林間格外清晰。
他眼神空洞,沒有焦點地望著前路,手時不時抬起來撥開兩側的樹枝。
直到聽見淙淙流水聲,喻修景停下來,雙腿顫抖地跪在溪流邊,手指扣進泥土。
在月光下,喻修景幾乎痴迷地把那捧土抓起來,握到鼻邊深深地嗅。
終於他落下眼淚,像滾落的珠子一樣一粒一粒,順著喻修景臉頰滑下來,過了幾十秒,他才開始發出小聲的嗚咽。
這個角色在整部戲中的形象一直比較樸素,因為從小在山裡長大,所以皮膚偏黑,是任何人見到都不會覺得好的長相,但唯獨這一刻,喻修景靈動的眼神,讓所有人都發現這個角色的美。
有人說,好的演員,連淚水都是會演戲的,大概喻修景也屬於這一種。
整個劇組都很安靜,徐祁年抱著手站在監視器後面,胸膛里一陣酸澀流淌而過。
過去幾年,再次看到喻修景現場演戲,他仍然很輕易就被牽動情緒。
拍完之後,導演思考了一會兒,說:「這場可以了,今天收工了。」
大家都被喻修景的爆發震撼到,現場響起一陣掌聲。喻修景鞠了個躬,他剛剛從土地上爬起來,覺得頭哭得很暈,抬手脫掉厚重棉衣時都沒什麼力氣。
綿綿走過來幫他接衣服,還以為是他累了,提醒說晚上回去泡個澡吧。
喻修景很低地嗯了一聲,抬腿走了幾步,眼前黑了一秒。
那一秒鐘給喻修景帶來太多恐懼,他立在原地不敢動,綿綿一回頭見他雙眼空洞地望著前方,也嚇了一跳,走回來問:「景哥你沒事吧?」
站在監視器後的人也發現了喻修景的不對,徐祁年皺了下眉正要過去,鄔祺已經走了。
容悅跟在後面,和徐祁年說:「小景有點貧血。」
徐祁年當然知道他貧血,他甚至記得喻修景躺在病床上,告訴他十滴水是什麼的場景。
喻修景被衝上來的許多人圍住,鄔祺拉住他的手臂把他扶起來,有人遞上來一杯水,綿綿也幫著把他的厚外套脫掉了。
徐祁年走上去的時候周圍的人都讓他,喻修景沒什麼力氣,抬眼正好跟徐祁年對視。
他看見徐祁年朝自己伸出手,滾燙而潮濕的重慶夏夜,帶他回到許多個和徐祁年一起回家的晚上。
「讓劇組的醫生看看,晚上吃點東西再睡,」徐祁年很耐心地說,「我帶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