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蘇州

  周衛國在魯中軍區一共停留了三日。

  這期間，就像司令員所說，周衛國和李勇與魯中軍區方面的八路軍幹部們，展開了相互的交流與彼此之間的學習。

  魯中軍區的同志十分虛心地向周衛國和李勇請教了虎頭山根據地發展的歷程，包括根據地如何開闢，開闢之後如何一方面進行防禦的建設，一方面進行經濟建設的各種經驗。

  周衛國自然是傾囊相授，將自己通過實踐所取得經驗一一告訴魯中軍區的同志們。

  對於周衛國而言，無論是前世還是今世，來魯中軍區還是第一次。

  所以在魯中軍區這三日，周衛國也見識到了這八路軍軍區內部的建設，一派和諧的畫面。

  整個根據地周圍有不少民眾，民眾們住在這裡相對平穩安定，能夠在抗戰時期，為這麼多的民眾提供這樣一塊相對安全的區域。

  為了民眾的安定而努力著的八路軍戰士們，作為民眾們的保護傘，不得不說，這份革命熱情與信仰的確令人敬佩。

  這三天，周衛國與方勝利聊的比較多。

  「衛國，將來你有什麼打算？」

  周衛國則是笑著問道：「勝利，你呢？」

  方勝利苦笑著說道：「世事無常，特別是我們做軍人的，上面一道命令，有的時候或許就需要我們捨棄一切，包括我們的性命。

  如今留在八路軍，這是我的選擇，我並不後悔。

  留在這裡，我也見識了很多，成長了很多。

  有時候想想，像八路軍這樣的新軍部隊，或許才是真正能夠挽救中華命運的部隊。

  只是說起來又有些感慨，當年在中央軍校，咱們有那麼多同學，遠的不說，咱們一個宿舍的那麼多同窗們，現在又究竟怎麼樣了？又都在何處呢？

  大家是否還在為了抗日事業共同努力著？」

  周衛國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我相信，當年我們那些朋友們，同學們，一定在為了共同的目標努力著。」

  方勝利也跟著點頭，接著方勝利問道：「衛國，你今後準備怎麼做？」

  周衛國道：「這次從魯中軍區離開之後，我準備先去蘇州一趟，見父親一面，如果可以，將父親從敵占區轉移到根據地，我也算是徹底放心了。」

  方勝利道：「這倒是，伯父處在鬼子占領區，稍有不慎就會發生危險，還是接回根據地的要緊。」

  周衛國苦笑道：「只是以我父親的性子，我怕未必能說服他。這次過去見上一面，確定父親安然無恙，我也能徹底放下心來。

  從蘇州離開之後，不管有沒有把父親接回根據地，後續我自然要返回虎頭山根據地，儘量早日光復萊陽縣城，等到趕走日偽軍的那一天。」

  「勝利，你呢，怎麼想？

  方勝利想了想，說道：「衛國，說句實話，如果是大半年前你來見我，再說出這樣一番話，我自然二話不說，會追隨你離開。

  你若是回虎頭山根據地，我便跟你一起回虎頭山根據地。

  你若是說從八路軍離開，返回國軍部隊，我也不會有任何猶豫。

  但是現在嘛，我想我更願意繼續留在魯中軍區，帶領我的部隊，為抗戰事業貢獻我微薄之力。」

  周衛國大笑道：「勝利，看來你是真的下定決心了，好，做兄弟的支持你的一切抉擇。」

  接著兄弟二人又聊了一些回憶，說到當年在中央軍校的時候，周衛國是如何的大放異彩，兄弟兩人又在諸兵種演習聯合作戰中，如何配合，並取得了極好的名次，兩人都是十分感慨，一直說到深夜，這才罷休。

  次日，周衛國與魯中軍區的同志們告別，從魯中軍區離開。

  周衛國這次離開並沒有帶多少人，突擊隊也留下了大部分的隊伍，到時候跟隨政委李勇重新返回虎頭山。

  周衛國身邊只帶了楊大力等三位隊員，然後直奔蘇州。

  臨行的時候，李勇再三囑託楊大力，一定要照顧好團長周衛國，絕不能讓周衛國受到半點傷害。

  楊大力拍著胸脯保證，只要他在，團長少不了一根汗毛。

  就這樣，次日上午，四人一同出發了，朝著蘇州地區趕去。

  想要返回蘇州，自然要進入日軍的占領區。

  當年蘇州淪陷之後，直到現在，也一直全盤掌握在日本人手中。

  周衛國和楊大力四人到了敵占區附近之後，便改頭換面，弄了一身商人的衣服，混進了城中，然後又順道去火車站買了去蘇州的車票，一路乘車趕到了蘇州。

  直到次日下午五時左右，周衛國一行這才成功抵達了周家的蘇州老宅。

  也就是周衛國的父親周繼先當年在蘇州置辦的家產，這也是周衛國幼年長大的家宅，充滿了童年記憶的地方。

  只是當年富甲一方，在蘇州當地也是頗有聲望的蘇州大宅，如今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外面大街小巷上經過的百姓們，在望向蘇州大宅，這個昔日鼎盛的家族的時候，一個個竟是投去鄙夷不屑的目光，甚至還有些百姓百姓會衝著蘇州大宅的方向吐上兩口唾沫，然後大罵一聲漢奸。

  原因是，就在去年，這蘇州大宅的主人周繼先回來了，並且答應了日本人，做了這蘇州維持協會的會長。

  甚至幫著日本人在蘇州周旋各方事務，包括做生意之類。

  所以，在百姓們眼中，這昔日德高望重的周老爺子，如今儼然已經成了日本人的走狗漢奸，自然得了一身的罵名。

  趕到蘇州大宅的周衛國，遠遠的望見百姓們朝著蘇州大宅丟雜物、吐口水，他心裡也蠻不是滋味，可又無可奈何。

  他知道父親心中的大義，父親從小就教導他，個人的榮辱與國家利益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犧牲個人的榮辱，就能換來國家的利益，父親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去做。

  正如眼前父親的選擇，即便是做了漢奸，背負罵名。

  但實際上又有多少人知道，父親一直在暗中幫助著各方的中國抗日武裝對付日軍？

  父親才是真正的身在曹營心在漢。

  父親不是軍人，只是一介商賈，原本作為大多數唯利是圖的商人，父親完全可以避開這場戰亂，隨便找上一塊安穩的地方，就能過上富足的一生。

  可周繼先卻依舊選擇挺身而出，站在了這裡。

  這位老父親默默無聲地為這個民族、這個國家，做著自己儘可能做到的貢獻。

  作為一名父親，他也以身作則地向周衛國、劉遠、劉志輝三位兄弟，以實際行動做出了榜樣。

  一想到這裡，周衛國的眼眶便有些濕潤，楊大力在一旁說道：「團長，咱們走吧，馬上就能見到周老爺子了。」

  周衛國點了點頭，直到天色黑定之後。

  維持協會的府邸，日偽軍的守衛稍微鬆懈了一些，周衛國這才帶著楊大力幾人，悄悄地潛入了周繼先辦公的地方，也就是蘇州的周家工會，見到了自己的父親周繼先。

  當時，管家是率先發現周衛國的。

  「少爺！」

  看見周衛國的管家，激動得渾身顫抖著，「少爺，您可終於回來了，我這就向老爺匯報去。」

  周衛國將手放在嘴邊，示意管家禁聲，他說道：「福伯，父親此刻正在書房裡練字吧？」

  管家點了點頭：「這是老爺一貫的習慣了。」

  周衛國說道：「福伯，我直接去找父親就是了，不用麻煩您了。」

  福伯點了點頭。

  然後，周衛國就孤身一人，徑直向著周繼先的書房走去。

  重活一世，其實周繼先一直是周衛國心中的痛，直到這一世，直到現在，還可以見到活生生的父親在眼前，周衛國每念於此，心裡這才好受了些。

  如今，張仁傑被周衛國控在根椐地，又找了事情拖延著，張仁傑只要不暴露，父親的身份也絕不會輕易暴露，這也是周衛國為什麼會同意周繼先，在蘇州擔任維持協會的原因。

  但凡知道周繼先有危險，周衛國就是強來，也絕不會允許自己的父親冒這種危險。

  咚咚咚，門外的敲門聲響了起來，在這平靜的走廊里遠遠地傳開，正在書房練字的周繼先面色平靜中，頭也不抬地喊了一聲：

  「進來。」

  周繼先也沒有多想，在他練字的時候，福伯進來給他端杯茶之類的，這是常有的事情。

  周衛國進來之後，就定定地站在他面前，也沒有說話。

  直到周繼先在平靜中將筆下的字練了一遍，這才注意到來人。

  周衛國看到父親平靜的臉色，也看到父親在書寫那一個個大字的時候，平穩的筆跡，可見父親的心中是波瀾不驚的，縱縱然處在這波濤洶湧的敵占區，處在這處處都有可能發生危機的地方。

  父親的定力依舊令人敬佩。

  這時，周繼先終於抬起頭來，看清楚了眼前的來人。

  看清楚是自己的兒子，周繼先的臉色也是輕變：「衛國，你怎麼會在這裡？」

  周衛國直接跪下，對周繼先說道：

  「爹，孩兒不孝，這大半年來一直忙於各種事務，沒有得空來看望您老人家。」

  周繼先定了定神，確認果真是自己兒子來了，他笑著上前將周衛國扶起來，說道：

  「爹這裡現在可不是什麼好去處，能不來就不來吧！這談何不孝順？你能在敵後抗日，這已經是為父最欣慰的事情。

  事情我也聽說了，你率領部隊在虎頭山的抗日事跡，甚至蘇州這邊的報紙上都能看到。

  父親有時甚至還能在報紙上看到你的照片，別提有多欣慰了。」

  「爹，我這次過來，就是要帶您離開的，蘇州這地方還在鬼子占領區，您的身份隨時有可能暴露，這太危險了，您必須要跟我返回敵後去。」

  周繼先卻是笑了，問道：「兒啊，你現在在做什麼？

  你的哥哥劉遠又在做什麼？

  你的弟弟劉志輝又在做什麼？」

  見周衛國沉默，周繼先自問自答道：「我的大兒子劉遠，如今是八路軍的戰士，正在為抗日事業而努力著。

  我的二兒子周衛國，如今也是八路軍的團長，指揮著八路軍戰士們與日軍殊死拼殺。

  就連我的小兒子劉志輝，如今也已經加入了國軍，正在與日軍作戰。

  有三個兒子如此，做父親的也該欣慰了。

  但你們是男子漢，父親又何嘗不是男子漢？

  父親很清楚，在這裡才能發揮自己最大的用處。

  冒我一人危險又有何妨？我早和你們說過，個人的榮辱與國家利益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犧牲一人，若是能救我中華民族，又何樂而不為呢？我雖死而無悔。」

  周繼先的話語說得很堅定，周衛國苦笑了一聲，說道：「爹，我就知道勸說不動您，這次過來也就是想確定您安然無恙，也能放下心了。

  另外，關於您在蘇州這邊的安全，我會加派人手暗中保護，可一旦要出現什麼意外，比如您的身份有暴露的風險，到時候我可不管爹您願不願意，就是拖也要把您拖走。

  這是做兒子的本分，要是連父親的安危都不管，那還談何人子？

  周繼先笑道：「放心吧！就是一些小鬼子而已，爹還應付的過來，咱們蘇州人會做生意，更能洞悉人心，要是連幾個小鬼子都對付不了，這麼多年，你爹我在商界豈不是白混了？」

  這話說的父子二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接著，楊大力幾人也到了地方。

  周衛國向周繼先介紹了楊大力和另外兩位突擊隊隊員。

  「爹，這是和兒子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也是我們八路軍內部的同志。」

  周繼先拍拍這個，看看那個，滿臉寬慰道：「好啊，都是好樣的。

  不管是八路軍還是國軍，只要真心為了這個國家，為了民族的命運與日軍作戰，那就是好樣的。

  兒啊，你有這樣一群志同道合的戰友兄弟，這是人生之最大的幸事。

  這次既然你過來，父親總要送你幾句話。

  此去之後，你不用替為父擔心安危問題，這一點為父心中有數，自然不會出現什麼差池。

  你要記得將重心放在自己當前所在的事業上，你要對得起你身上肩負的責任和重擔。

  周家的兒郎，那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即便父親不能時刻對你耳提命面，你們也應當自勉自勵，時刻謹記。」

  周衛國正色道：「爹，您的教誨，孩兒會記在心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