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開戰 豪賭

  ……沉默中，眾人都意識到自己思想上的誤區。

  不知從何時起，那道作戰勇猛、指揮精妙、殺起鬼子來更是毫不手軟的國軍將領的身影，竟是深刻在了大家的內心深處。

  時至今日，虎頭山的許多戰士與將領甚至都已經下意識地將周衛國當成了虎頭山的一份子。

  其中甚至更多了一份安全感，似乎只要有周衛國在，鬼子就不可能消滅得了虎頭山。

  可將領們似乎忘了，就在大半年之前，虎頭山還沒有周衛國這號人呢！

  那時同樣沒有平鎮根據地，虎頭山又是如何堅持下來的呢？

  就像團長邱明所說，難道今日忽然沒了周衛國和他的部隊，虎頭山就要生存不下去了嗎？

  關於周衛國和他的部隊是否已經投降日本人的論斷最終沒有結果，邱明宣布會議結束之後，將領們離去的背影多少帶著些落寞。

  很快，會議室里只剩下虎頭山實際的掌舵三人組，團長邱明、政委吳遠山、參謀長李勇。

  三人相互看了看，會議室里雖然依舊保持沉默，可三人原本緊皺的眉頭卻是緩緩地舒展開來。

  「老邱，老吳，你們說說，衛國這臭小子到底想幹什麼？」李勇率先開口，打破了會議室的沉默。

  吳遠山笑道：「你問我我問誰去？不如你直接找到衛國問個清楚。」

  李勇卻搖了搖頭道：「不行，衛國這些日子主動避開咱們，多半是醞釀了什麼對付鬼子的計劃，這個時候我們可不能突然出現，再破壞了他的計劃。」

  邱明笑道：「老李，你倒是對周衛國極為信任，你難道就不怕他真的如同謠言所說，投降了鬼子？」

  李勇斷然道：「這絕不可能，就算是我李勇投降了鬼子，他周衛國也不可能投降鬼子。」

  「哦？老李，為何如此自信？」吳遠山笑問。

  李勇道：「我不信你們就沒有發現衛國每次殺鬼子時，目光里透露出的那種瘋狂和仇恨，他是從淞滬會戰開始一路滾爬出來的，見識過鬼子太多的罪行，像周衛國這樣痛恨鬼子的人如果都會投降鬼子，那只能說咱們中華民族怕是沒希望了！」

  「說得好！」邱明道：「所以不管衛國同志那邊想做什麼，咱們這邊即使聯繫不上他，也應該有那份配合的默契。」

  「只是老許他們那邊……」

  「不礙事，一切過去之後，誤會消除了也就好了。」

  「我看行。」吳遠山道。

  「可咱們總得分析分析，衛國這小子到底是抱著什麼計劃吧？」李勇道。

  邱明一邊抽著自己卷的捲菸，一邊說道：「這事兒我前前後後也琢磨過，衛國不站出來解釋，又與鬼子那邊有了聯繫，我看多半是想藉機麻痹鬼子，讓鬼子騰出手來對付咱們虎頭山。

  這樣的情況咱們不是沒有經歷過，在與日軍作戰的過程中，國軍袖手旁觀不是個例了。

  畢竟不止是日本人想剿滅咱們八路軍，國軍反動派同樣抱著這樣的想法。」

  李勇道：「你是說衛國在誘騙鬼子，假裝袖手旁觀，讓鬼子對咱們虎頭山根據地動手，然後他再從背後偷襲？」

  「恐怕不僅如此，周衛國的性格我們都曉得，他總能把戰鬥的規模擴大到超出你預料的程度，至於這次他到底有什麼計劃，咱們暫時也不清楚。」

  「為今之計，鞏固虎頭山的防禦，隨時做好鬼子大舉掃蕩的準備！」

  ………………

  五日。

  近衛文出兵攻打虎頭山根據地的籌備工作已經全部就緒。

  平鎮通往虎頭山的方向，各處要道有專門的人緊盯著，近衛文在這段時間，在這些要道上修築了不少的炮樓和據點，用於提防在自己掃蕩虎頭山根據地的時候，平鎮的國軍趕去支援。

  說到底，對於周衛國的假意袖手旁觀，近衛文是不大相信的。

  但他有理由相信，國軍不會為了八路軍冒生死危機。

  這次進攻八路軍虎頭山根據地，近衛文動用了超過一個大隊的兵力，萊陽只留守了兩個中隊駐防，外加上皇協軍二團大部人馬。

  在平鎮的國軍獨立團這邊吃了一鼻子灰的近衛文終於決定調轉槍口，柿子先挑軟的捏，將虎頭山根據地蕩平再說。

  至於虎頭山根據地的防禦體系，近衛文這段時間發動情報部門，也了解了不少。

  進入虎頭山腹地的陽村、趙莊、里壟村三處為主要防禦線，拉成三角形防禦體系。

  不得不說，這樣的防禦體系的確高明，一點受到進攻，另外兩點隨時可以趕到支援，或者是從側翼進攻敵軍。

  這是典型的三角形防禦體系。

  但熟知兵法的近衛文很清楚，這樣的三角形防禦體系同樣大有弱點。

  在雙方實力相差懸殊的情況下，這樣的三角形防禦體系反倒會使兵力分散，越發的容易突破。

  最終近衛文選擇的戰術是，佯攻兩點，強攻一點，再以點破面，如此一來，他料定虎頭山根據地必定失守。

  近衛文的想法是：

  陽村是虎頭山八路軍的兵工廠所在，防守力量肯定不弱，趙莊則是虎頭山八路軍的團部所在，更是防禦的重中之重，那麼里壟村就是最好的選擇，率先攻破里壟村，直接打破虎頭山三角形防禦體系，然後蕩平虎頭山。

  這就是近衛文的全盤計劃。

  為了達到自己的戰術目的，近衛文又從周邊縣城抽調了不少的隊伍過來，不僅如此，他這次出戰帶上了皇協軍三團，和皇協軍二團的部分隊伍，並讓所有的皇協軍都換上了日軍士兵的軍服。

  為了干擾虎頭山八路軍的判斷，近衛文幾乎是將出動的兵力平分成了三份，同時向里壟村、趙莊與陽村進發，做出了要同時強攻三點的架勢。

  不得不說，老鬼子近衛文的這一招的確陰險。

  倘若八路軍沒有察覺到近衛文的陰謀，而是將根據地的防禦兵力均分成三份，同時防守陽村、趙莊、里壟村。

  一旦開戰，八路軍就會在駭然中發現，進攻里壟村的隊伍戰鬥力要格外的強悍。

  等到八路軍察覺到近衛文這個老鬼子實際上是虛晃一招，主攻點全部放在里壟村時，怕是為時已晚。

  等到日軍主力攻破里壟村，長驅直入，再分別剿滅趙莊與陽村，直至蕩平虎頭山，自然是輕而易舉。

  就算八路軍精明，又有百姓作為眼線，察覺到進攻過來的日軍兵力上有出入。

  邱明等人也必須做出最為精準的判斷，確定日軍的主攻點是放在里壟村，且將兵力部署的重點放在里壟村，這才能保證虎頭山不失。

  可戰場形勢瞬息萬變。

  虎頭山的八路軍又怎麼可能處處洞察先機？

  雖處在萊陽縣城的指揮部，卻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的日軍旅團長近衛文自信滿滿地以為，虎頭山的八路軍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虎頭山。

  近衛文的故布疑陣的確讓邱明等人陷入了困境。

  據前線傳來的情報，朝陽村方向過去的日軍有將近一個大隊的兵力，朝里壟村和趙莊方向開進的日軍也有將近一個大隊的兵力。

  「這就有將近三個大隊的兵力了，這怎麼可能？萊陽的日軍旅團在虎頭山與平鎮的反掃蕩戰鬥中，先後折損了將近兩個大隊的兵力。

  近期我們又沒有得到日軍增兵萊陽的情報，也就是說，萊陽的鬼子只有兩個大隊多的兵力。

  那麼眼前這三個大隊的兵力，他們是從哪兒湊出來的？」

  許光榮對此表示質疑。

  李勇問道：「這事兒的確有蹊蹺，另外，鬼子也絕不可能把全部兵力都用在圍剿咱們虎頭山上，他萊陽縣城還有周邊的治安同樣需需要兵力駐守。」

  「可有看到偽軍隊伍？」邱明問道。

  許光榮搖了搖頭，「這事兒說起來也奇怪，鬼子一向發動大掃蕩都會帶上不少的偽軍從中協助，這次卻沒有看到多少偽軍隊伍，甚至是清一色的鬼子。」

  經過許光榮這麼一提示，軍事嗅覺敏銳的邱明立馬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此看來，鬼子並非出動了將近三個大隊的兵力，近衛文這個老鬼子果然狡猾，這三支大隊的鬼子肯定有問題。」

  「團長，鬼子能有什麼問題？」

  「如果這三支日軍大隊裡邊，有兩支日軍大隊裡大部分的鬼子都是由偽軍冒充的呢？」

  「這……」

  許光榮愣住了，將領們無不驚愕，這還是第一次碰到鬼子用這種法子來迷惑對手。

  邱明倒是平靜，「現在看來，近衛文這個老鬼子故意讓偽軍冒充鬼子，又分成三支大隊的兵力，同時進攻咱們虎頭山的三處防禦點，是想誤導我們，讓我們錯以為他的意圖是三點同時進攻。」

  張楚道：「鬼子兵力不足，又故布疑陣，肯定有側重點，他們肯定已經選好了助攻點。」

  「那麼另外兩處只是佯攻點！」

  「可鬼子會選擇哪裡作為主攻，這一點咱們暫時無法確認。」

  張楚贊同道：「參謀長說的不錯，按理來說，里壟村既沒有兵工廠，也沒有團部，是咱們的三點防禦裡邊軍事價值最低的，鬼子極有可能會選擇這裡作為主攻點。

  可我們明白這個道理，鬼子同要明白這個道理，就怕小鬼子偏偏選擇陽村或者是趙莊作為主攻點，畢竟兵工廠和團部對咱們來說太重要了。

  並不厭詐，除非是得到確切情報，否則我們根本無法判斷。」

  眾將領沉默，張楚說的是不爭的事實，大家的目光最終匯聚到團長邱明的身上。

  時間不等人，虎頭山必須立刻做出相對應的防禦部署。

  邱明沉默了片刻，目光與吳遠山李勇交流而過，這才緩緩開口道：「我們能猜到鬼子有陰謀，卻猜不到鬼子的最終選擇，那麼就只有以不變應萬變了，陽村、趙莊、里壟村三點防禦，一處也不能落下。」

  「可是，團長總得有防禦的側重點吧？」許光榮問道。

  邱明道：「沒什麼側重點，一營駐守陽村，二營駐守趙莊，三營駐守里壟村，這就是部署。」

  「可鬼子分明就是想誤導咱們，讓咱們覺得他們是要同時進攻三個點。」

  「那咱們就按照鬼子的套路來就是了。」邱明道。

  許光榮急道：「可是，團長，咱們兵分三路駐守的話，一旦日軍有進攻的側重點，鬼子側重進攻的地方，咱們可擋不了太久！」

  邱明反問道：「那麼你能肯定鬼子的側重點是在哪裡嗎？萬一咱們的兵力駐守分布不均勻，防守的薄弱點剛好是鬼子側重的進攻點，那又該如何？」

  「這……」

  許光榮一時無話可說，如果真出現這樣的狀況，虎頭山會崩潰的更快。

  邱明拍板道：「每個人營各自駐守一個點，這就是基本的部署，記住了，我不管鬼子的側重進攻點是在哪個點，陽村也好，趙莊也罷，鬼子的進攻一旦開始，以咱們虎頭山三個點防線的距離，短時間之內根本無法進行有效支援，所以你們每個營都只能靠自己，就是拿屍體給我填，也一定要把鬼子給我阻擊在陣地之外，至少堅守八個時辰以上！」

  「是！」三個營長齊聲應道，目光之中露出決然之色。

  會議結束之後，三個營長各自帶兵去駐守。

  只剩下邱明、李勇、吳遠山三人，吳遠山說道：「老邱，看來鬼子這次是下了大決心，要徹底剿滅我虎頭山了。

  你想過沒有，如果鬼子側重進攻點的攻勢過猛，咱們的隊伍擋不住怎麼辦？

  就算是擋得住一時，可鬼子要是狠下心來不斷發起進攻，咱們的兵力總會有消耗殆盡的時候，到時候虎頭山又該如何防守？

  說到底，防守本不是咱們最好的選擇，最正確的選擇是撤退，暫避鬼子的鋒芒，分兵突圍，與魯中或者魯南軍區匯合。

  可你偏偏選擇堅守，就是為了策應衛國那邊的計劃吧？」

  邱明笑了，笑得很是從容，「老吳，剛才會議上你也沒有開過口，直到現在才說出這番話，你的心裡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

  吳遠山怔了下，隨即長嘆道：「是啊，我們終究是把最後的希望都壓在衛國的身上了，畢竟虎頭山根據地開闢不容易，但凡有希望，我們也不會輕易選擇就放棄。」

  「我相信他！」一直沒有發表意見的參謀長李勇說道。

  「衛國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虎頭山被日軍攻占，他一定有後續的計劃。」

  邱明笑道：「所以說，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堅守虎頭山，等待戰局的轉變。」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場豪賭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