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劍斷

  少年突然奮起，回身越過人群，突刺來到吉格斯附近。

  這位面目蒼白的子爵大人，登時嚇了一跳。

  「瑞恩！」

  「你不想活了嗎？」

  「想想你的親人，想想你的弟弟妹妹！」

  吉格斯眼中的驚慌一閃而逝，直到身旁的黑甲步兵擺出防禦陣型，將他護住，他才強裝鎮定，揮舞著馬鞭指向突刺近前的少年開口。

  他不說話還好，一張口，少年眼中的怒火與怨恨宛若實質，牙齒被咬的咯咯作響。

  但少年並沒有張嘴，貴族在他的思想里積威太重，以至於就算少年心生怨恨，揮劍準備刺殺吉格斯，但嘴上卻還是沒有半點的話語。

  或許是太多的怨恨難以用語言描述，也或許是少年氣昏了頭，忘記了張嘴怒罵。

  總之。

  在面色蒼白的吉格斯子爵開口之後，少年以一種眾人難以預料的姿勢，從黑甲步兵的縫隙中插入核心。

  「快點攔著他！」

  「給我攔住他，你們是幹啥吃的，叛徒已經到眼前了，趕緊攔下來！」

  吉格斯揮舞著馬鞭，抽打在離他最近的黑甲步兵皮甲上。

  夾雜這鐵片與皮繩的馬鞭與他自以為傲的皮甲的接觸，一道道灼熱的痕跡在黑甲步兵身上顯露出來。

  這位本來一心護主的黑甲步兵悶哼一聲，眼圈瞬間紅潤起來。

  他比瑞恩大不了多少，屬於在瑞恩之前離開蛇谷的戰爭孤兒。本來，像他這樣的初批次黑甲步兵，很受吉格斯器重，但吉格斯領主生性多疑且殘忍，他總以為用這些少年僅有的親人為要挾，就能牢牢掌控黑甲步兵。

  事實上他的做法並非不能說不對，若是少了這些牽絆，或許黑甲步兵群中的這些少年，早都四散逃逸。

  被吉格斯領主的馬鞭抽打，黑甲步兵按捺住心中歸到反叛少年一邊的心思，擰了擰眉毛，向舉劍的少年靠去。

  他和瑞恩一樣也不一樣，瑞恩只有奧維一個親人，而他，他的家，他的孩子，都在黑曼巴領地。

  想起領地內孤苦等待的家人，黑甲士兵只能拋開舊日的情結，頂起左臂的圓盾，格擋少年發起的攻勢。

  咚！

  沉悶的撞擊聲傳來。

  瑞恩被一排4個黑甲步兵夾起來的圓盾格擋撞飛。

  或許是曾經的戰友情讓黑甲步兵們沒有下死手，連圓盾上那凸出的蛇牙並沒有彈起，瑞恩僅僅是被圓盾架住，隨後被4人合力，掀倒在地。

  摔倒落在地面，少年手指插進鬆軟泥濘的凍土表層，還未徹底融化的冰晶帶著絲絲涼意，侵襲少年的手掌皮膚。

  他望向頂在前排的黑甲步兵。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沒看清楚嗎？」

  「他真的會放過我們的親人嗎？」

  少年手指黑甲群後方，驚慌落座於馬上的吉格斯領主，嘴裡喘著粗氣。

  前排的黑甲步兵被瑞恩說的低下頭，似乎想用黑甲面罩來遮擋少年顯得鋒利的目光。

  「瑞恩…」

  「放手吧…」

  「你現在逃，還來得及…」

  「奧維，我們幫你想辦法！」

  「等過一會兒，奧尼埃爾來了，你們想走都走不掉…」

  半蹲在前排的黑甲步兵抹布下面罩，露出一副滄桑面孔，他對著少年使勁使眼色，示意少年帶著反叛的眾人趕緊離開。

  「是啊，瑞恩，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吉格斯想要的，不過是所羅門的寶藏，說起來真的和你們沒關係！」

  「不要再猶豫了！」

  前排的黑甲步兵抽出短劍，看似緊逼少年後撤，實則是一人一言，勸說著少年。

  這些從蛇谷浴血而出的人，更加知道生命的珍貴，所以勸說起少年來，也是每一句，都能讓少年大腦出現短暫的空白。

  短劍跌落在泥土之上。

  手掌皮膚冰涼的觸感讓少年悸動的心房回歸平靜。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都不相信我？

  為什麼他們都不相信所羅門領主？

  少年兩手後撐，偏過頭，透過人群縫隙，看到正在揮劍抵抗黑甲步兵攻擊的所羅門領主。

  所羅門大人在戰鬥！

  他為了救我、救奧維、救下所有的戰爭孤兒在戰鬥，而我、我們，竟然還在嘲笑、在諷刺、在踟躕。

  少年回過頭，面目變得激動，變得猙獰。

  「為什麼！」

  「為什麼！你們！」

  為什麼？

  打頭年長的黑甲步兵愣了一下，隨後低下頭。

  問我們為什麼？

  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從小就要經歷戰爭，為什麼我們從小就失去父母，為什麼我們要在蛇谷中自相殘殺。

  他想起了好幾年前。

  蛇谷中的那場大雨。

  他和他的同伴站在交錯纏繞的群蛇中間，他自小長大的同伴將生的希望留給他，自己葬身蛇海。

  而他，帶著逝者的寄託，苟活至今。

  黑甲步兵扔掉面罩，仰頭深吸一口氣。

  鉛灰色低垂的天空，北境風雪獨有的壓抑，讓他忍不住想要放聲大嚎。

  但長期已經習慣的壓迫讓他的膝蓋不能自然的挺直，似乎被黑甲壓彎的脊樑再也回歸不到那個肆意的青春。

  「我…」

  「瑞恩…你的牽絆還不深，所以…」

  「對不起！」

  黑甲步兵低沉說完對不起，突然墊步刺出一劍。

  雪花飛舞中，劍光如離開巢穴的毒蛇，快速撲向獵物。

  少年瑞恩在對方說完對不起的那一刻，單手撐地，另一隻手拾起泥土中的短劍，隨後向後倒翻，拉開距離。

  叮！

  叮！

  叮！

  短劍相吻，發出清脆糜音。

  瑞恩解開護手，扔掉圓盾與周身皮甲，開始與對方對決。

  「瑞恩，你沒到我這個年紀，所以不懂我的感受。」

  「你還年輕，還有希望，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不管是所羅門，還是吉格斯，其實貴族都一樣，在吉格斯手下，和在所羅門手下，又有什麼區別。」

  砰砰砰！

  短劍再次碰撞，黑甲步兵苦口婆心，想要勸說瑞恩離開。

  作為同屬黑甲步兵的老兵，瑞恩對他的話並沒有完全不聽，但也沒有完全聽。

  或許同樣是貴族，但所羅門領主，真的不一樣。

  他承諾過我！

  讓我成為帶來和平的和平鴿！

  而不是在吉格斯手下成為一條毒蛇。

  少年大喝一聲，奮力跳起，短劍自上而下劈下，但隨著清脆的斷裂聲傳出。

  少年虎口逸出絲絲血跡。

  短劍，兩柄碰撞的短劍，在這一時刻，碎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