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竹下

  好說好歹，周衛國與徐虎這才勸服了這青年斷了輕生的念頭。

  要說這青年軸歸軸，可在徐虎和周衛國的心底，對於這樣的青年卻是相當佩服，為了一腔愛國情懷，竟是連最寶貴的生命都可以說付出就付出，這種境界比起那些漢奸投降派們，不曉得高了多少。

  接下來自然是一路逃亡，小鬼子明顯是收到舉報，奔著這個煽動抗日的青年來的。

  若是只有青年自己，自然不可能逃脫鬼子的追捕，所以這青年從跳出來大聲宣揚抗日，宣揚中華民族萬歲的那一刻，他就沒想過要活下去。

  但現在不一樣，有周衛國和徐虎這兩大保鏢在，這青年就是想被鬼子給抓到恐怕也沒那麼容易。

  追捕的鬼子在巷子裡被徐虎和周衛國幹掉了幾個之後，兩人帶著青年順利逃脫。

  青年眼見著周衛國與徐虎出手利索，幾個手上拿著槍的鬼子竟是都被兩人輕易格殺，在驚愕的同時，居然纏著周衛國和徐虎為師，讓二人教他殺鬼子的本事。

  「兩位大哥，我雖然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但這年頭只要肯殺鬼子的都是好人，都是好樣的中國人！我叫段懷民，原本是江蘇某大學的學生，只是途中走散了，這才到了這座縣城裡，今天要不是二位出手相救，我怕是就死在這裡了。」

  周衛國樂了：「你不是還嫌棄我們二人多事，不應該把你救出來，害得你不能自焚，以證明自己寧做中國鬼不做亡國奴的愛國情懷嗎？」

  段懷民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就是個孱弱的學生，宣傳抗日是我能夠想到的救亡圖存的途徑之一，可如果我這條命留著能夠放在將來上戰場殺鬼子，那我今天說什麼也不死了。」

  周衛國笑著點了點頭，「這就對了，古人常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但你今天寧可自焚以呼籲民眾的舉動，我們看在眼裡，從今天起，我將收起心底對學生的輕視。」

  「兩位，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呢？」段懷民疑惑。

  周衛國道：「中國人。」

  段懷民無話可說。

  徐虎則是好奇地盯著段懷民看了幾圈，忍不住問道：「段懷民，聽你先前在呼籲民眾的時候說的那些話，你是共方的人吧？」

  段懷民倒是也不否認，臉上反倒添出幾分自豪之色，「是，我是一名共產黨人，儘管我入黨時間到今天為止也還不到三個月。」

  「不到三個月時間，你就願意為了你的組織去死？」徐虎問道。

  段懷民道：「我不是為了組織而死，而是為了心中的信仰而死，為了中華民族而死！當然，共產主義與我的信仰是相通的，如果從這個方面來講，你說的倒是也不為錯。」

  「你之前唱的那首歌叫什麼？」

  段懷民道：「這首歌叫《義勇軍進行曲》，是民國二十四年由田漢作詞，聶耳作曲的，作為電影《風雲兒女》的主題歌，曾傳唱全國。」

  徐虎點了點頭，這首歌的確了得，段懷明當時唱出來的時候，愣是聽得他熱血沸騰。

  心底則是驚嘆，這是徐虎第一次遇到共方的人，剛剛加入不到三個月的新成員，居然就有為了組織為了信仰而死的信念，這樣的隊伍太可怕了。

  想想國軍方面，別說是剛加入三個月的新兵，就是那些甚至待了十幾年的老兵，有多少人願意為了自己的黨國，為了自己的民族而死呢？

  共方，國軍主力全部後撤之後，依舊停留在華北敵後，繼續與日軍作戰的八路軍。

  這些個字眼深深地刻進了徐虎的心底。

  義勇軍進行曲的歌詞更是被徐虎懷著莫大的崇敬，牢牢地記在了腦海。

  徐虎再抬頭看向自家團長，卻發現周衛國的臉上並無異色。

  徐虎幾次張口欲言，卻始終沒有說出話來，反倒是周衛國在段懷民走遠時主動開口道：「虎子，我知道你想說些什麼，但我要告訴你的是，你現在是聯盟的成員之一了，聯盟的宗旨你總該知道的，不管是國軍還是共軍，只要是一心抗日的隊伍，那就是咱們中華民族自己的部隊，沒有什麼區別。」

  徐虎重重地點了點頭，「團長，你說的對，就憑八路軍在平型關打的勝仗，還有在敵後與鬼子作戰的這份勇氣，我就打心底佩服這支隊伍。」

  周衛國笑了笑，不再多言，路上又喬裝打扮了一番。

  段懷民是打定了主意要跟著周衛國和徐虎學殺鬼子的本事的，一路跟隨，三人便向著徐州的方向進發。

  不久之後，三人順利抵達徐州，看著眼前這個千年古城如今滿目瘡夷的外貌，三人無不在心底對日寇生出滔天的恨意。

  徐州不出意外地淪陷，進出城門的地方全有鬼子和漢奸把守。

  三人經過了好一番搜查盤問，這才被放進城中。

  入城之後，周衛國將徐虎和段懷明安排在了一家客棧暫時休息，自己則是一路進入城中的集市區，向人打聽老徐記當鋪。

  這是周衛國當年策應劉遠從中央軍校提前撤離，成功躲避復興社的搜捕，兩人分別時劉遠告訴過周衛國的地名。

  周衛國自然清楚，這老徐記當鋪就是劉遠在徐州城內的明面住址，以掩護劉遠私底下的抗日救國活動。

  讓周衛國大喜過望的是，這老徐記當鋪似乎挺出名，沒問幾個路人便打聽到了地方所在，周衛國便一路趕到了老徐記當鋪。

  當鋪里有個小廝，卻不是劉遠，周衛國想到劉遠如今已經化名徐書成，便問道：「這位小哥，請問徐書成掌柜在嗎？」

  那小廝抬頭望了一眼，見周衛國穿的是粗布麻衣，沒精打采地回了一句，「不在。」

  周衛國怔了下，暗道這小廝怕是劉遠在附近招來的夥計，並不清楚劉遠的底線。

  「那請問你們掌柜的什麼時候回來？」周衛國問。

  夥計不耐煩道：「這我哪兒知道去？我們掌柜的經常不見人影，少則三五天，多則半個月，你怕是等不到他了，趕緊走吧，別影響我們做生意。」

  周衛國無奈地摸了摸鼻子，為了劉遠的安全著想，他不便在此鬧出動靜，只得暫時離開再找劉遠好了。

  離開前給小斯留下一句，「那就麻煩小哥在你們掌柜的回來之後告訴他一聲，就說有個姓周的過來找過他。」

  「知道了。」夥計敷衍道

  只是剛離開老徐記店鋪不過兩三百米遠，周衛國忽然察覺到自己被人跟蹤了。

  而且這人的跟蹤技術極其的高明，即便是反偵察能力超乎常人的周衛國，也是憑藉著異常敏銳的直覺，這才感覺到的。

  可周衛國卻不能確定跟蹤自己的人究竟在自己身後什麼位置。

  於是周衛國不動聲色地向不遠處的一處巷子裡鑽去，身後被人跟蹤的感覺還在，片刻之後周衛國鑽進了巷子裡，身後的人還在繼續跟蹤，只是到了巷子之後，這人的行蹤就容易偵察得多了。

  就在某處岔路口，周衛國突然毫無徵兆地扭頭，身後不遠處的巷子盡頭，那聲音向左側一閃，再不見蹤影。

  周衛國並沒有看清楚那身影的樣貌。

  但跟蹤之人究竟是什麼身份，周衛國卻已經開始了猜測。

  直走到一處死胡同里，身前再沒有路可行，身後是岔路紛雜的巷口，周衛國的聲音在巷子裡迴蕩起來，「竹下，既然來了就別躲躲藏藏的，出來吧！」

  話音落下，一道身影果然從周衛國身後的巷口出現，那穿著普通百姓衣服的瘦臉男子，不是竹下俊又能是誰？

  這對同窗兼好友再次見面，無不是唏噓感慨。

  原來竹下俊在縣城裡和那支日軍中隊同行，被埋伏在縣城內的周衛國率領一營偷襲之後，便藉機脫離了日軍陣營。

  後來他一直想找到周衛國的蹤跡，可兜兜轉轉卻一直沒能成功，這才慢慢地流落到徐州，卻不想在這裡碰到了周衛國。

  「衛國！」

  「竹下，許久不見了！」

  友誼讓兩人跨越了國界，緊緊地擁抱了一下。

  這才說出各自出現在這裡的緣由。

  一番談話過後，周衛國這才確定自己之前的推測沒有錯，孫鑫璞在縣城裡遇到的那個奇怪的鬼子正是竹下俊。

  說到畢業之後的經歷，竹下俊再三保證道：「衛國，我始終記得對你的承諾，還有師父的叮囑，畢業之後我被調到帝國常備第十師團，但我一直藏拙，所以並沒有什麼機會上戰場，更沒有在手上沾染過你們中國人的鮮血。」

  「我相信你！」周衛國道。

  「只是……竹下，我雖然很高興你能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我面前，可作為朋友，我還是真心地想問一句，你下定決心了嗎？」

  竹下俊沉默了幾秒，然後緩緩點了點頭，「……我是從南京城出來的……」

  多的話竹下沒說，只是說了一句抱歉。

  周衛國立馬明了，竹下應該是目睹了日軍侵略者在南京城中屠殺的暴行，這才打定了主意，脫離日軍隊伍，出現在這裡。

  「你不必感覺虧欠什麼，這一切與你無關。」

  「可我終究是日本人。」

  「那也會是不一樣的日本人，竹下，我相信你不會後悔做出今天的決定。」周衛國斬釘截鐵道。

  「但願吧！」竹下苦笑道。

  「你的家人？」

  「放心吧，拜你的隊伍所賜，我當晚跟隨的中隊全軍覆沒，我現在應該是帝國犧牲的勇士之一，我在國內的家人和朋友會受到特別的照顧的。」竹下說道，「但是，衛國，也請你尊重我的原則！」

  周衛國承諾道：「你放心，我們絕不會讓你參與前線作戰，不管怎麼說，那些侵略者畢竟也是你的同胞。」

  「謝謝！」

  ……………………

  時間回溯到抗戰爆發之前。

  在德國柏林軍事學院，周衛國準備提前返回國內的前夕。

  他與竹下俊二人，在日本僑民區的雅間裡曾有過這樣一番對話：

  「竹下，作為軍人，在柏林軍事學院學成回國之後，我是一定會趕赴戰場的，若是有侵略者膽敢侵犯我的祖國與人民，我一定會拿起武器，用盡一切辦法去消滅他們！」

  「衛國，你的愛國情懷令人動容，我亦如此，若是有外敵侵略我的祖國，我一樣會拿起武器，哪怕犧牲自己的一切，也會去保衛自己的國土。」

  「可如果有一天你們是侵略的一方呢？」

  「……」

  「我是軍人，軍命不可違。」

  「所以你會踐踏我們中國的國土，同樣會成為侵略者的一員？」

  「對不起，我也沒有辦法。」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幫我，就沒有想過去為自己的良心負責？」

  「？」

  「這個道理很簡單，就像我們是兩家的兒子，我們又是好友，你的哥哥要來欺負我，如果你無法勸說他住手，難道你就不能反過來幫幫我？」

  「怎麼幫？」

  「很簡單，我知道你顧及同胞之情，我尊重你的原則，不需要你上陣殺敵，對付自己的同胞，我只需要你在大後方，幫我訓練部隊，另外，我們一定會有俘虜，如果你能勸說這些俘虜放下屠刀，放棄侵略主義，對你而言，這是否是大功一件？你放心，我們絕不會殺害那些放下武器的日本軍人。

  另外你師父的信里說得很清楚，要你堅守原則，反對侵略戰爭，絕不可成為一刀流門派的反面教材。

  倘若你可以在我方敵後組建成反戰聯盟，也算是沒有違背你師父的意願了。」

  ……

  ……

  之後周衛國向竹下俊說了許多，簡直是洗腦式的引導。

  可最終的結果會怎麼樣，周衛國也不確定，直到今天在這裡親眼見到竹下俊，周衛國總算在心底鬆了一口氣，看來竹下終究是做出了正確的抉擇。

  如此一來，竹下俊原有的悲慘命運也算是被更改。

  這一世，他總算是有了可以為之努力，且心甘情願的方向。

  周衛國的安排是，讓竹下俊在大後方負責訓練部隊，另外幫著給俘虜的鬼子做思想工作。

  當竹下俊問到周衛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周衛國倒是也沒有瞞著，直言自己是來找敵後抗日的隊伍，要留在前線繼續打鬼子。

  竹下則是表示願意跟著周衛國，去敵後的八路軍根據地看看。

  途中竹下俊問了個有意思的問題，「衛國，你究竟是向著八路軍的還是國軍的？」

  周衛國笑著回答道，「我向著真心為了國家命運，為了民族命運，為了百姓命運著想的部隊。」

  竹下俊笑了，「如果真有這樣的隊伍，他們一定會引領你們中華民族走向勝利與富強！」

  「當然。」周衛國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