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李清兒（二）

  林淮轉動輪椅，看著面前的兩人，他先開口說道：「我的爺爺，並未告訴我未婚妻這回事，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

  穿著長袍的年輕人笑了笑，淡然地說：「請不要懷疑，光憑能夠找到你這點，就不會認錯人。」

  林淮不喜歡那個年輕人高高在上的語氣與無意露出的輕佻表情，他說：「那你們請回吧，我沒有未婚妻。即便有，解除掉就好。」

  李清兒看了年輕人一眼，說：「元一。」

  被稱為元一的年輕人垂著頭，不再說話。

  李清兒說：「不久前父親轉交我一些家祖的遺物。記載了你與我的婚約。家祖曾以玄鳥玉佩為信物贈予尊祖父，尊祖父亦曾贈予家族一些極為重要的物品。」

  「婚約中約定子輩或孫輩的覺醒者結為連理，但令尊似乎並沒有成為覺醒者，婚約要在我與你之間完成。」

  「我也剛得知這些不久，從洛水前來漓川，與你證實。」

  林淮的眼前卻浮現出宋薇的影子，婚約是什麼鬼？要讓班長知道了，沒準要被嚴刑審訊折騰一頓。

  元一皺著眉頭說：「清兒在問你話。」

  林淮忍住內心的煩躁，說：「爺爺確實曾傳我一塊玉佩，拿給你看看。」

  說完後林淮便轉動輪椅，進入臥室中，拿出裝著玉佩碎片的袋子。

  李清兒接過袋子，看到裡面的碎片，點了點頭，說：「確實是這塊玉佩。」

  林淮有些尷尬地說：「抱歉，它碎掉了。」

  元一的聲音在林淮耳朵里異常尖銳，「什麼？你膽敢這樣對待清兒的信物？粗鄙的小人。」

  林淮的左手握成拳狀，說：「請問我爺爺給她的東西，現在在哪裡呢？」

  元一不屑地笑了笑，說：「怎麼？你還想要回來嗎？」

  李清兒的聲音很冷，「夠了。」

  她伸出手臂，把玉佩碎片放進林淮的褲兜中，對林淮說：「請原諒他無意的冒犯。今日前來，清兒想確認這段往事。林淮先生，若你希望，清兒會如約下嫁於你，成為你此生的妻子。」

  林淮搖了搖頭，說：「你走吧。我不需要一個素昧平生的人成為我的妻子，並且你並不是想成為誰的妻子而來，而是想完成婚約。我不知道老人之間有什麼約定，但恕我直言，我不知道這些，也不認為這些多麼重要。」

  李清兒微微頷首，說：「當初契約，並不公平。尊祖父曾以力挽狂瀾的力量，讓洛水李家在魔種侵襲下留住一口氣。並且留給李家珍貴的丹藥，而我們當時可以給的，只有一塊曾代表貴家族主家的玄鳥玉佩。而你身體裡流淌的血液，即使沒有這塊玉佩，亦可覺醒。」

  「清兒願代家祖，還清欠下的幫助。如若林淮先生不願如此，清兒願奉上微薄的寶物。」

  元一從懷裡拿出一份紙張精美的清單，拍在林淮家的茶几上，說：「可憐的鄉巴佬，這么小的房間，能裝的下這些嗎？曾經榮耀無比的覺醒者家族現在衰落到了這種地步，真是可笑。」

  林淮感覺最近諸事不順，剛覺醒就躺進醫院，觀戰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而再進醫院，現在還有個喋喋不休的傻子在這裡表演。哦，那個清清冷冷的女孩貌似挺有禮貌，但是現在才來報恩，自己應該扮成一個傻缺裝作智商掉線，對他們感恩戴德才好嗎。

  林淮眯起眼睛，嘴角帶著笑，他拿起那張清單，說：「真是好多的寶貝啊，血玉珊瑚？還有一堆什麼什麼丹藥？我從小到大，連聽說都未曾聽說過這些東西，偶爾在電視裡面見到的時候都會留下口水。」

  他當著兩人的面，用嘴角咬著清單的一角，把清單揉爛撕碎。他的腦海中顯現出一個身軀筆直的慈祥老者。

  他笑著說：「如果那是我的，請你們全部燒掉吧。立刻，馬上。林家曾經是何等榮耀我並不得而知，但是我爺爺當初救人肯定不是為了將來他孫子需要救濟時找個飯票。我只是我自己，也代表我自己。不知曾經我爺爺提著劍救人時，你們祖輩的表情是否如同現在這樣？我很好奇。」

  「你們現在不是我林淮的客人，出去。」

  李清兒並沒有說什麼，她看著林淮那裹著繃帶的右臂，搖了搖頭，似乎在嘆息林淮的不識時務。而元一冷笑著看著林淮，像是看一隻可憐的獵物。

  在出門時，元一腰間的刀柄碰到了林淮柜子邊上放置的相框，相框應聲而落掉在地上。林淮吃力地從輪椅上站起來，他想離開輪椅，將相框撿起。卻一個站不穩跪在了地下，走在李清兒身後的元一似是有意，又折返回來，靴子反覆碾過相框。

  「真是不好意思，本想扶起你，卻沒想到小房間裡垃圾不少。」元一笑著對林淮伸出手。

  林淮感覺自己的血液在燃燒，在爆裂，他有種撕碎一切的衝動。

  那個相框中的照片，是自己擁有的，唯一一張母親的照片。父親在母親去世後，便把母親的所有物品全都付之一炬，林淮哭號嘶喊著從火焰里搶回這張邊角有些焦灼痕跡的照片。

  有些人從來沒有多祈求過什麼，他們只是想活著，像雜草，像碎石，即便不多不起眼也好，多麼卑微也好，再不堪的人也會有愛到骨髓里的事物。

  林淮感覺到自己的左手在顫抖，他想起了蘇北生曾給他看過的視頻，視頻中自己凝聚火焰為劍，那時的自己雖然沒有意識，但是那種孤傲的表情，給了他十足的震撼。

  他把禁魔環咬在嘴中，只要一個念頭，上面的卡扣會打開。也許再次醒來時，自己身上又要添加不少傷口，也許永遠都不會醒來，或者摘下禁魔環時，自己也變不成視頻中那個勇武的樣子。

  可是林淮感覺很委屈，心裡像是打開了一道裂縫。惡魔們呼嘯而來，在那裂縫裡面狂歡舞蹈，直到千瘡百孔。

  元一伸出的手摸了摸林淮的頭髮，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林淮，對李清兒說：「你看這個人，他好像只狗哦。」

  李清兒那不食煙火的臉上終於泛起了情緒的波動，呵斥道：「胤山元一，洛水李家與你的決定，不是我的決定！」

  元一往林淮身上啐了一口，說：「怎麼？你喜歡這個廢物嗎？他的手臂都殘廢成這種樣子，我元家的狗都是四肢健全的狗。」

  李清兒那黑色的法衣陣陣作響，她眼中紅色的花瓣似要降臨現世，她的聲音沒有溫度，「過來。」

  林淮聽著兩人的聲音，有種無力感。他體會到了沒有力量的人，弱小的人，那種無法選擇拒絕的人內心的掙扎與可憐。李清兒似乎有一點點正義感，但是那種正義感是出於什麼呢？憐憫嗎？不屑於欺辱弱小嗎？自己在她眼裡似乎和一隻狗也沒有什麼區別，只是她不允許元一欺負一隻狗嗎？

  「哈哈哈哈哈哈……」林淮的喉嚨中傳出低沉的聲音。

  那聲音帶著一絲絕望，與一絲決然。

  林淮感覺褲兜里的玉佩碎片在發熱，在傳遞溫度。自己左手的指尖似乎能感受到靈力，那種美妙的靈力，無數人崇拜的靈力，那種能在自身清醒時刻使用的靈力。

  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與充滿了靈力的世界產生聯繫，他能調用空氣中的那些火之靈力。他能看到火焰在自己的左手指尖燃起，他能聽到火焰中的精靈在耳邊呢喃低語。

  元一有些顫抖地指著林淮抬起的頭顱，他笑著看著元一和李清兒。

  林淮沒有學習過靈力的使用，也不曾懂得如何操控靈力戰鬥。但在他心裡響起一個聲音，林淮不知道交感效應到底是讓自己感受到了什麼，但是他此時無比感激。

  擁有力量，才能獲得應有的尊重。

  「你們的罪，唯烈焰洗清！」林淮的上衣逐漸燃燒，他的後背上逐漸出現一個紅色的玄鳥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