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故人轉身為敵（七）

  塗山之盟。

  歷史上的塗山之盟有過兩次，第一次由夏禹主持，第二次則是周穆王號召。

  相傳夏禹經過塗山時，聽塗山人歌謠「綏綏白狐，龐龐九尾」，在此成家立室，便能子孫滿堂。「九尾狐出，天下太平。」在迎娶塗山狐女後，夏禹果然平定天下，建立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王朝夏。

  《左傳·哀公七年》記載：「禹會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

  夏禹主持的塗山之盟被記載為一次分封世襲貴族的盟會，他通過奴隸分封制而將大小部落凝聚在中央王朝身側，完成某種程度的大統一。

  林淮曾經翻閱騰霧山中的覺醒者秘史，關於塗山之盟，實則有多重迷霧。夏禹確實曾在塗山分封諸侯，但若非他擁有妖族在背後支持，並不能一統亂世。以妖狐為首的妖族部落與夏禹簽訂契約，直至夏桀亡國，足足有四百年歲月。

  其後「天命玄鳥，降而生商」，殷商氏族本是妖族中古妖混血，雖內部爭權極其混亂，但與其他妖族處於和平共處狀態。

  而在商朝滅亡後，周朝也曾尋求過妖族幫助，周穆王西行的最終目的地便是崑崙山西王母行宮。相傳他曾重新召開塗山盟會，與妖族重新簽訂盟誓，並獲得不完全的『不死藥』，顧道長生失敗。

  時光荏苒，在先秦的紛亂結束後，妖族逐漸式微，漢高祖劉邦斬白蛇掠取妖族精血，最終擊敗西楚霸王項羽謀取天命。而在其後的歲月中，妖族極少干涉任何人族王朝，在秘境與靈地中隱藏起來，大部分妖族苟延殘喘，逐漸與人混血或走向滅亡的結局。

  他們既活在後人編撰的神話故事中，卻又隱沒於現實的迷霧。

  直至今日，純血之妖已不復存在，像小魚這種靈獸，其實只是擁有部分古妖血脈，並非妖族嫡傳。

  「帝辛，你的末路，就在今日。」座狼的眼中閃爍凶戾幽光，匍匐於拓拔腳下。雖中途橫生波折，但只要將帝辛留在此地，便完成遠途奔襲的最終目的。

  在拓拔身後，數百頭狼與武士並肩而立，他們向拓拔的方向躬身，在黑夜中仿佛堅硬的巨石。

  宵練寶劍在妖族女子手中發散冰冷的寒光，天上的月色映射到她身旁，恍惚間如同聖潔無比的仙子。看得出她對拓拔之前的褻瀆言語非常不滿，勢必要給這橫掃蠻荒的奔狼鐵騎一個深刻的教訓。

  林淮此時安然站立於場中，仿佛只是個局外人。帝辛的記憶與他本身的意志相互融合，處於非常玄妙的狀態中。

  「全軍！聽我號令！」拓拔接過副官遞過來的甲冑，穿在身上，那頭盔造型猙獰可怖，猶如地獄中索命的惡鬼。

  「出擊！」

  奔狼鐵騎如同暗夜中的鬼魅，向前奔襲，發出利劍與劍鞘劇烈摩擦的響聲。

  妖族女子不緊不慢地看了帝辛一眼，說：「請看好，即便歲月蹉跎千年，吾族之術仍為不可觸犯的天罰！」

  林淮點了點頭，他看到宵練上凝聚的能量已達到極致，處於破碎的邊緣。

  女子在這密林中翩然起舞，她頭頂中的月色越來越濃，直至亮到極致……然後完全消失。四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拓拔無奈之下命令士卒在弓箭上點燃火焰用於照明。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看到難以置信的一幕。

  月光全部凝聚在宵練寶劍，發出清冷的光線。仿佛……這柄劍吞噬了天空中那一輪明月。

  「月華凝劍，罰汝之孽！」

  拓拔凝重地看著前方，發出怒吼：「走！快離開這個區域！」

  除了帝辛與那名女子之外，在場所有生物頭頂之上，都凝聚著一柄皎潔如月的光劍，它似乎正垂垂落下，予以審判。

  「殺了你們，我要吞噬你們的血與肉，鞭笞你們的皮與骨！」拓拔差點咬碎自己的牙齒，這是他賴以征伐天下的兒郎，卻要在此地飲恨，甚至屍骨無存。

  他無法相信，上古仙神移山倒海的時代終結之後，仍舊有這種絕對強大的禁術。

  光劍一寸一寸向下墜落，拓拔推開部屬的阻擋，拿起巨劍徑直向女子撲殺而去。只要那名女子繼續施術，則他們每個人頭頂上的劍芒便會更鋒利一分。

  女子瞪大眼睛，她顯然沒想到莽荒魔種在倉皇逃竄後竟敢直接殺個回馬槍，輕舞的動作被迫停滯。

  林淮突然伸出雙手抵住拓拔的巨劍，然後冷冷吐出兩個字，「繼續。」

  拓拔的眼神帶有一絲絕望：「那就一起死在這裡，有中原的皇陪葬，我不枉此生！」

  林淮鬆開巨劍，他的手掌被磨出殷紅的血液，引得那女子驚呼。他笑了一下，說：「原本以為你的臉，會一直那麼冰冷。」

  妖族女子恢復清冷的模樣，對林淮說：「帝辛，請您專注眼前的敵人。」

  林淮一邊抵擋拓拔的攻勢，一邊說：「我願與你背後的妖族，重新簽訂塗山盟約，希望能夠認真考慮。」

  女子搖了搖頭說：「千年的時間逝去，吾族已然式微，我已是……最後的守護者。皇天后土，江山社稷，都有趨於微末的那日，天命輪迴，不可抵擋。」

  火焰在林淮眼中迸發，熾紅色的玄鳥從天而降。

  天命？他生來不相信這些，唯有權與力，才是值得信賴的東西。

  「那就跟我走吧，最後的……守護者。與我見證這王朝，這信念，是被埋葬在火里。還是燃燒這無情的天與地！」

  一日後。

  身著殷商制式鎧甲的將軍，下馬跪在帝辛面前。

  「臣，冀州候蘇護，救駕來遲。」

  帝辛看了一眼蘇護，饒有興趣地問：「蘇卿免禮，聽說你有位女兒，於豆蔻之年早夭。」

  蘇護站了起來，摘下頭盔，低頭看著帝辛說：「確有此事。」

  帝辛揮了揮手，一名面容清冷的女子緩緩走到他的面前。

  「蘇卿，從此往後，你的女兒從未早夭，而她便是你的女兒……妲己。」

  蘇護抬頭微微看了那名清冷女子一眼，說：「天下未定，紛爭漸起，夏桀亡於妹喜之寵，望您三思己身，莫將江山亡於此女。」

  帝辛拉起女子的手，說：「蘇卿，敗亡的原因太多太多，內亂紛爭，外敵侵入，朝臣不忠，諸侯不奉。最可笑的是將敗亡之因怪罪在女人頭上，吾意已決，莫再多言。」

  蘇護嘆了口氣，他深深看了兩人一眼，卻再未說任何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