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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9:42:47 作者: 以煙
    他越想越激動,忍不住感嘆道:

    「溫醫生,我想……」

    話音未落,晏安魚轉過頭,發現自己身邊的沙發空了。

    「……溫醫生?」

    他迷茫地站起身,借著一閃而過的燈光打量房間,發現房間門半掩著,溫景煥已經離開了。

    三樓盡頭。

    溫景煥捂著嘴,臉色蒼白地靠著牆,快步走向洗手間。

    「先生,你還好嗎?」

    工作人員上前詢問,被他抬手擋開。

    洗手間的門被「砰」一聲關上,溫景煥腳步虛浮,整個人直接砸在洗手台上,吐得胃裡絞痛。

    他大口喘著氣,用顫抖的手擰開水龍頭,衝掉污穢,而後死命搓洗著自己的手指,直到皮膚變紅,痛得要滲出血來。

    冷水嘩嘩直流,他如同自虐一般將雙手擦得通紅,直到手指麻木了,才終於停下來。

    「鎮定點……」

    胃酸灼燒了他的嗓子,他盯著鏡子裡的自己,嘴唇煞白,眼角的紅血絲讓他顯得十分病態。

    「鎮定點!」

    他換上一副惡狠狠的表情,自言自語般張著兩隻手,強迫自己停下洗手的工作,發顫著,將水流關了。

    然後轉身,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水滴緩慢地落進水槽里,發出清脆的聲響,如同時鐘的走針。

    他痛苦地縮成一團,像只鴕鳥一般,平日裡挺直的脊背也變得彎曲。

    他耳邊響起尖銳的女聲,伴隨著某種動物的慘叫。

    「這就是你偷養寵物的懲罰!」

    「溫景煥!你睜開眼看看!小雞仔變成一攤肉泥,你還覺得它可愛嗎?」

    「這碗雞肉是你吃,還是給貓吃,自己選!」

    第27章 寵物

    舞台上,男孩被撕碎的飛機模型,讓溫景煥頓感窒息。

    八歲那年,他養過一隻毛茸茸的小雞。

    那是同學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小雞的黃色羽毛很漂亮,一對小翅膀貼在身體兩邊,胖胖的,走起路來憨態可掬。

    它在課桌上走來走去,上課鈴響,立刻縮著脖子溜進紙盒裡。

    然而,溫景煥不能直接把它帶回家。平日裡,能不受到母親的責罰已經是萬幸,他根本不敢提出想要養寵物。

    母親曾經威脅他,只要敢往家裡帶小動物,就殺了餵給她養的黑貓。

    但小雞實在太可愛,很有靈性,也不吵不鬧。於是小溫景煥在房間搭了一個紙盒,鋪上在樓下弄來的雜草,給它做了個簡單的窩,放在床下。

    小孩兒的想法都很單純,他也一樣。他以為只要自己關上門,藏好小雞,就不會被父母發現。

    小雞與他共度了五天。

    他們陪伴彼此的時間很短暫,溫景煥白天要上學,傍晚回家要給母親檢查提前完成的作業。如果做得不夠好,就要被關進貓籠里,直到父母和黑貓都在餐桌上吃完飯,才允許被放出來,然後被母親踹進廚房裡洗碗。

    到了晚上,他才能回到房間,趁著做課外作業,偷偷給小雞餵食。

    他給小雞取名小黃,把它放在桌子上。小黃吃飽了,就用腦袋拱他的手心,站在書頁上睡覺。

    那是他在這個壓抑到缺氧的家裡,最牽掛的事情。

    就算被母親用皮鞭打得皮開肉綻,想要從陽台上一躍而下,但只要想到還沒餵食的小雞,他也會咬牙挺住。

    直到第六天,他放學回家,母親並未要求檢查他的作業,而是一反常態地騰出座椅,讓溫景煥坐在餐桌上吃晚餐。

    小溫景煥很高興,以為母親要誇獎自己。

    片刻後,隨著飄來的濃烈香味,母親端著一個小碗,放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碗雞湯,拳頭大小的整隻小雞浸在金黃色的高湯里。它的身體不再有蓬鬆可愛的毛髮,只剩下作為食物應有的,油光水滑的色澤。

    溫景煥怔住了,猛地側過頭,吐了一地。

    母親的耳光隨即而來,他聽見自己的脖子響了一聲,而後整個人偏倒在地上,臉頰火辣辣的疼。

    「髒東西!」

    母親大叫著,一腳踹在他的小腹。「弄得房間裡一股雞屎味,你到底想幹什麼?」

    小溫景煥躺在地上,捂著肚子,不可抑制地哭了出來。

    坐在一旁吃飯的父親看了一眼,放下筷子,視若無睹地回房間了。

    母親蹲下身,乾瘦的爪子緊緊拽著他的頭髮,把人從地上拖起來。

    「坐回去,」她惡狠狠地說,「這碗雞肉是你吃,還是貓吃,你自己選。」

    小溫景煥哭得眼睛通紅,他一下下抓著母親的手背,抓出一道道血痕。

    「你殺了它!」

    他撕心裂肺地哭喊著。

    母親又給了他一巴掌,「砰」地一聲,把他摁在桌子上,尖叫著命令道:「吃掉它!」

    盛著他最愛的小寵的碗就在面前,溫景煥掙扎著,眼淚鼻涕糊在桌子上。

    陣陣肉香引來了母親養的黑貓。

    黑貓躍上了桌子,走到那碗雞肉前,低頭嗅了嗅。

    「別碰它!」

    溫景煥快要絕望了,他拼命亂踢著桌子,企圖從母親手中掙脫。

    黑貓盯著他,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而是低下腦袋,一口咬住了碗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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