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料敵先機

  或許就連趙傑都沒有發現，自己對周衛國的態度已經從最初的警惕，驚奇，到現在的佩服和下意識的信任。

  原因其實很簡單，一方面是周衛國的冷靜從容，以及面對突發事態的應對令人信服。

  另一方面則是周衛國表現出來的遠非學生可以具備的軍事能力。

  最初趙傑還以為這小子只是彈弓打得准，可緊接著從詭雷的使用到槍法的展現，再到軍事的指揮，周衛國一直在刷新趙傑的認知。

  此外還有一點，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釋放善意和信任的時候，另一個人是完全可以感受得到的。

  趙傑便能感受到來自周衛國的這股善意。

  無論是言談還是並肩作戰時的態度和那種熟悉，總給趙傑一種錯覺，周衛國壓根兒沒拿他當外人。

  給他安排的作戰任務，更是他最擅長的領域。

  趙傑哪能知道，前世周衛國和他搭檔了那麼久，自然對他的秉性和軍事能力再熟悉不過。

  面對趙傑滿是期待的目光，周衛國回答道：「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藉助這片青紗帳，爭取拖延更多的時間，等待援軍抵達。」

  說到這裡，周衛國笑道：「按照老趙你之前所說，根據地的同志就在小李村不遠處等著接應我們，只要槍聲傳過去，我想我們會有援軍的。」

  趙傑點了點頭，「現在看來也只能這麼做了，但願連長他們能早點察覺到這邊的動靜。」

  接下來的等待會是漫長和難熬的，夾雜著學生們的惶恐。

  周衛國給學生們找了事做，由於眼前是一片長度足有幾百米，寬度也達一百多米的寬闊青紗帳，再加上這些肥實的高粱杆子個個比人高出大半個頭來，學生們又在周衛國和趙傑的帶領下，藏在青紗帳比較居中的位置。

  周衛國建議讓學生們利用刺刀清理出一小片的空地，便於大家休息。

  這青紗帳足夠大，隱蔽效果極佳，趙傑點了點頭，同意了周衛國的建議。

  男同學和戰士們一起行動了起來，利用刺刀砍伐高粱杆，很快，一塊寬有五六米、長有七八米的小空地便被清理了出來。

  只是這小塊的空地相比於這偌大的青紗帳地形來說，也就顯得微不足道了，從外界根本難以察覺。

  空地清理出來之後，周衛國又建議讓學生和戰士們挖設戰壕。

  眾人有些懵了。

  趙傑疑惑道：「老周，有這大面積的高粱地作為掩護，還挖戰壕做什麼？」

  周衛國笑道：「有備無患嘛，總能派得上用場的，這地里的土並不算堅硬，藉助手頭的刺刀，也能很快挖出一條簡易的戰壕工事來。」

  趙傑想了想，這一路走來周衛國行事似乎總有目的，既然學生們閒著也無事，那就提前挖一條工事出來預備也好。

  趙傑下令之後戰士們開始動手，男同學也來幫忙，實在沒有刺刀的就幫著用手轉移挖出的土壤。

  挖設的方式也很簡單，大家按照周衛國所說，先單獨挖出散兵坑，沒啥特殊要求，挖一個大坑就行，再把散兵坑相連，也就成了戰壕，深度要求上，至少蹲下身子之後可以完全躲藏在戰壕內。

  而挖設一個散兵坑，特別是在這種土壤鬆軟的稻田裡，對於徐虎這樣的強兵來說實在輕而易舉，不過七八分鐘工夫，他就率先將一個散兵坑挖設成型。

  徐虎旁邊，范小雨那邊把刺刀讓給了其他的同學，所以手頭沒有合適的挖掘工具，正拿著一根木棍在掘土，周衛國過去踢了徐虎一腳，又示意了徐虎一眼。

  正掘土掘得滿臉土灰的徐虎立馬會意，扭頭便把手頭的刺刀遞給一旁眼巴巴地望著他的范小雨，「哦，范大夫，給，刺刀借你用，我的已經挖完了。」

  周衛國：「……」

  望著徐虎那得意的模樣，周衛國恨不得上去再踹兩腳，這小子真是憑實力單身，自己的意思明明是讓他把挖好的散兵坑讓給范小雨。

  徐虎倒好，就把刺刀讓給人家。

  「嘿嘿，范大夫，這土松著呢，好挖得很！」

  范小雨接過刺刀，心裡堵著氣，也不開口求徐虎幫忙，倔強地拿著刺刀自己挖掘起來。

  周衛國的老臉抖了抖，連忙扭過頭去，假裝看不見。

  青紗帳外，日軍小隊早已經追了下來，並在青紗帳外徘徊了好一陣子。

  他們圍剿的土八路到了青紗帳地形之後便不見了蹤影，再往前的區域，除了左邊的懸崖峭壁，就是右邊湍急的河流，土八路不可能從這兩個方向離開，鬼子偵察兵最終通過腳步推測，這支敵人很有可能鑽進了青紗帳。

  另外李家村的偽軍那邊也已經出動圍剿，且傳來消息，並沒有發現土八路。

  幾個鬼子分隊長立馬斷定，他們追擊的敵人就藏在青紗帳內。

  緊接著鬼子們又頭疼起來，眼前這片高粱地太大了，要是那些土八路藏在其中的話，想要鑽進去並找到他們，實在是困難，弄不好還會被土八路偷襲。

  集思廣益過後，一個鬼子分隊長用手捻了一撮土，隨著塵土飛散，可以明顯的看到分散的塵土是往北向飄散。

  從南邊往北向吹去的風，自然是南風。

  且正好吹向鬼子小隊的對面方向。

  鬼子分隊長的嘴角掛起了殘酷的笑，「這些高粱雖然沒有徹底成熟，但是已經枯黃了很多，若是用火點燃，大火應該很快就能順著風向蔓延過去，這支土八路若是躲在其中，必定會被大火燒死。」

  好主意啊！

  其他幾個鬼子當場便表示贊同。

  小鬼子說干就干，立馬開始在高粱地頭兒放火。

  大火很快燃了起來，由於麥稈並未完全枯黃，不充分的燃燒之下，夾雜著大量的濃煙，濃煙隨風從周衛國一行的頭頂吹過，率先被周衛國察覺。

  卻說幾分鐘之前，周衛國正在和趙傑推測鬼子下一步的行動。

  周衛國道：「老趙，這片青紗帳太大，我們藏在其中，小鬼子想鑽進來找到我們基本上不可能，鬼子也不會冒著被我們偷襲的風險，你想想，如果你是鬼子，你會怎麼做？」

  趙傑苦苦思索著，一旁的劉遠摸了摸近旁的高粱的秸稈，道：「這些秸稈足以燃燒起來，我想小鬼子可能會用火攻。」

  「對啊，鬼子肯定會放火！」趙傑駭然道。

  大家正暗自擔憂著，果然就有濃煙從頭頂飄過。

  趙傑面帶苦澀道：「老周，真讓你猜對了。」

  情況緊急，別看這青紗帳寬闊，大火一旦燃起來，順風而行，很快就能燒到這裡，周衛國當即下令道：「大家按照我們現在休息的長方形繼續砍伐高粱杆，擴大空地面積，快！」

  學生們有些立馬反應過來周衛國要做什麼，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的也跟著一起砍伐秸稈。

  人多力量大，不出十分鐘工夫，一個長達四五十米、寬也有四五十米的長方形被大家清理了出來。

  周衛國又下令大家在這個長方形的四周點火。

  有學生愕然道：「學長，鬼子已經在放火，咱們自己怎麼還放起火來了？」

  周衛國道：「這叫點倒火，目的是提前把周邊的可燃物燒掉，這樣鬼子的大火過來的時候，咱們這片區域沒有可燃物，大火便會自動繞開。」

  說完，周衛國繼續道：「點完火之後所有人立馬退回戰壕，蹲下身子，用衣服捂住口鼻，等待大火蔓延過去。」

  眾人當即聽令，這才挖好的戰壕立馬派上了用場。

  沒過多久，大火果然蔓延過來，只是在大火接近周衛國一行挖出的長方形空地之前，長方形空地四周的火焰率先燃燒了出去，燒出大片的不可燃地帶，雙方火焰很快接壤，從遠離這個長方形空地的周圍，繼續向前蔓延而去。

  過了好一陣子，感覺到周圍的溫度都降了下來，眾人這才回過神來，將口鼻從衣服里取出，四下打量。

  四周原本的青紗帳地貌徹底變了模樣，一眼望去滿是煙塵，還有帶著焦炭的秸稈。

  這些高粱杆因為沒有徹底成熟的緣故，內部還有青色的部分，無法完全燃燒，所以南風夾雜著大火席捲過後並沒有將它們徹底泯滅，依舊保留了一部分。

  只是相對於大火之前的秸稈，此時保留下來帶著焦炭的秸稈就脆弱得多了，幾乎用手一推就會斷裂，原本的高度也下降了不少，沒了秸稈枝葉的橫欄，視野也變得開闊了許多。

  被大風吹起的灰渣落了滿頭的趙傑眼睛裡噴著火，「這些狗日的小鬼子，這麼大面積的高粱，是多少百姓的口糧啊！全讓他們一把火給燒了，這個冬天還不知道有多少老鄉要挨餓了。」

  周衛國無奈地搖了搖頭，這的確是無法避免的損失。

  徐虎則是暗自感慨著，這一路走來，這些八路軍戰士們處處保護著學生，將危險都留給自己，眼前首先不是慶幸能夠活下來，反倒是替百姓們心疼糧食。

  如此信仰，總覺得與國軍似乎有些不同。

  竹下俊繼續保持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趙傑說著，正要從戰壕里爬出去，周衛國一把按住了他，並喝令道：「大家都別動，把身子在戰壕里藏好，危機還沒有結束呢！」

  果然，周衛國話音未落，高粱地的前部突然有密集的槍聲響起。

  大火燃燒過後，待溫度降了下來，鬼子進入高粱地，一邊行進，一邊用機槍火力朝著大片的高粱稿瘋狂掃射，探查周衛國一行的蹤跡。

  被燃燒過後的高粱杆十分的脆弱，遭遇子彈，瞬間便被穿透，一顆子彈甚至能打穿近百十顆的高粱杆，飛射出很遠的距離。

  其中鬼子的三八式步槍子彈射程更遠，有些甚至從周衛國一行躲藏的戰壕上方飛過。

  趙傑暗自感激周衛國的阻攔，剛才學生們若是貿然起身，此刻傷亡怕是難以避免。

  「老周，現在怎麼辦？」

  周衛國道：「等，等小鬼子主動接近，然後開打，這是最後的辦法。

  咱們之前把鬼子打痛了，小鬼子就算是放過大火，不見著屍體是絕不會死心的。

  另外咱們的火力上雖然不足，可我們有提前挖設好的戰壕，相比於毫無掩體的鬼子，這是我們的巨大優勢。」

  趙傑重重地點了點頭，周衛國這麼一說，他的信心又回來了，沉聲道：「同志們，準備戰鬥，都給我記住了，必要的時候犧牲自己也要保護好學生！」

  「是！」八路軍戰士們齊聲回應。

  徐虎、竹下俊、學生們莫不動容。

  這樣一支令行禁止，大公無私的隊伍的確令人震撼。

  另一邊，從李家村趕到的偽軍接到日軍小隊的命令，雙方準備前後夾擊，對高粱地進行一次覆蓋式的搜索。

  幾個鬼子分隊長惱怒於小隊長的身亡，以及小隊在周衛國一行手上吃的大虧，發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見屍還要泄憤！

  在日偽軍的一步步搜索下，雙方迅速接近。

  洞察力驚人的周衛國和徐虎很快便發現，在遠處望見了鬼子行進的步伐。

  由於先前的時間並不充裕，所以周衛國一行挖出的工事只是最簡易的一道戰壕。

  因此周衛國並不敢讓鬼子靠得太近。

  否則敵人若是用手榴彈和手雷進攻，學生們的犧牲肯定難以避免。

  好在鬼子小隊的兩具擲彈筒提前被自己炸毀，不能進行遠程炮火覆蓋。

  至於趕過來的偽軍手中，擁有擲彈筒這種裝備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在鬼子剛剛靠攏到一百米左右距離時，周衛國便下令開打，並率先開槍擊斃了一名鬼子伍長。

  一個八路軍暫時忍不住吐槽道：「這離得太遠了，根本打不著呀！政委可是要求我們儘量一顆子彈，消滅一個敵人的。」

  趙傑氣得大罵道：「你個驢腦殼，咱們這邊還有學生呢，放近了學生出了問題誰負責？」

  「都給我打，打不著就閉著眼睛打，這次咱們的彈藥很充足，我打仗這麼多年，從來就沒有這麼富裕過，要求只有一個，絕不能讓鬼子偽軍靠近。」

  「是！」戰士們齊聲應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