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最後的對弈

  ……要說這日軍旅團長近衛文對八路軍的游擊戰術，打過這麼多年交道，也算是有些了解。

  可惜還是不懂其精髓。

  虎頭山八路軍聯合偽軍，趁著黃昏發動偷襲，一舉拿下萊陽及周邊在鬼子手中最後的幾座縣城之後，日軍倉促之中，從縣城裡周衛國故意留下的城門逃竄出去。

  等到近衛文將兵力全部聚集起來，只剩下兩個大隊左右的兵力，也就是兩千多點日軍士兵。

  這要是擱在以前，日軍的後勤供應有保障的時候，2000多名士兵的吃喝用度，對於日軍強大的後勤供應來說，自然是輕而易舉。

  就算是後面日軍的供應有些跟不上，但至少是在縣城裡，隨便想想辦法也能弄到一些物資。

  可近衛文沒有弄明白一件事情，他完全沒有考慮到，處在野外。承擔2000多張嘴巴吃飯，到底是多麼艱難的事情。

  被迫轉入山區的前三日還好說，鬼子從縣城裡出來，雖然匆忙，但也是帶了一些口糧。

  把士兵們的口糧集合起來，然後再湊著在山區里采了一些野菜什麼的，也能湊合著過上個三五日，畢竟這是春天。大山裡頭多少還能找到些野菜什麼的，只要沒毒，就能吃到肚子裡果腹。

  只是很快，近衛文就知道2000多張嘴巴意味著什麼了。

  就算是挖野菜吃，這2000多張嘴巴，一天恐怕也能吃掉個一兩千斤的野菜。

  這荒山野嶺的，野菜有那麼好找嗎？

  大部分都是一些無法下咽的樹皮、樹葉、雜草之類的，小鬼子們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苦？

  就這樣，2000多號日軍士兵挨到第四日的時候就徹底斷了炊。

  在山區附近找了個遍，連半顆能吃的野菜都找不到了。

  本來近衛文想帶著隊伍看看能不能到附近的村莊裡搶一些糧食什麼的。

  反正現在也已經從縣城裡出來了，再也不用顧忌什麼照顧民心的問題，只要見了中國百姓，見了村莊，只管搶就是了，先填飽肚子再說。

  只是近衛文帶著隊伍剛出了山區，就發現出山區的要道，被八路軍給占領了。

  什麼叫做絕望？

  絕望就是當年他們萊陽日軍用來封鎖八路軍根據地，對付八路軍而修建的碉堡、炮樓、據點，眼下反過來倒是用來對付他們這些日軍部隊了。

  八路軍駐紮在據點裡，有著易守難攻的據點，還有那高高矗立的炮樓，炮樓上一挺挺機槍，可以看得分明。

  就這樣，近衛文原本滿抱著希望，帶著一支200多人的隊伍，從山區里走出來，看到那嚴陣以待的守在據點裡的八路軍戰士們，望洋興嘆之後，又只能撤回去。

  沒辦法，現在一切都調轉過來了，這次他們從縣城裡逃跑得匆忙，只顧著逃命呢，哪能顧記得帶上什麼火炮之類的攻堅利器？

  眼下這些炮樓還有據點修建的有多堅固，只有小鬼子心裡一清二楚。

  就憑他們手上的這些僅有的一些擲彈筒，打上去給炮樓撓痒痒還差不多，衝上去怕是只有送死。

  沒看到那數量駭人的輕重機槍，正嚴陣以待嗎？

  「旅團長，這些八路軍實在可惡，我們和他們拼了吧，我們寧願去效忠天皇，也想嘗試突破出去，總得想辦法弄到食物，要不然大家只能在這深山裡頭活活餓死。」

  有鬼子大隊長建議道。

  近衛文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小林君，不要這樣想，我不想咱們的士兵做無謂的犧牲，眼前的局勢還不明朗，我們已經處在當下難以改變的困境，未來到底怎麼樣呢？如果有一天我們戰敗了，大家又該如何？」

  一聽到戰敗兩個字眼，雖然周圍的日軍軍官們都不願意承認，更是覺得是奇恥大辱。

  可眼前的局勢無不表明，大日本帝國或許已經沒落了，八路軍甚至已經開始了反攻。

  就比如萊陽地區，他們向周圍的帝國部隊求援過不止一次，可始終沒有派出隊伍過來馳援他們萊陽地區。

  也就被虎頭山八路軍打下了縣城，被迫轉移到這山區。

  這一切的一切，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有鬼子大隊長嘴硬說道：「旅團長閣下，大日本帝國絕對不可能戰敗，我們就是死，也絕對不會選擇投降，至少沒有得到上級明確的命令之前，我們絕對不會選擇投降。」

  近衛文的嘴角滿是苦澀，得到上級的情報，還能夠嗎？

  眼下手頭連電台都沒有，如何與其他區域的帝國部隊取得聯繫？現在又被困死在了山區里，誰知道未來又會怎樣？

  「不管怎麼樣，大家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可是，旅團長閣下，再這樣下去，大家還是得被餓死，不如放手一博，只要能打掉這處根椐地，咱們或許就能夠得到糧食。」

  近衛文說道：「這據點堅固，再加上炮樓的防守，咱們手頭沒有攻堅的火炮，如何能夠輕易打下據點？還是再等等吧。

  我相信周衛國此人絕不會把咱們逼上絕路，他也不想看到我們拼死一戰的結果，所以我斷定，要不了多久，他一定會給咱們送來食物的。」

  而一切果然讓近衛文猜對了。

  又挨了兩天，日軍士兵們，即便是啃著樹根也覺得兩腳虛浮，有些抬不起來的時候。

  周衛國果然帶著隊伍到了，拉來了一大車的燒餅，就在那裡擺著。隔著老遠，小鬼子們似乎就聞到了香味兒，要不是用強悍的意志力控制著，早就忍不住撲下去，撲在烙餅上狠狠地吃上一頓了。

  周衛國讓人找來了大喇叭，站在據點裡的炮樓中，朝著山上的鬼子喊話，說的是日語：

  「久違了，近衛文先生，我想這還是你我第一次以這種方式談話吧？」

  近衛文聽到這話，立馬斷定對方的身份，當即喊道：「是周團長吧，久仰大名了，一直想著消滅你，連帶著消滅你們虎頭山根據地，可一直也沒有做到，沒想到風水輪流轉，到了如今的局面。」

  周衛國笑道：「這或許就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正義必將戰勝邪惡的真理。」

  近衛文說道：「周團長，你不要這麼幼稚，你我都是軍人，成王敗寇，那是政治的博弈，而對你我來說，只要是上級的命令，我們也只有去遵守。

  除此之外，我沒什麼好說的。

  眼下，不知你來到底是何意思，是要與我大日本帝國最後拼死一戰，還是想要做些什麼？」

  周衛國笑道：「看到眼下我給你們日軍士兵拉來的燒餅嗎？想吃的話很簡單，交出你們手頭的槍枝彈藥，我立刻就把這些燒餅給你們運送上去。」

  近衛文喝道：「周團長，你是不是想的太好了些？作為軍人，如果連槍都丟掉了，那還算什麼軍人？」

  周衛國冷笑道：「那作為軍人，如果連飯都沒得吃，命都沒了，難道就算是軍人嗎？近衛文，就算是你想死，你看看你身邊的這些士兵們，有多少士兵的年齡是超過30歲的？這一條條年輕的生命，你就忍心這樣看著他們凋零在這荒山野嶺？這就是你作為旅團長的責任？」

  這一番話說得近衛文有些遲疑起來，周邊幾名日軍大隊長喝道：「旅團長閣下，你不要聽這個周衛國胡說八道，大不了我們和他們拼了，效忠天皇，拼死一戰。」

  近衛文卻是沒有答話。

  拼，拿什麼拼？現在已經是日薄西山了，看看周邊的這些昔日的帝國勇士們，哪還有一點勇士的樣子？一個個的站都快站不起來了，還拿什麼和人家戰鬥？

  近衛文也同時看到了周衛國帶來的部隊，拉過來的一門門火炮，那一番火炮轟炸下來，恐怕要不了一個回合，他這2000多號日軍士兵也就徹底葬送在這裡了。

  沉默了片刻，近衛文說道：「周團長，你們八路軍一向說到做到，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這麼多年，咱們彼此作為舉手，我對你們還是相當佩服的，能夠在敵後這樣艱苦的環境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種程度，實在是不可思議。

  我不想我的士兵們跟著我一起陪葬。

  我這就下令讓他們把槍枝彈藥全部交出來，我希望你也履行承諾，給這些士兵們一條生路。」

  近衛文說完，周邊的鬼子大隊長、中隊長們紛紛勸諫：

  旅團長閣下，我們不需要敵人的憐憫，和他們拼了就是了。

  近衛文卻是極力喝止了這些日軍軍官，然後說道：「戰爭已經結束，繼續打下去，已經失去了政治意義，不過是做無謂的犧牲，與其在這裡拼死一戰，你們不如多想想自己身後的家人，想想你們參軍之前是否答應過家中的父親母親大人？要把性命丟在這異鄉他國嗎？」

  近衛文這一番話說完，日軍軍官們都沉默了。

  接著，近衛文指揮著部隊將2000多名日軍士兵的槍枝彈藥全部交了出去，周衛國這邊也是說到做到，繳獲了鬼子的槍枝彈藥之後，就把拉來的幾板車的燒餅，運送到了日軍士兵們面前。

  鬼子士兵們瘋了，一個個抓著燒餅狼吞虎咽起來，幾天的日子已經餓得他們精疲力竭，早就快堅持不住了，此刻哪還顧得上什麼形象。

  就這樣，2000多號日軍被周衛國兵不血刃地拿下。

  至於近衛文這個老鬼子，等到周衛國率領戰士們上山接收那些繳獲的槍枝彈藥，和投降的鬼子士兵，這才得知，老鬼子近衛文在山裡頭找了一塊落葉繽紛的地方，將自己的衣著好生整理了一番之後，脫下自己的軍服，脫下自己的軍帽，穿戴得整整齊齊，然後跪在落葉上，剖腹自盡了。

  周衛國帶著戰士們趕到的時候，看到了近衛文倒在地上的屍體，還有流了一地的殷紅的鮮血。

  就連楊大力看了當時的情形，都在感慨中豎起了大拇指說道：「排長，不得不說，這老鬼子對自己還真是夠狠，剖腹自盡的小鬼子咱不是沒有見過，但是能像這老鬼子一樣把口子剖得這麼深，這麼長的，還真是少見，這傢伙的意志力可真是不錯。」

  周衛國說道：「可惜是用錯了地方，如果不是侵略者，這些日軍士兵還有將領們都會是很有血性的軍人。」

  誰說不是的呢！

  最後出於人道主義，周衛國下令將這近衛文就地埋在了大山上，不至於曝屍荒野，這一舉動倒是贏得了投降的日軍軍官和士兵們的感激，一個個朝著周衛國來了個90度鞠躬。

  周衛國帶著戰士們押送投降的日軍返回縣城。

  返回縣城之後。縣城裡的百姓們，還有周圍村莊的鄉親們，聽說周團長打了大勝仗，將萊陽的日軍全部俘虜了回來，一個個無不興奮，懷著各種仇恨趕到了地方，廝打著要殺了這些小鬼子，為死去的親人朋友們長命。

  戰士們險些都沒攔住，最後還是周衛國站出來說道：「鄉親們，戰爭的罪過本身不在於這些士兵，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同樣是受害者，我希望大家理智一些，難道殺了這些已經放下了槍械的鬼子士兵，大家逝去的親人就可以活過來嗎？

  大家放心，這些侵略者們會得到應有的懲罰的。

  至於現在，希望大家能夠支持我們八路軍的工作。」

  有鬼子大隊長表現得十分狂傲，甚至衝著周圍的百姓用日語謾罵，這日語百姓聽不懂，周衛國自然聽得懂，當著一眾鄉親們的面，周衛國上去便是兩個耳光，打得那鬼子大隊長腦瓜子嗡嗡的。

  那日軍大隊長咆哮道：「你們八路軍不是優待俘虜嗎？」

  周衛國冷笑道：「我們優待的是俘虜，俘虜至少也是個人，像你這樣不知廉恥的畜生可不在其中，怎麼，都到了現在了，你還有什麼臉面擺出你們自以為是的高傲嗎？

  參謀長張楚出來勸道：「衛國，咱們八路軍的紀律，這樣做恐怕不太好。」

  周衛國卻是斷然道：「有什麼不好？這些混蛋，相對於他們施加在咱們中國人民身上的苦楚，咱們此刻給予他們的侮辱也不過萬分之一罷了。

  投降者就該有投降者的姿態，聽我命令，將這些不服管教的日軍士兵、軍官拉到市場去，綁在柱石上任，由鄉親們侮辱謾罵，只要不傷性命即可。」

  「衛國！」

  周衛國當然知道張楚想說什麼，笑道：「楚子，讓我任性一回吧！百姓們樸實，不至於殺了這些鬼子，但總得讓他們發泄發泄，我們的百姓，我們不護著，誰來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