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故人重逢，兵刃相向（下）

  雙方都沒有在這座古城之中大戰一番的想法，那個黑衣斗篷人的目的，似乎只是取走黑鐵劍，而並非要搞什麼破壞。

  難道那柄會灰塵浸染的劍刃之中，真有玄機？

  想到這裡，林淮加快了腳步。

  一追一逃，兩人最後兩人翻進了一個不對外開放的院落中。

  林淮拍了拍身上蹭到的灰塵，冷聲說：「閣下殺人奪劍，就這麼一走了之？」

  黑衣斗篷人執劍而背對林淮，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林淮，難道你忘了嗎？」

  林淮看到了噩夢般的一幕，斗篷人轉過身子，露出一張慘白的臉，那眸子裡包含著憎怨與懷念的矛盾情緒，從輪廓依稀能看到似乎是……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郭圖？！是你嗎？」

  「林淮，沒想到短短几個月的時間，你成長得這麼快。」郭圖把斗篷扔在地上，露出黑色的武道服。

  林淮的腦海中出現兩幅畫面，一幅畫面是昔日和郭圖一起在學校讀書的場景，那時兩人堪稱狐朋狗友，林淮的寫不完的作業，都是直接抄郭圖的答案。他記得有一次自己抄作業時用力過猛，慌亂中把郭圖的答案完全照抄，害的這胖子和自己一起挨罵罰站，可他並沒有責怪什麼，知道林淮放學後要打工時，偶爾也會幫他補習。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是兩人擁有的記憶之一，某天林學渣問郭學霸，曰：「喵的這成語什麼什麼意思？他到底有罪還是沒罪？懷壁就有罪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裝逼犯罪？」

  郭圖當時一口水全噴在桌子上，一邊用紙擦著書，一邊給林淮解釋，「這個成語中的『罪』，並非主動犯下的過錯，而是被動的過錯。弱小的人，懷有美玉，沒有保護它的能力，會招致災厄。」

  林淮搖了搖頭，一副聽不懂的蠢萌樣子。

  郭圖無奈地敲了敲桌子，說：「我舉個可能不太恰當，但是很好理解的例子。之前你玩亡者農藥時，一樓秒選了李白，想在宋薔面前秀秀操作。但對面的宮本把你打成了狗，最後心態爆炸六分投降。這不就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嗎？人不能去選擇自己保護或控制不了的東西，否則就會招致災厄啊。」

  林淮頓時驚了，「那天你以我的視角觀戰了？」

  郭圖點了點頭，臉上的肉一顫一顫的，「對啊，話說你那波空大，真的很有靈性，完美避開了對面的ADC和AP。」

  「臥槽，胖子你不要再說了！」林淮作勢要打人。

  冷風吹過庭院，捲起院子中的落葉與灰塵。

  林淮抬頭看到郭圖瘦下去的身軀，與慘白的臉，這副畫面與剛才回憶中的畫面不斷重合，他無法接受這是同一個郭圖。

  呵，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那個老人擁有這柄劍，就是所謂的「罪」嗎？是什麼能把一個人心中的正義完全消磨，採取野獸般的手段，去搶奪他人生命。

  「你到底怎麼了。」林淮的聲音中帶有一絲沙啞。

  郭圖伸出胳膊，他的眼睛中閃過一絲痛苦，黑色的霧氣纏繞著他的手腕。

  小魚呲起牙齒，如臨大敵，嗅到了那股邪惡的腐蝕氣息。

  林淮知道沒辦法回頭，他設想過郭圖也許是被某個偏激的覺醒者或者什麼組織救出後，控制他做些什麼。這樣即便殺人，尚有挽回餘地，覺醒者過失致人死亡，如果主動認罪，會進入軍中服役，能用功勞洗刷錯誤。

  但墮為影侍，服侍魔種，在人類世界中便再無立身之地，人人皆可誅之！

  林淮痛苦地說：「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選擇服侍醜陋的魔種，失去人的靈魂，那些惡魔能給你什麼快樂？！」

  郭圖的話語，如同重劍砸落地面，「力量。我，不想再作為懷壁的匹夫。你以為人人都有你那種天賦嗎！你是英雄啊，林淮大人！你射殺地獄三頭犬的事跡，會成為你榮耀的花冠，背後還倚靠燭龍鯉家，誰敢在你面前不敬！」

  「但我呢？那天死在遊樂場中的人們呢？那些被搓成灰燼的屍骨，你想過他們嗎？你的劍，只能救你自己！何況，你殺了我父親！」

  林淮無力地解釋道，「我沒能救所有人，可我那天已經盡力。這是戰爭，怎麼可能不會流血。而你的父親，已經成為了影侍，我又能如何。」

  郭圖的嘴角浮現一絲嘲諷，「偽善的英雄，自私的正義。」

  林淮在暗中捏了一下小魚的爪子，把它放跑，然後對郭圖沉聲說：「也許我是偽善的，但我是林淮。你呢？你還是郭圖嗎？你……還算是人類嗎？」

  郭圖的眼角幾乎撕裂，他的牙齒咯咯作響。

  「林淮，如果我擁有你的天賦，你認為我做不到你所做的事情嗎？這就是命運，天道不仁，我自逆命！這世界上，唯有力量才是真理。」

  他把背後的黑鐵劍，小心翼翼地掛在院落中的樹枝上，然後摩挲著無名指上的戒指，一把漆黑的鐮刀浮現於他的雙手。

  林淮謹慎地後退數步，自己的經歷已經無比詭異，而郭圖這幾個月遭遇的一切恐怕更加匪夷所思。

  他知道郭圖手上的戒指是空間裝備，這個小玩意宋夜行也有，雖說比較稀有少見，但有足夠的錢終究可以買到。令他吃驚的是那柄鐮刀，當日在漓川遊樂園，黑彌撒聖座多拉·薩麥爾所使用的黑色鐮刀，與郭圖手中的鐮刀無比相似。

  「林淮，敘舊可以結束了嗎？」郭圖的眼中閃過冷光。

  林淮看著體態變得魁梧的郭圖，垂著頭低聲說：「你是我最好的同學與朋友，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若你在古玩店中想殺死我，我可能早就殞命當場。而你不選擇在街道與我戰鬥，反而把我繞到這裡，說明你心裡尚有良知。郭圖，你回頭吧，就此離去，我當剛才沒有追上你。」

  郭圖按住自己心臟的部位，表情有些猙獰地嘶吼，「晚了，林淮。我們……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

  林淮伸出手指凝聚火焰，既然不能避免，那就果決開戰。

  「林淮！希望你不再是漓川四中的吊車尾！抄作業抄來的東西，根本不是自己的東西！」郭圖的聲音愈加冷峻。

  林淮低頭看了一眼手指上的焰火，說：「我知道的，抄作業頂多被罵一頓。覺醒者要是不好好學習，墳頭都已經長草了。」

  郭圖突然笑了，臉上的寒冰轟然破碎，無盡的殺意噴涌而出，「今天，讓你感受一下無能為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