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血緣詛咒（下）

  林政仰起頭，似乎在回憶什麼。

  「是的，血脈。你沒有感覺到嗎，在運轉元力時，在面對強敵時，在情緒波動時，會有一種原始的廝殺欲望。那種感覺就像無所畏懼的野獸一樣，在清醒時甚至會暗自後怕。」

  林淮回憶著之前戰鬥時的感覺，沉聲說：「我以為那是交感效應的後遺症。」

  「交感效應是另一碼事。血脈中的那種衝動，是我們家族世代傳承的，凡是覺醒者的直系親人，都會有這種……痛苦。」

  林淮閉著眼睛，回憶之前的情景，似乎血脈中確實有種難以克制的東西。他端起果汁搖了搖，說：「但是這種衝動，應該也有好處吧。」

  林政嘆了口氣，說：「好處是有的，相信你感受到過。這種血脈，遇到強敵時，則會變得更強。你的意志不會拖累戰鬥，在某些險境，能爆發出更強大的力量，透支潛力而絕處逢生。」

  「我們家族的血脈，源於上古，商王朝便是建立在玄鳥的血脈上。那從火中降生的王朝，最終也在火中熄滅。」

  林淮的臉色變得凝重，「商王朝的歷代統治者，根據史書記載，都具有窮兵黷武的因子，在商朝末代的帝辛身上尤為明顯。」

  「是的，商王朝的君主們，都喜好征戰，他們擴大了古中原的版圖。過於使用武力並非他們本願，千萬不要以為那些君主都是傻子，初代君主商湯在伊尹的輔佐下，算得上一代明君。」林政說到這裡有些唏噓，「可是有些東西，不是單憑意志就能壓制一輩子的。那種暴戾的血液，與衝動的靈力，最終會毀掉一切啊。」

  林淮有些難以置信，「幾千年過去了，難道沒有人找到改變的方法嗎？」

  「確實有方法，那就是放棄覺醒者的身份，封印自身的天賦與能力，成為普通人，那樣就能避免被血脈中的獸慾吞噬。」林政說道。

  林淮感覺喉嚨依然有些乾燥，喝了一口果汁，說：「那不是很悲哀嗎？拿起力量時要被力量本身吞噬，放下力量時又一無所有。」

  林政很是贊同，「我們的祖輩，就放棄了力量。但是這种放棄不是所謂的『消失』，隱性的基因，會隨著血緣，流淌到子孫後代身上。直到你爺爺那代人，血脈再度從沉睡中醒來。商朝最正統的遺民，在上古時代就死絕了。」

  林政的手機發出鈴聲，他看了一眼，又放在桌面上。然後繼續說：「玄鳥血脈，聽著很霸氣，對吧？而且歷史上它建立起宏偉王朝，不懂的人一想還挺厲害。」

  「可實際上，玄鳥血脈就是靶子，對嗎？」林淮模仿林政的語氣說道。

  林政打了個響指，朦朧的霧氣再度顯現，結界生成。

  「剛才你那一擊，差點讓結界崩潰，現在恢復了一些。真是敗家啊。」林政有些心疼地說，「『靶子』這個詞用的好，在覺醒者內部，因為我們的血脈具有很強的攻擊性，同時容易失控，在過去魔種不太猖狂的年代裡，很受打壓。至於覺醒者外部，魔種們會把這種帶有火與雷的血脈當成大敵，他們會不計代價地撲殺這種人。」

  「兒子，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啊。」

  林淮無力地吐槽，「你不也是覺醒者嗎？」

  「你要記住，林政不是覺醒者，他只是一個出生在覺醒者家族的普通人而已，是個兢兢業業的工作狂魔。」

  林淮差點一口果汁噴出來，「可以的，老爸。這招隱藏身份很舒服，但是我怎麼辦？」

  林政的臉上浮現一絲懷念，「還有兩個月，你就要去天麟大學。那裡如果被魔種入侵，那麼全世界就沒有一處地方安全了。至於其他家族的人，吊打他們就好。你爺爺對『天師』張家有所恩惠，張洛會保護你。」

  「學學技能，順帶泡泡妞，享受一下美好的大學生活。等你畢業後，就自己面對一切吧，我很想說保護你一輩子，但我也會死啊。」

  林淮的內心如同遭受錘擊，他怔怔地說：「既然你是覺醒者，那麼媽媽也是覺醒者吧。她到底為什麼死去，在她去世的時候，又為什麼故意把我送到小姑那裡。」

  「等你畢業。」

  林淮深呼了一口氣，說：「好，我會努力儘快畢業。」

  悲涼的感覺像蟲子一樣在心頭爬來爬去，是啊，誰都會死掉的。那些古代的君王，那些玄鳥之血的先輩們，他們在面臨死亡時，大概會放出內心禁忌的東西。其實不止玄鳥，宋薇當時駕駛天之戰龍使用禁術時，不也是一樣的心情嗎。

  似乎感知到林淮此時差勁的心情，林政敲了敲桌子，說：「振作點，如果你畏懼的話，那現在還有機會選擇離開覺醒者的世界。我一直都沒有干涉你，雖不願讓你成為覺醒者，但尊重你做出的任何選擇。」

  林淮瞬間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情，如果真的離開覺醒者世界，自己做的到嗎？肯定做不到啊，那麼多難以割捨的人和事。

  他凝重地說：「我不會選擇放棄，既然已經踏上了這條道路，無論如何也要將它走完。爸爸，可是你是如何克制這種血脈中的詛咒？」

  林政的手機再次響起，他接通電話後低聲說了幾句，然後直接掛斷。

  林淮突然明白，原來這個男人並不是每一通電話都會耐心地等待對方掛斷，可能只是對少數幾個人，或者就那一個人而已。

  「如果有急事的話，你先走吧，我們有時間再聊。」

  林政把手機放到褲兜里，說：「你錯了，我們儘量少見面，因為你是覺醒者，而我是普通人。有些緣故我現在無法告訴你，但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即便是騰霧山，也不能庇佑你一輩子，只有自己的、能夠掌控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力量。」

  林政的語速加快，那通電話中似乎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我並沒有刻意去克制那種詛咒，祖先多少輩人都沒能實現這個願望。但我加強自己的意志，把那種撕裂一切的欲望拴上繩索。假如那種欲望是餓狼，你一定要變成巨龍，只要時刻比它更強大，它就會被你掌控。」

  林淮似懂非懂地記下了這句話，他能感受到林政表現出的強大力量，那股狂暴的火焰在他手中如若溫順的綿羊。

  他開始期待進入天麟的生活。

  「對了，記得去翻翻舊房子的枕頭下面，有小驚喜。若你能繼承你母親的血脈就好了，不過……」

  結界散開，林政離開座位，遞給張瑤一沓大額鈔票。張瑤不停地拒絕，最後只從其中抽出了點單的錢。

  林淮突然對這個文靜卻大膽的店員多了一絲好感，他看著林政走出店外，漸漸走遠。他沒有送林政，因為他懂了這個男人話里的意思，現實中有諸多麻煩，但林淮相信自己終究會有搞清真相的那一天。

  在此之前，要不斷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林淮向張瑤禮貌地道謝，之前兩人戰鬥過後的狼藉場景，需要這位小姐姐去收拾乾淨，心中難免有些過意不去。

  他走出店門，看到人來人往的車流，突然有些想念宋薔的車，不僅因為座椅非常舒適，更重要的是身旁的人。

  手機鈴聲驟然間響起，是宋薔的電話。

  「宋薔，有什麼事情嗎？我還沒有離開市區，要不要幫你帶一份薯條和炸雞回去？」

  「什麼？宋薔你沒回去？我一會兒把現在的位置發給你，來接我吧。」

  「大姐，不要在關鍵時刻突然傲嬌好不好？回去了給你做豬手，對，就是今天中午吃的，你要是不怕影響身材，多做幾次也沒有關係。」

  「嘿，我錯了我錯了。手機的電量不多了，總之你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