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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9:42:47 作者: 以煙
    鏡子裡映著一張蒼白的臉。

    溫景煥抬起頭,對著鏡子裡眼尾通紅的自己露出一個笑容,而後擦乾下巴滴著的水珠,轉身去把反鎖的門打開。

    晏安魚抱著髒兮兮的外套,乖乖等在門口。

    「溫醫生,我來找你要繳費單,」晏安魚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往裡面看了看,「你在忙嗎?」

    「沒有。」

    溫景煥笑了笑,兩手插在口袋裡,儘量不去觸碰這個滿身貓毛的男生。「進來吧,我給你列印。」

    晏安魚點點頭,跟著他進來了。這次沒有生命垂危的小貓,他總算是能好好打量這間明亮的診室。

    辦公桌上擺著一個恐龍骨架模型,靠窗的兩張小桌上有幾個玻璃缸和小盒,裡面養的不是烏龜就是蜥蜴,上面還貼著小標籤,好像是在幫人代養。

    他好奇地走近了,看其中一個盒子裡的守宮。他背對著辦公桌,身後的印表機嗡嗡地運作。

    晏安魚並沒有發現溫景煥在看他。

    盒子裡的小守宮很漂亮,和村里見到的都不太一樣。晏安魚盯著它背上奇妙的花紋,越看越入迷。

    「晏安魚。」

    突然被叫到名字,晏安魚嚇了一跳。「我在我在!」晏安魚趕緊回過神,有些尷尬地撓撓頭,「溫醫生,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溫景煥兩指夾著一張繳費單,遞到他面前。「你在前台掛號的時候留的。」他笑得溫柔,「去繳費吧。」

    那張繳費單上密密麻麻都是字,晏安魚接過來看了一眼。

    「七百多,這麼貴?」他有些著急了,「怎麼掛號費都有一百呀!」

    溫景煥沒什麼表示,淡淡地說:「小貓要住院,藥費和住院費加起來,的確需要這麼多。」

    晏安魚有些發愁了,他從口袋裡拿出碎花布縫製的錢包,把裡面的錢都掏出來。

    皺皺巴巴的,一共加起來才五百多。

    父母住的村子裡也沒有就近的銀行,因此手機里的生活費也還沒到帳,他身上沒有別的錢了。

    溫景煥觀察他的神色,開口說:「其實這只是你路上撿的流浪貓,你沒有義務為他花錢。」

    晏安魚皺著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那怎麼行,我遇到它了,怎麼能不管它呢?就像我今天遇到了溫醫生你一樣,要是你遇到什麼難事,我也會幫你的呀!」

    溫景煥一怔,面上的表情微微有些變化。

    晏安魚嘆了口氣,將所有現金都疊好,整整齊齊夾在繳費單里,問:「溫醫生,你們醫院能打欠條嗎?」

    牆上的時鐘發出規律的輕響,短針微微偏移,直指八點。

    溫景煥看著他,眼神忽然變得直勾勾的,面上泛紅,雖然表情和語氣都依舊溫潤和煦,臉上的紅暈卻透出某種興奮。

    晏安魚覺得莫名有些不舒服,但還沒來得及細想那是怎樣的眼神,對方眼中的興奮一閃而過,又恢復了常態。

    「醫院不能打欠條,但是可以向我打。」他從外套口袋裡掏出手機,晃了晃,一雙凌厲的眼睛也眯起來。

    溫景煥走到門口,朝晏安魚示意道:「我幫你墊付,之後來看小貓的時候,再還我吧。」

    晏安魚瞪大了眼睛,興奮地攥緊了手裡的繳費單。「謝謝溫醫生!」

    他才來樺台市一天,遇到的兩個困難,居然都是被同一個人解決的。

    跟在溫景煥身後去一樓繳費,晏安魚盯著他的背影,感激的同時,又產生了些疑惑。

    「溫醫生,你來繳費?幫病人墊錢嗎,這還是第一次見。」

    「嗯,有個小孩沒帶錢。」

    溫景煥在繳費的窗口和工作人員聊天,晏安魚站在他身後,左右看了看,終於發現心中的怪異感從何而來。

    一樓的大廳里有不少來往的醫生和助理,有的穿著藏青色工作服,有的擼著袖子、帶著手套,也有些粉色短袖的醫生。

    九月初的天氣還不算涼爽,大廳牆上的掛扇也開著,顯然還沒到添衣的季節。

    再看向溫景煥,晏安魚發現這人裹得嚴嚴實實的,藏青色短袖裡套著黑色長袖,緊繃袖口裹到腕骨,過於一絲不苟。

    晏安魚正歪著腦袋打量,對方卻拿著一筐藥走了回來。他連忙收起視線,支支吾吾地遞給溫景煥一沓現金。

    「我……我先還你五百吧,」他說,「剩下的以後還你。」

    溫景煥沒接,兩手端著塑料筐里的藥,「這是小貓治皮膚病的藥,待會兒我帶上去。你的錢,以後來再還吧。」

    晏安魚不依不饒,他攥住溫景煥的手腕,掰開他的手指,強行把錢塞進他的手裡。

    他的手有些涼,像是在冷水下沖洗過。

    溫景煥盯著自己的手,臉上的表情變了變。「你還挺固執,」他抬起嘴角,「那就這樣吧,我記下了。」

    晏安魚捻著手指,這是他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打欠條,欠了別人東西的感覺總讓他覺得怪怪的。「溫醫生你放心,我明天就來還,」他想了想,說,「我在樺台大學聲樂繫念大一,你要是怕我賴帳,可以來學校找我!」

    那架勢,仿佛自己欠的不是兩百,是兩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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