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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9:46:04 作者: 苦司
那人沒什麼波動,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紅色鈔票放在桌面,喻修景收了,又坐回自己的藤椅上。
他不得已按了繼續播放的按鈕,電影的聲音重新響起來。
但那人沒有馬上離開,他窸窸窣窣剝著煙盒,打火機咔嚓一聲點了煙,發出一連串喻修景覺得吵鬧的聲音。
煙被點燃了,那一瞬間喻修景同時聞到香菸的味道。
說實話,他平常並不覺得好聞,但那天可能是因為他點的煙很貴,喻修景罕見地偷偷吸了口氣。
菸草的味道像此刻被曬焦的枯葉,其中夾雜了一些類似這座城市的辛辣。
喻修景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走,但也沒有轉頭看他。他只是毫無意識地、空洞地望著屏幕。往常不需要看也能流暢念出的台詞,現在盯著字喻修景也好像不認識了。
他沒聽見電影的聲音,倒是把那個人的一呼一吸記得很清楚。
不知道多久以後,他總算抽完一根煙。行李箱的聲音再次響起,逐漸遠了。
喻修景心裡有一股陌生的衝動,於是就站起來,趴在玻璃桌面往外看。
那個人拉著行李箱往裡邊走,最終進了他們小區。
天完全黑的時候楊晴才開著她的小電瓶車回來。
電瓶車的后座用繩子結結實實綁了一隻很大的紙箱子,幾乎占據了所有的位置,而楊晴縮在座位前面,像一隻背著殼的烏龜。
她後背完全被汗水濕透,一隻腳踮在地上,另一隻腳抬得高高的,從電瓶上艱難地挪下來。
楊晴是一個偏瘦的中年女人,所以在這麼一點空隙中不碰到紙箱下車,對她來說不算一件很難的事情。
喻修景跑出去,幫楊晴扶住了大箱子,等她解開箱子上的繩子,便麻利地把箱子抱起來往裡拿。
這次楊晴買的是一大箱薯片,所以不算很重。
爸爸喻國文是電影院的放映員,今天要上夜班,喻修景在楊晴回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飯菜。
他給媽媽遞上一張干毛巾,還倒了一杯水。
晚餐的時候,楊晴問今天下午有沒有人買東西,喻修景就想到那個在門口抽完一根煙才走的人。
他把一口飯咽下去,說:「有人買了一包黃鶴樓。」
楊晴點了點頭。
喻修景看一眼碗,又側頭望著楊晴,問:「媽,我記得我們樓下是不是有一個空房子?」
「對啊,那個阿姨之前走了,說了有人過來租的。」楊晴說。
喻修景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哦了一聲。
「假期作業不用我問了吧?」楊晴給喻修景夾了一筷子菜,「你馬上就高三了,學習多重要我也不想再多說。」
喻修景心裡嘆氣,一下子就蔫兒了。
五一假期總共也沒有幾天,明天就要開學了。
晚飯過後,喻修景和楊晴一起守店守到十點多才關門回家,這一段路燈不夠亮,很黑,所以他們一般都會打著手電筒。
上樓的時候喻修景刻意留意了一下樓下那一戶。
租客應該已經來了,因為門口堆了很多舊東西,可能是才清理出來的。
楊晴也看見了,哎喲一聲,說:「要是明天看見這人,把那個收垃圾的老師的電話拿給他。」
喻修景笑了笑。
早上六點二十五,他準時起床。
穿好校服洗漱完,再抹上一層厚厚的防曬,喻修景出門的時候正好是六點四十分。
家裡的小賣部要到八點才開門,楊晴和喻國文都還在睡覺,喻修景輕手輕腳關了門。
樓下一條街上,賣早餐的大爺大媽早就出攤了。
喻修景買了一碗豆腐腦,那個大媽都認識他,一邊給他做一邊問:「又開學了啊?昨天不還看見你給你媽守攤子呢嗎?」
「放五一,本來就沒幾天。」喻修景說。
「辣椒新到的,這次特別辣。」大媽笑著把打包好的豆腐腦遞給他。
喻修景說了謝謝,又去旁邊拎走一根油條,在一個熟悉的大伯支出來的小桌子上坐著吃。
他家在兩路口附近,離學校不到三公里,每天早上走路去學校,差不多半個小時。
清晨的馬路上沒有什麼人,去上學的路經過公園,有些老人會很早就放著音樂打太極,偶爾喻修景還能遇到一大早練小提琴的人。
到學校的時候七點多,喻修景會花一些時間站在走廊上看江水,天氣好的時候,江面波光粼粼。他們的早自習在七點二十五分準時開始,這時候班裡已經有幾個同學了。
喻修景這一個月的座位輪到最後一排靠窗的角落,他旁邊的桌子暫時是空的,沒有人。
前面一排坐著兩個男生,坐裡面的那個趴在桌子上睡覺,外面的拿著筆寫作業。
喻修景走過去,低頭看了一眼那個人作業本,說:「季一南,你不會又在給李不凡抄作業吧?」
「嗯。」季一南淡定地把放在旁邊參考的自己的作業本又拉近了一些。
這時趴著睡覺的那個人才動了動,一雙桃花眼睜開,說:「喻修景,沒人給你抄作業,你能不能別酸啊?你知道我答應他多少天不玩遊戲才讓他幫我抄一個的嗎?」
李不凡聲音很低地說完,揉了一把自己頭髮,坐起來,從課桌肚裡拿出兩個三明治,給季一南撕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