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答案的其中之一

  沒有讓兩個人等太久，第二個問題很快飄然而至。

  只是，當聽清問題的具體內容後，林頓臉色變得愈發古怪。

  【你，重視他/她嗎？為什麼？】

  先不說這稀奇古怪的問題內容，林頓只莫名覺得第二個問題的格式有些眼熟，像極了當年數學卷子上做論證時，不但需要最終答案，還要解釋過程。

  另外。

  這是兩個問題吧？

  這絕對是兩個問題吧！！

  維娜百思不得其解：「小徒弟，這個問題的答案，好像又很明確了。」

  作為師徒，且互相滿意著相處了一個月，怎麼可能不互相重視呢？

  「前面的答案確實有了解。」林頓糾結著說，「可後面那個問題，答案是什麼？」

  「誒？！」維娜一怔。

  當她重新重視起來那個問題時，突然發現，這確實是個非常難以解釋的事情。

  「為什麼.」

  魔女小姐好看的眉眼微微皺起

  她從未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突然被問起，一時間不由得有些苦惱。

  而在維娜陷入沉默後，林頓也開始沉思，剖析本質。

  其實他重視維娜的理由應該很簡單才對。

  維娜教會了他【紅蓮魔法】，還能為魔法熟練度等級提升進行加持，腦海里又有著那麼多他未曾接觸過的知識，能給他打開一閃新世界的大門。

  在日常生活中，魔女小姐總會在他勞累時，替他驅逐疲憊，並不斷絮絮叨叨念著讓他趕快去休息，關心程度不能說無微不至，但也是自從母親之後，極少有過的體驗。

  任何有思想，有思考能力的生物都會欽慕於一切美好事物，而當有一位「老師」如此關心著你，愛護著你，但凡這位學生有一點心，有一點良知，都不可能不重視吧？

  林頓自然不會願意放手，因為他是這些事情中的「得利者」。

  只要重視魔女小姐，就能從她身上獲得魔法，獲得知識，以及.來自情感上的關心。

  所以為什麼會看重的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答案是，能獲得回報。

  也就是商人們經常計算的——利益。

  只是，如此赤裸裸的答案，林頓卻無法說出口。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

  大部分人都是由理智主導本能的生物，但在某些時候，感性常常會壓到理性，奪取身體的控制權。

  比如現在的林頓。

  他不願意拿著如此赤裸裸的「真相」，去傷害一個常年未曾和他人交往而單純可憐到願意把所有東西都交付於他的少女。

  張了張嘴，林頓輕聲問道：「老師，您想到什麼了嗎？」

  維娜抬眼，未曾察覺到男人嗓音里的乾澀，只搖搖頭，苦惱地說。

  「我想不到為什麼，因為在我最初學習魔法的時候，我的老師告訴我說。」

  「——如果我們在學習魔法的道路中遇到了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事情時，這時候，我們不需要去問為什麼，只要憑藉身體本能去做就行了，因為魔法之所以稱之為魔法，是因為有些事情，處於人類無法企及的高度。」

  「我覺得這個解釋，也能用到現在。」

  「其實，如果非要找一個理由的話，我可以說因為伱是我徒弟，所以我會看重你，因為大家都是這麼做的；又或者，你把我從沉睡中喚醒，所以我會看重你，因為報恩從來都是故事的主旋律——可是這些答案我都不喜歡。」

  她抬起眼，陽光在她的純淨的黑色眸子裡折成瑰麗的七色光。

  其實她還想打個比方。

  她就像一粒埋在土裡的種子，但沒有任何春天願意接納她的發芽，直到他拿起水壺，她才有機會探出頭來眺望遠方。

  曾經，她的世界只有花園那麼大，又位於天空之上，連最熱烈的季節里的陽光都冰冷的可怕，而他的到來讓她看見世界其實並不是只有一間木屋與逐漸枯萎的花。

  如今，她從男人的描繪中認識到世界的龐大與天空的浩瀚，聽說了幻想世界的虛幻與真實，她再也不想回到那個陽光都滲不進來的木屋中聆聽一個人的自言自語。

  往後，她也不會再去想什麼如果遇到的第一個人不是他，亦或者是以後還回遇見別的適合當徒弟的人會怎麼怎麼樣。

  每天掛在夜幕之上的星星多的數不清，但她抬頭時總是喜歡將第一眼看向月亮。

  魔女小姐捨不得，魔女小姐其實很貪心，魔女小姐不喜歡陰天，魔女小姐希望每天都能見到月亮。

  可魔女小姐不願意將自己的貪心表露出來，但又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來回答男人的問題。

  所以她拿起了少女獨有的任性。

  「和魔法一樣，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

  「我就是想重視你！」

  林頓張了張嘴。

  魔女老師將她的心思藏得太好太好，可隱約流露出的情緒依然讓男人心尖都忍不住顫了顫。

  「老師」林頓的話語忽然頓住。

  他腦中靈光一閃，似乎從魔女小姐的話語中抓住了什麼。

  因為是徒弟.老師

  輾轉思索，林頓的眼睛越來越亮。

  他輕聲說：「老師，我大概知道答案了。」

  「這個答案雖然可能不是我們心裡浮現的第一個答案，但卻足夠完美解決當前的問題。」

  維娜眨了眨眼：「什麼答案？」

  「責任。」林頓說，「我們互相重視的一部分原因，是來自師徒之間的傳承關係。」

  「在人類社會中，傳承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無論是父母將財產與生命傳遞給下一代，還是老師將學識傳授給弟子。」

  「這些關係，都是互相之間能夠有所回應的關係。」

  「父母對孩子是養育，而當前者老去後，孩子便需要贍養；而老師傳達知識給弟子，弟子也會給予等同的回報。可事實上，世界上從沒有任何規則規定過，以上關係一定要成立。」

  「父母可以在孩子出生後便不管不顧，孩子也能在成年之後將老去的父母棄之敝履；老師可以私藏知識不盡數教授，弟子也能夠在出師之後忘記師承。」

  「不過後者的關係都極少發生，因為在大多數人成長的過程中，都會認識到『責任』的概念。」

  「什麼事是我應該做的，什麼事是我必須做的，什麼事是我可以不做，但仍要去做的。」

  「而這些，都是出於為人的『責任心』。」

  林頓說：「回答到這裡，應該就夠了，再往深處，就是沒有必要也沒有意義的答案。」

  「『責任』一詞，已經足以解釋我們為什麼要互相重視對方，不過.」

  林頓看向少女的眼睛，那裡倒映著世間萬物的繽紛與色彩足以令人心肺停止。

  他說。

  「我覺得，這只是答案的其中之一，且並非最重要的答案。」

  維娜眨了眨眼，輕輕笑著。

  「我也這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