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士氣

  張楚離開之後，圍屍打援繼續。

  周衛國一方，傷員們也已經全部轉移到了後方。

  由於傷亡的多數是清風寨的弟兄，周衛國有些過意不去，對朱子明說道：「哥，先前我就說過，把開頭的戰鬥交給我們就成，現在咱們獨立連的傷亡已經不小，你先帶著隊伍撤下去吧！等到後面決戰的時候你們再上場也不遲。」

  朱子明自然明白這是周衛國的情誼，他卻堅定地搖了搖頭道：「兄弟，你什麼都別說了，我們清風寨的是弟兄，難道你手底下的士兵就不是你的弟兄？

  你放心，弟兄們雖然犧牲了一些，可只要能痛痛快快地殺鬼子，弟兄們就覺得值了！

  弟兄們，你們說說，是不是？」

  「是！是！」

  獨立連的其他幾個將領，也就是清風寨的當家們，齊聲應道。

  三當家更是喊道：「大哥說得對，咱們清風寨一體，絕不會丟下二當家一個人。」

  面對清風寨弟兄們的堅決，周衛國無奈地搖了搖頭，方勝利和孫鑫璞則是有些感慨，他們的團長這是交了一群至誠的朋友啊！

  倒是一旁的趙傑，趙班長几次張口欲言，總覺得這樣的山頭主義，兄弟之情，不是八路軍的作風。

  但想了想，張楚都不在眼前了，陳怡也什麼都沒說，他最終還是沒把話說出來，畢竟眼前的這伙就在不久之前還是土匪，邱團長也說過，要對清風寨的同志們格外體諒一些。

  趙莊。

  虎頭山八路軍獨立團團部坐落於此。

  團長邱明端坐在椅子上，一根一根地抽著自製的捲菸。

  政委吳遠山一言不發，可手指卻一直在木桌上不斷地敲擊著，暗示著他心底的不平靜。

  參謀長李勇右手的兩根食指在不斷地摩挲，目光一直凝視著槍聲傳來的趙莊方向，儘管他看到的只是團部的一堵土牆。

  唯獨連長許光榮最坐不住，在團部屋子裡來回地走動。

  「老許，我說你能不能坐下來再說，總是走來走去，晃得我眼睛都快花了。」邱明忍不住說了一句，手中自製的捲菸已經抽完，一包香菸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手中，這還是周衛國送給他的，煙盒上帶著日本娘們兒的香菸。

  許光榮心急如焚道：「團長，您坐得住，我可坐不住，也不知道現在陽村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萬一周衛國他們沒有擋住鬼子的進攻，一旦陽村被突破，那咱們的兵工廠連帶著虎頭山根據地，怕是都要危險了！」

  吳遠山道：「老邱，許連長雖然有些急躁，但他說的倒是也沒錯，要不我們主動催一催，問問那邊的情況，或者是派偵察兵過去探查探查情況吧！」

  邱明再次將一根香菸抽到頭，直到火星挨到手指，吃痛之下下意識甩掉菸頭，這才開口道：「急什麼，周衛國既然傳來消息，讓咱們按兵不動等候他的消息，咱們等著就是了，貿然出擊，一旦破壞了計劃，咱們反倒會更加的被動。」

  「團長，不是我信不過他周衛國，老實說，他周衛國的軍事才能我許光榮也是佩服的，可他手底下的畢竟是國軍士兵，他們的戰鬥力如何，咱們一點也不清楚，這次過來的必定會有日軍主力，如果他們一觸即潰，甚至直接放棄陽村逃跑，咱們根據地門戶大開，小鬼子可就直接打進來了！」

  「慎言！」一直一言不發的李勇瞪了許光榮一眼，「我寧肯相信你許連長會帶兵逃跑，也絕不會相信他周衛國會帶著部隊逃了。」

  「唉——」許光榮無奈地嘆了口氣。

  邱明道：「老許，你也不用擔心，我想情況遠比咱們想得更好，先前從陽村方向傳過來的戰鬥聲音，不知道你們注意辨認過沒有，在起初的戰鬥中，並沒有聽到咱們這邊迫擊炮的動靜，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周衛國是有信心對付來犯的鬼子的，他甚至暗藏了迫擊炮火力。」

  「之後槍聲停了好一段時間，迫擊炮火力才突然出現，緊接著又沒了聲響，其中甚至連槍聲都沒有傳出，這又說明什麼？」

  許光榮一臉懵，只能繼續聽團長邱明的分析。

  邱明繼續道：「這說明這一次的炮轟是遠程進攻，周衛國的部隊已經與日軍部隊脫離，這足以證明周衛國他們成功地擊退了鬼子的進攻，雙方又處於陣地對峙局面。」

  「萬一是……」

  「沒什麼萬一的，我們要相信周衛國同志。」邱明道。

  許光榮再此無奈，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團長，政委，包括參謀長，為何會如此信任這個周衛國呢？

  就在這時，同在團部，負責隨時接收周衛國一方電台通訊的機要員祥富突然站起身向邱明匯報導：「報告團長，周團長他們傳來消息，先頭進攻的日軍中隊已被重創，周團長部傷亡甚微，周團長請您繼續按兵不動，等候他們的消息。」

  「好！」

  「好啊！」

  李勇頓時大喜，「我就知道衛國這小子可以的。」

  邱明也跟著笑了，「局勢已經打開，日軍先頭部隊被重創，主力部隊很快就會發動後續進攻，通訊兵，傳令下去，通訊里壟村部隊，提前集結隊伍，隨時準備向陽村支援。」

  ………………

  鬼子主力進攻部隊現在很頭疼。

  算上先前的日軍中隊，這是一支滿編日軍大隊，兵力在一千一百人左右，外加上協同作戰的一支皇協軍營。

  日偽軍的兵力在一千四百人左右。

  這倒不是因為日軍駐萊陽的兵力太少。

  而是日軍駐萊陽旅團長近衛文，若是想要對虎頭山根據地發動掃蕩，還得考慮到其他地方的治安問題，所以日軍不可能動用整個旅團的兵力來對付虎頭山。

  另外，近衛文也不覺得虎頭山根據地的一支土八路會需要他動用一個旅團的主力。

  再加上這次情報消息已經探得，八路軍兵工廠就在陽村。

  所以，近衛文這次只是調動了一支整編大隊向陽村發起進攻，企圖利用無法轉移的八路軍兵工廠，將狡猾的八路軍集中起來對付，避免對方進行游擊作戰。

  至於戰鬥力的問題，近衛文並不擔憂，以帝國之精銳，在淞滬與南京，一個大隊甚至擋住中央軍一個師，他可不認為虎頭山的八路軍有一個師的兵力。

  可惜近衛文不明白的是，自己即將面對的是怎樣的對手，他更不明白的是，這裡是虎頭山，地勢地形上與淞滬和南京有著天壤之別。

  若是繼續拿以往的戰略目光來衡量戰鬥，遲早會吃大虧。

  而此刻，這支讓近衛文滿懷期待的日軍大隊，連陽村八路軍的面都沒有見著，就已經損失了超過一個中隊的兵力。

  鬼子大隊長為此駭然。

  先頭日軍中隊遭受伏擊之後，他第一時間下令主力部隊全速支援。

  可終究還是晚到了一步，趕到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狡猾的敵軍已經全部撤回了陽村。

  這還不算，就在他下令搶救陣地上的傷員的時候，可惡的敵人居然在陽村陣地發動了炮轟，又導致了帝國軍人的慘重傷亡。

  原來對方的手上是擁有炮火這種利器的，先前的戰鬥中對方一直沒有動用，明顯是為了挖坑，故意設下眼前的陷阱。

  鬼子大隊長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去考慮八路軍的主力部隊到底有沒有出現的問題。

  他只是在頭疼，該如何把前方陣地的傷員搶救回來。

  很明顯，可惡的中國軍人使用了圍點打援的戰術，只要他派隊伍上去搶救傷員，對方立馬便會故技重施，進行新一輪炮轟。

  這是一條死胡同，鬼子大隊長甚至根本無法出手。

  隔著外圍陣地的情況下，躲在陽村的對手又離得太遠，鬼子大隊並沒有重炮，根本無法進行打擊。

  可傷員得救呀！鬼子很少有放棄同伴的時候。

  無奈之下，鬼子大隊長又下令讓一隊日偽軍冒死搶救傷員。

  陽村陣地，周衛國自然不會心疼小鬼子的犧牲，圍屍打援這種戰術之所以讓人恨得牙痒痒，就在於此，只要你想救回同伴，就必須冒險。

  鬼子搶救傷員的部隊出現之後，周衛國照例下令炮轟，轟擊過後，鬼子非但沒能救回傷員，又新添了幾十具屍體。

  鬼子大隊長氣得在隊伍里怒吼，卻又無可奈何。

  周衛國一方一時士氣大振，僅僅用炮彈，避免了所有的犧牲，就可以不斷殺傷日偽軍，將士們無不大喊痛快。

  趙傑更是感慨，這周團長打鬼子還真是手段精妙，就像是當初他指揮著一個班的戰士護送學生們一樣，平日裡戰鬥力強悍的鬼子，到了他手上，竟像是成了任他揉捏的玩物。

  不遠處的陣地上，鬼子大隊長紅著眼睛，又下達了一次搶救傷員的命令，可再一次被周衛國一方的炮火轟退。

  孫鑫璞道：「從眼前的情況來看，小鬼子鐵了心搶救傷員的舉動實在愚蠢，可不得不說句公道話，這份精神也的確令人欽佩。」

  將領們在沉默中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遠方陣地上的一幕讓將領們陷入了震撼。

  那些重傷的鬼子們突然爆發出所有的力氣，哇哇地鬼叫著，緊接著，能動彈的重傷員居然拔起刺刀，將身旁不能動彈的重傷員全部刺死，然後又抹脖子自殺；還有些乾脆引爆手雷，連同周邊的傷員一起在爆炸中粉身碎骨。

  偽軍傷員們是不想死的，他們努力往外爬著，緊接著被鬼子重傷員拿手雷炸死，或者是拿刺刀捅死。

  趙傑震撼地望著這一幕，不敢置信道：「這些小鬼子到底在做什麼？他們難不成是瘋了？」

  周衛國冷聲道：「不，鬼子不是瘋了，而是不願意看著他們的隊伍為了搶救他們繼續送死，所以他們寧肯自殺，不讓自己成為累贅，徹底破除咱們圍屍打援的手段。

  至於他們臨死前高喊的那句話，翻譯出來是，『大日本帝國萬歲』。」

  趙傑慨然道：「作為軍人，這些鬼子是令人欽佩的，可作為侵略者，這些鬼子是不可饒恕的。」

  周衛國道：「是啊，鬼子士兵的軍事素養過人，個個不缺乏勇氣與兇悍，可惜他們用在了錯誤的地方，用在了非正義的侵略戰爭上，所以不管他們的勇氣如何得令人欽佩，唯一留給他們的也只有滅亡！」

  「勝利，鑫璞，鬼子傷員自殺之後，咱們的圍屍打援也該終止了，有這些鬼子傷員的壯烈自戕作為激化，鬼子主力部隊的士氣必定大漲，把前線陣地直接棄了吧！埋上地雷，讓小鬼子清醒清醒，打回現實再說。」

  「是！」孫鑫璞和方勝利應道。

  陽村外，就像周衛國推測的那樣，目睹日軍士兵的自殺，後續的主力鬼子們個個紅了眼睛。

  隨著鬼子大隊長的一聲怒吼，所有的鬼子都開始了咆哮，他們發誓要把眼前這支中國軍人徹底碾碎，為犧牲的同伴們復仇。

  同時，由於周衛國一行表現出的強悍戰鬥力與猛烈火力，日軍大隊長判斷，眼前的隊伍就是虎頭山根據地八路軍的主力部隊。

  既然如此，那就發動決戰，將這伙八路軍徹底消滅，完成旅團長的所託。

  鬼子大隊長高舉起指揮刀，怒吼著下令發動猛攻，為同伴的壯烈所激憤，日軍主力部隊席捲著勢不可當之威，帶著一鼓作氣的勁頭，直奔陽村外圍陣地。

  面對高高築起的工事，日軍大隊長一聲令下，猛烈的炮火立馬展開炮轟，幾乎將陽村外圍工事摧毀。

  炮兵轟完步兵沖，結果鬼子大隊長帶著隊伍直接攻取下外圍工事之後，這才發現，工事下早就人去樓空，沒見到半個敵人的影子。

  狡猾的中國軍人居然直接捨棄了外圍陣地。

  可就在不久之前，鬼子大隊長還從望遠鏡里探查到這外圍工事後滿是中國軍人。

  正如《曹劌論戰》中所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鬼子主力部隊撲了個空，原本的一鼓作氣就這樣衰竭了一些。

  鬼子大隊長沒管這些，既然中國軍人從外圍工事後撤，那就繼續猛攻就是了。

  照例對著陽村的村頭一陣猛轟，炮火淹沒下，村頭的屋舍被盡數炸毀。

  當然，經歷過緊急撤離演習訓練的村民們，早在鬼子接近村口之前，就被周衛國安排了人馬轉移到陽村大後方去了。

  沒了村民制肘的周衛國現在無所顧忌，可以專心對付鬼子。

  鬼子主力部隊拿下陽村外圍工事之後，繼續前進，銳不可當的勢頭依舊，直到先頭的小鬼子們踩響了地雷。

  驟然的爆炸，猝然的死亡，以及無奈的腳步地停留，又一次在鬼子們的心頭籠上了一層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