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4章 878，孫麗的信

  「所以，還是用寫信的方式吧——我都記不清自己有多長時間沒寫信了，如果到時候有胡言亂語，詞不達意的地方，還請見諒。

  「還記得嗎，子安，我曾問過你，假設有一天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會原諒我嗎？現在，到了我向你說對不起，祈求你原諒的時候了。我呢，曾對你撒過一次謊，這還不算，更可惡的是偷偷的背著你，把你寫給梁婭的畢業留言取了下來，然後自己模仿你的筆跡，給梁婭寫了一句很普通，很一般的贈言，大致就是這麼一件事。

  「你寫給梁婭的那幾張紙，我已經還給了梁婭。在你讀這封信的時候，她估計也在看那幾頁遲到的畢業贈言吧。你以後看到小婭，請代我向她說一聲對不起，實在抱歉，我是不願意做這種事情的，後來也一直後悔來著。但當時的我實在沒辦法控制自己，真的，就像著了魔一樣，看完你給她寫的這些東西之後，滿頭滿腦只想著如果梁婭看到這些留言，怕是會飛蛾撲火，不顧一切的重新回到你的懷抱。我被這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刺激著，逼迫著，做下了這輩子不曾做過的壞事，之後深深的內疚，心懷歉意。

  「好了，這件事埋藏在我的心頭好久了，現在終於對你說出，也算是卸下了心中的一個重擔吧。十九年來，儘管我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乖孩子，老師眼中聰明懂事的好學生，但是這種有意的，甚至說得上是惡劣的欺瞞跟哄騙，違背我行為準則的，卻也是第一次做，大概也會是最後一次做。我不認為自己以後還能遇到一個能讓我放棄做人的原則，不顧良心譴責去幹壞事的傢伙。

  「說到這裡，終於可以說出我給你寫信的本意了——一句我從來沒想過會從我嘴裡說出來的話——子安，我們分手吧，好嗎？讓我們返回到一年以前，我未曾鼓起勇氣，對你表白的時候，就當一對普通的朋友，像你和韓琳，和廖小清她們一樣，好嗎？這樣，不論是對你，還是對我，我想大概會是最好的結局。

  「我知道，子安，聽到『分手』這兩個字，你肯定會很疑惑，甚至是震驚，坦白講，於我來說也是一件蠻震驚的事情，也是想了好久，鼓起了好大的勇氣才下定的決心。

  「讓我下定和你分手決心的，並不是我對你和梁婭的愧疚，你寫給梁婭的那幾頁讓我每看一次，就會掉一次淚的畢業贈言——儘管也有一部分基於此的原因，但卻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在於，我實在沒有信心能夠贏得你完完全全的喜歡，你獨一無二的愛。

  「過去的一年中，我曾努力過，付出過，全心全意的對待這段我自己爭取來的感情。我告訴自己，既然上蒼給了我一次擁有你的機會，那就好好的抓住，永不放棄。不論他有什麼過錯，有什麼不到位的地方，那都是因為你努力不夠，你還沒真誠的吸引他，打動他。

  「所以，哪怕是在我發現你對小婭余情未了，我也告訴自己不要嫉妒，不要不開心，小婭畢竟是你的初戀，你也不可能一時半會兒忘掉她，我也不希望你做一個無情無義，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的人。

  「所以，哪怕在我發現除了我，你或許還跟其他女孩有著密切的，甚至不下於我和你之間的那種往來，我也努力的說服自己，那或許是一段在我認識你之前你們就業已存在的關係，你需要時間去處理，了結。我需要給你更多的時間。

  「子安，一年以前，我曾說過，對於你和梁婭之間的感情（現在或許還要加上跟其他女孩的糾葛），我可以等，一月不成兩月，兩月不成半年，一年，兩年……一直等到你完完全全接納我，把我當成你真正的，唯一的你的女朋友為止。我堅持了一年，便再也無法堅持下去。我發現，我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勇敢，堅強和大度。我能等半年，一年，卻再也等不了更久。

  「而讓我更悲哀，更心痛的是，在我們交往的這一年中，除了偶爾的幾個瞬間，我們是朋友更甚於戀人。儘管我已經是你的女友，但我卻看不出我和你之間，跟你和廖小清，韓琳她們有多大的區別。除了在無人的時候，我們可以有更多的身體接觸。

  「我知道，子安，你善良，溫柔，性格好，雖然已經名滿華夏，富貴逼人，卻從來沒有架子和距離。身邊的每一個人，每一個女孩，都能跟你友好相處，談笑風生。

  「但子安，你知道麼？有時候你讓我感到最可恨的，便在於你這種無差別的，對誰都好的博愛。它讓我感覺我雖然是你的女友，但實際上卻是你博愛的一份子，和周圍的人，廖小清呀，韓琳呀，鍾嘉慧呀……等人沒有本質的不同。她們不如我的，大概就缺了一份我曾經的勇氣罷了。如果她們現在能夠鼓起勇氣，像曾經的我那樣對你，她們大概也很快就會變得和我一樣吧。

  「這是你讓我最為『可恨』，也是對自己最沒信心的地方。

  「我無法把握你，子安。無法體會到你對我的那份獨一無二的特殊——哪怕不是獨一無二，哪怕僅僅像你曾經對梁婭所做的那些一樣，我也會感到滿足。可惜，在過去的一年，我一次也沒體會得到這種特別的對待。或許我繼續努力，繼續眼不見，心不煩的自我欺哄下去，終有一天會得到我所期望的那種特殊的對待，但我實在是太累了，也對自己毫無信心。在你身邊一年，我都無法改變你，距離你數千里之外，我又怎麼能夠奢望那不曾得到過的愛呢？

  「所以，子安，我們還是分手，做回以前的好朋友，好嗎？這樣，或許你我都要輕鬆自在一些。

  「我母親以自己的親身經歷多次告訴我，男人有錢就變壞。她告誡我說，以後找男朋友，丈夫，一定不要找太有錢，或者自己太喜歡的人，更不要自降身段，主動去追求男人。要找一個真心喜歡自己，愛自己勝過自己愛對方的人。不然，在以後兩個人的相處當中，我便會吃虧，始終成為弱勢的一方，最終重蹈我媽的覆轍。

  「以前，我對此不以為然，覺得找男友，或者丈夫，如果不能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又有什麼意義呢？

  「現在，儘管我還是不同意我媽的想法，但我多多少少卻是有點理解她了。愛情，並不是一味的付出就能得到想要的收穫。它真的是兩個人的事情。如果僅僅單方面一個人的付出，而另外一半對此沒什麼感覺的話，最後很大可能也是悲劇收場。

  「子安，我這麼說，並非是後悔我對你的付出，也並非我對你的埋怨。直到現在，我對你，都是感激多過責備，幸福多過遺憾。我想，我是感激你的。是你讓我體驗到了戀愛的滋味，初吻的滋味，那種事的滋味，肌膚相親，柔情蜜意，超過了我對其最美好，最甜蜜的憧憬。在這個意義上，我沒有任何的遺憾，只有最真誠的感謝！

  「除此之外，還要感謝一年來你對我的照顧，你給予我的所有的溫柔。儘管在剛才的言辭中不無我對你的哀怨和懊惱，但那只是我得隴望蜀，想全部霸占你卻又無法滿足的懊喪。

  「公平的說，你對我這個主動上門的女友其實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努力讓我感到自在，努力給我尊嚴，努力讓我享受你給予我那些如糖似蜜的溫柔。從頭到尾，雖然你對我有所隱瞞，但也從來沒有說過騙我的話，不是麼？我想，如果我問你的話，按照你的性格，你也會對我坦白的，是麼？但我不想我們之間的關係走到那一步。我不想讓你，也讓我難堪。

  「有時候我想，如果我不想要得到太多，如果我對有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們還是會一直走下去的吧？甚至最終抵達幸福的彼岸也並非不可能。你不至於拋棄我，像我爸對我媽那樣始亂終棄，我這點信心還是有的。但如果我真那樣的話，真視而不見，對一些東西熟視無睹，我還是我麼？還是那個討厭缺憾，追求完美的孫麗麼？再怎麼說，我也是一個有著不少男孩喜歡和追求的美女呀，不是麼？似乎也沒必要那樣好似沒人要一般的委曲求全呢！

  「從我父親的身上，我得到了一個可以稱之為『冷酷現實』的東西，那就是越優秀的男人，越有無數女人主動的招惹，就如同學校內的班花，校花們受到男孩子們的招惹一樣。我父親是那樣，而你，子安，更是那樣！比起我父親只是單純的金錢上的成功，你除了金錢，更有過人一等的才華！你以後會比我的父親成功百倍，千倍！所以，在你的身邊，永遠不會缺像我一樣，甚至比我更漂亮的女孩！

  「這幾乎是命中注定的！

  「只要繼續和你在一起，即使現在不面對這些問題，不久的未來，它也會冒出來，讓我傷心難過。這幾乎不以你我的意志為轉移！」

  「每每想及於此，我的身上便油然而生一種絕望到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無力感！

  「所以，子安，我選擇離開你，趁我心頭對你還沒有怨恨，只有感激的時候。

  「好啦，拉拉雜雜說了這麼多，想必你也厭煩了。

  「去帝都後，原來的手機號我會停用。至於新的手機號和寢室的座機號，我在想是不是要告訴你。

  「告不告訴你呢？我有點不太確定。總之，到時候再說吧。

  「馬上就要換一個新的環境了。不知道未來會面臨怎樣的境遇。

  「還真是有點期待呢！

  「最後，請別忘了替我向小婭說聲抱歉。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是對於愛情最美好的祝福。子安，讓我把它送給你和小婭吧。真心希望你們能夠重歸於好。」

  「一直愛你的麗麗。

  「2001年9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