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涼彼武王，肆伐大商（三）

  涼風陣陣，他裹了裹身上那珍貴的綢緞袍子，慢慢向鹿台行宮走去。

  雖然只是空夢一場，但他很想看看，那位傳說中禍國殃民的蘇妲己，到底是什麼樣子。

  「林淮，你現在這個樣子，可不像是皇帝。」清冷的聲音穿過庭院，還好林淮已經將附近的僕役驅散。

  他抬頭往前看，看到的是李清兒那冰涼的眸子。

  看著她的裝束，以及那尖尖的耳朵，林淮難以置信，冥冥中卻又無比確定地說：「你是妲己？」

  李清兒對於他的目光很不適應，「我是妲己。」

  林淮感覺到意識深處的某些記憶在燃燒，在碰撞，在撕裂，他蹲在地上扶著額頭，發出低沉的嘶吼。

  「我……我在哪裡見過你。你好像……好像真正的蘇妲己……不，簡直一模一樣。」

  李清兒神色一凝，看林淮那痛苦的樣子，她並不認為他在說謊，林淮沒必要用出這種沒營養的搭訕方式，論姿色她尚能與鯉燭相提並論，但家世卻遠遠不如，更何況林淮從一開始就對自己有所抗拒。

  那真相便不難推斷，血脈濃度越高的覺醒者，越有可能回溯先祖的記憶，林淮之前頻繁的交感效應不是秘密，他也許曾經在回溯的記憶中看到過自己。

  「你沒事吧。」李清兒扶住他，輕生說道。

  林淮深深呼吸，他很討厭這種自己的記憶卻不屬於自己的感覺。

  李清兒伸出手指，按住他的額頭，輕聲念著清心咒。

  隨著她的詠唱，林淮的眉頭逐漸舒展，恢復冷靜。

  「謝謝你，李清兒。」林淮睜開眼睛，沉聲說道。

  他知道自己必須克服這種感覺，若有朝一日在戰場上陷入昏迷，想必敵人一定會抓住機會。

  李清兒邁動蓮步，走到庭院中的桃樹前，似在撫摸著樹枝。

  「不要過多亂想，記憶只是記憶，並不代表著未來。即便在那記憶中見到我，那也不能說明什麼。前塵往事已經成灰燼，可人要掙脫灰燼。」

  林淮聽著李清兒的話語，暗想這女人看似冷冷冰冰的，就連安撫人的話都是冷冷冰冰的，也是一位妙人。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李清兒，你想贏嗎？」

  想贏和能贏是兩碼事，但能贏的人，一般都有贏的欲望。若李清兒沒有這種欲望，林淮也便不必勉強什麼。

  「希望能贏，我……也有我的立場。」李清兒走向林淮，卻情緒不高。

  林淮頓時逗樂說：「那從今日起，愛妃……啊……」

  作死的林淮被李清兒踩了一腳，可肇事者那清如蓮芯的眸子卻平靜如常，看不出剛才做過什麼。

  「從今日起，希望大王能夠自重，好嗎？」

  林淮連忙點頭，他突然覺得自己這個王，壓根沒有什麼尊嚴。

  殷商方面的情況，比林淮想像中的更加糟糕，西周方面已經完全被侯燁掌控，而殷商方面則非常混亂。

  朝歌，議事堂。

  此時代的朝政，幾乎被貴族把持，帝辛雖然在軍隊中樹立起無上威望，但貴族的地位已經根深蒂固，大貴族振臂一呼，有時比帝辛說話更為管用。

  議事堂中坐著四個人，分別是鯉悅，李果，蘇北生，以及李煜。

  蘇北生想去兜里摸煙，卻發現這個年代根本沒有煙，他恨恨地想著張洛的附言。

  「羽宮美女對你這傢伙非常生氣，所以她要我給你個驚喜，你在這裡喝酒的權利被我沒收，意不意外，驚不驚喜？by張洛。」

  驚喜意外個……屁啊，自己的身份是傳說中的子余，也就是那位在朝鮮建立諸侯國的萁子。理論上說，林淮扮演的帝辛還要叫自己一聲「叔父」。

  可能議事堂中的氣氛有些尷尬，李果首先發言，「除了帝辛和蘇妲己，現在我們的主力代表都在這裡，大家也都認識，不如商議個章程出來。」

  鯉悅附和，「李叔說的對，我們要先定個章程，確保一條心抗擊天龍小隊。」

  蘇北生看著長相有些娘炮的鯉悅，有些氣不打一處來，雖然林淮現在外表也有點娘炮，但說話辦事還是個爺們。

  他似乎有些疲倦，「子啟同志，雖然帝辛和蘇妲己看似兩個光杆司令，但他們一人在軍中有深有威望，另一人可號令妖族。拋開他倆，你們玩不轉。」

  李煜則默不作聲，雖然和李果同姓「李」，卻沒有任何關係，他是天麟高校出身的學生，受過天師張家的恩，所以在這次行動中，他會遵從蘇北生的指揮，哪怕最終失敗。

  雖然出任閃靈副隊長，但和其他三人相比，他沒有說話的餘地，只能在關鍵時刻出手相幫。

  鯉悅皺了皺眉頭，「難道要我屈尊求他不成？」

  李果也非常無奈，這位少主說好聽點叫天真無邪，說白了就是少不更事。即便再反感林淮，但若把他逼急了，重演歷史的可能性不是不存在。雖然幫助西周滅掉殷商也能勝利，但想必出去後無論軍方還是一些氏族，都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看。

  但此時他必須要打個圓場，「諸位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蘇先生的說法很有道理，但那兩位此時在朝歌之外的鹿台，不能及時請回。今日可以先商討商討，權當私下決議。」

  蘇北生鬆了口氣，他也不願意和鯉悅硬碰硬，龍族都是很護短的生物，雖然鯉悅的血脈階位遠不如鯉燭，但奈何他血脈濃度高啊。這種人很受聖龍聯合重視，並且會授予一定股份。

  「那問題就是，閃靈小隊，天麟學生，以及本土殷商勢力，該如何抵禦西周攻勢，並將其有生力量斬殺。」

  李煜思考了一下，說：「我扮演的是『惡來』將軍，剛才打開武庫看了一下，庫中有很多靈器，某些靈刃甚至是稀世難得的神兵。」

  李果也反應過來，「天龍是現代化一體作戰小隊，他們不可能沒有熱武器。張洛校長為了基本平衡，所以給予我們這些東西。」

  鯉悅輕微點頭，說：「那我們為什麼不直接把閃靈小隊武裝到牙齒，進而輕易斬首對方熱武器指揮系統。」

  蘇北生像看白痴一樣看著鯉悅，若是林淮在，大概不會說出這種蠢話。

  侯燁可不是草包將軍，他指揮天龍小隊屢建奇功，難道他們不知道這個弱點？若閃靈小隊去了，那便有去無回。天空小隊可不是完全依賴熱武器的小隊。

  李果苦笑著說：「是一條不錯的計策，稍後再仔細研究。還有一個問題，若勸誡帝辛將邊塞主力軍隊調回朝歌，也許能極大緩解我們的壓力。」

  蘇北生望著窗外，他同樣在思考這個問題。

  「元一，你來做什麼？」林淮坐在行宮中，剛想忙裡偷閒，享受一下萬惡的古代貴族生活，卻不曾想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

  元一彬彬有禮，仿佛前塵往事都未發生過，仿佛他並未折辱過林淮，而林淮也並未將他打成重傷。

  「林淮，我有一個建議。」

  林淮笑了笑，他也不是那種記仇一輩子的人，當年被元一折辱，宋薔也曾差點將元一擊殺，而後來戰鬥時互相用百式對轟，兩敗俱傷。元一，或者說元家，從來都在針對燭龍氏族，能針對到自己的，只因李清兒。

  但自己對李清兒，沒有任何心思。

  「請講，只要能取得勝利，希望我們暫時放下恩怨。」

  元一看著林淮那清澈的眼睛，說：「河圖的歷史重現推演，與人工智慧完全控制的推演有所不同。雖然表面上看非常公平，但校長給了你一把金鑰匙。」

  林淮面不改色地說：「請細講。」

  元一想起自己叔叔元嘉說過的話，再看林淮此時的氣度，內心也在暗自反思。

  「河圖是截取『時間』進行推演，這是真實的歷史。只要你揮師南調，不管蠻荒，便能決勝牧野！那些百戰不殆的精銳軍，根本不畏懼西周的戰車，以及天龍小隊的重火力。」

  元一的話語非常誠懇，林淮能感受到他對勝利的渴望。

  但他不能採用元一的建議。

  「元一，抱歉，即便我能影響軍方決議，但不願下達這種命令。並非因為和你的恩怨，而是若主力撤退，那魔種……便會長驅直入。歷史中的帝辛並非不能採取這種辦法，但他不願。身而為皇，必擔蒼生。」

  元一明白林淮的意思，但他不甘心，作為胤山元家的嫡長子，他不願成為混吃等死的廢物。

  「可這都是假的……死去的人，還是活著的人，都已經與黃土化為一體。」

  林淮走下座位，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人心是真的。若下達這種命令，想必元家會處於眾矢之的。我們可以輸，但不能讓魔種贏，這是身為覺醒者的底線。」

  元一的眸子失去光彩，他看了看林淮旁邊的座位說：「林兄，以往我過於傲慢，請你原諒。我喜歡李清兒，但我知你與她之間有婚約……」

  林淮制止了他，「沒關係，關於李清兒的事，我很抱歉。我想你應尊重她的想法，而我對她並沒有愛意。」

  元一點了點頭，這半年多的時間裡，林淮根本沒有對李清兒進行過任何聯繫，仿佛忘掉此事。推己及人，若讓元一選擇，他亦會選鯉燭。自己當時的確衝動了，完全沒想到林淮有這麼大的來頭。

  林淮拿出桌上的書信，說：「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殷商內部，哪怕為了這場勝利，都不能做到一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