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決心

  周衛國在向衛戍司令部上乘的書信中，陳述了把南京城百姓留在南京城弊遠大於利的觀點。

  其中一點觀點是：

  戰爭在中國，自從春秋時的宋楚泓水之戰後，再無仁義可言。

  在西方，自從拿破崙率領著他的軍隊不擇手段作戰席捲歐洲後，就由傳統的有限戰爭轉變成了絕對戰爭！

  戰爭不再講禮求禮！

  不存在什麼「君子不重傷」，不傷害已受傷的敵人。

  不禽二毛，不俘虜老者——頭髮有兩種顏色的白鬢人。

  不以阻隘，不以阻敵於險隘而取勝。

  不鼓不成列，不進攻尚未布好陣的敵人。

  紳士的戰爭等等！

  「兵不厭詐」成了戰爭的主流，戰爭終究被殺戮，被攻城略地所代替。

  至於生命，也在戰爭中如同草芥。

  特別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生死全由破城者喜好決定，一言不合，屠城之悲劇屢見不鮮！

  日本對中國的狼子野心早已經是路人皆知。

  欲侵略中國，鬼子絕不會使用單一的柔和手段。

  武力鎮壓，血腥殘殺定不會少。

  湯山鎮陣地上，日軍公然使用國際公約禁止的毒氣彈便是鐵證！

  再加上我軍死守陣地，雙方戰火猛烈，將百姓置於城中，豈非殃及池魚？

  先不論南京是否守得住，百姓置於城中便是最大的隱患，倘若日軍以卑劣之行徑對待南京諸民眾，吾等之大罪過也……

  ……

  周衛國字字肺腑地說了許多，至於結果怎麼樣，他也心裡沒底。

  不久之後消息傳來，衛戍司令長官下令將南京守軍唯一退路——長江上的船隻全部銷毀。

  以堅定全體將士誓死守衛南京城的決心。

  不僅如此，唐司令還把三十六師布置在面臨長江渡口的挹江門，下令如果有人試圖向城外逃跑，直接開槍格殺。

  如出一轍的歷史似乎在重演。

  周衛國緊攥著拳頭，在緊張之中等待著自己一直期待著的消息。

  九日上午，南京上空一碧如洗。

  南京外圍也是一片寧靜，若非是知道城外早已經被大量日軍圍困，恍惚之間，這場慘烈的戰爭似乎都沒有發生過。

  不久，南京城內突然空襲警報聲大作，依舊在南京城中的市民們連忙就近的往防空洞躲難。

  很快，一群鬼子飛機從東南方向飛來。

  只是飛機在空中盤旋過後，丟下的卻不是炸彈，而是如雪花飄散的傳單。

  周衛國撿起一張一看，原來是鬼子的「投降勸告書」。

  至於其中的內容，無非是鼓吹已經將南京城包圍的日軍人多勢眾，「南京是中國的古都，民國的首府。明孝陵、中山陵等古蹟名勝蝟集，實乃東亞文化薈萃之地，然貴軍如果繼續抵抗，南京將無法免於戰火，千年的文化精髓將會毀於一旦」云云。

  不得不說，小鬼子這一招的確歹毒。

  成千上萬的投降勸告書散落到各個部隊的軍官們與士兵們的手中，其中讀完內容，信念動搖者不知幾何。

  此乃攻心毒計！

  小鬼子倒是把如意算盤打得很好，竟想兵不血刃拿下中華首都。

  對此，小鬼子做的是一套一套的，在投降勸告書的最下方規定了中國軍隊代表與日軍代表談判投降的具體辦法、受降地點、最後時間等。

  落款是「大日本軍總司令官松井石根」。

  各部隊的軍官們，眼見士兵們因為勸告書而出現惶恐和動搖，連忙下令收繳了所有傳單。

  光華門。

  鬼子的飛機將勸告書傳單分發的到處都是，如是在南京城上下了一場大雪，光華門的獨立團，與易安華的二五九旅，以及姜團長的部隊，士兵們同樣被鬼子的傳單落了一頭。

  眼見著底下的士兵，認識字的看完書信的內容之後，一個個臉色變幻不停，不認識字的則是連忙請認識字的幫著念出來。

  易安華和姜團長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們注意到隊伍因為這些傳單而出現騷動，且向著一個並不好的方向行進著。

  直到獨立團那邊有嘈雜聲音傳來：

  「媽的，這些狗日的小鬼子，痴心妄想，兵不血刃就想拿下咱們中國首都，當我們這些中國軍人都是死的嗎？」

  「小鬼子做夢吃屎呢！只要他們敢來，來多少老子殺多少！」

  「就是，在湯山鎮老子還沒有殺痛快呢！」

  ……

  ……

  各式各樣的大罵聲從獨立團隊伍中傳出，易安華與姜團長抬眼望去，原來是獨立團隊伍里的一些老兵，甚至還夾雜著新兵。

  這些士兵們接到鬼子撒落的勸降傳單，非但沒有因為傳單上的內容出現惶恐和騷動，一個個反倒義憤填膺，甚至指著半空中依舊在散發傳單的鬼子飛機大罵。

  緊接著，隨著一位老兵大罵道，「狗日的，我們獨立團都是帶把的弟兄，哪個沒種的慫貨才會投降呢！」

  說著，老兵暢快淋漓地將鬼子的勸降傳單撕了個粉碎。

  越發地堅定了守衛南京首都，痛擊日寇的決心。

  其他獨立團戰士們眼見老兵如此，一個個紛紛效仿，連鎖效應之下，落在獨立團的鬼子傳單竟是盡數被撕了個粉碎，大量的紙屑落在陣地上，獨立團戰士們放聲狂笑起來。

  笑聲中夾雜著豪放，決然與自豪。

  或許是被獨立團這股氛圍所感染，在二五九旅也有一個士兵，原本目光還在動搖著，突然將手中的鬼子傳單撕了個粉碎，然後高喊道：「獨立團的弟兄說的一點不錯，日寇侵略者犯我國土，卻還要我們主動投降，那就像是土匪強了你老婆，卻還要你在旁邊心甘情願地看著，拍手叫好，人活一口氣，我們要是真的那麼做了，那他媽還算是個有血性的中國人嗎？」

  「不就是個死嘛！眼睛一閉的事兒，咱們和小鬼子拼了！」

  群體效應的影響是巨大的，在這名二五九旅士兵喊完之後，二五九旅其他拿著傳單的將士們紛紛將傳單撕了個粉碎，訴說著各式的話語，以表達抗日的決心。

  易安華與姜團長看著這突然逆轉的情形，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

  他們比誰都清楚，與其讓軍官們鎮壓士兵們的消極情緒，遠不如讓士兵們自我覺醒來得更加有效。

  而這一切自然要感謝獨立團的將士們，易安華和姜團長對此都有震撼。

  獨立團7000多人馬，在收發到傳單的時候，他們竟是沒能從任何一個士兵的臉上看到那種絕望、遲疑與動搖的情緒。

  看著前方對鬼子的傳單似乎一點也不憂慮的獨立團團長周衛國，易安華和姜團長忍不住搖了搖頭，這傢伙，還真是對自己底下的士兵夠自信的！

  殊不知，周衛國的心底越發的憂慮，他一直在等消息。

  最終功夫不負有心人，消息終於到了，第九集團軍總司令部給周衛國打了電話。

  朱總司令親自在電話的那頭說道：「衛國，你的建議我已代為上述衛戍司令部，衛戍司令部的唐長官也表示，看過了你加急送過去的關於轉移南京城百姓的利弊分析書。」

  周衛國焦急道：「總司令，那情況到底怎麼樣了？唐長官到底同沒同意讓百姓提前轉移？現在鬼子沒有攻城，這可是最好的時機！」

  電話的那頭似乎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小子，倒是一心繫在民眾身上，放心吧，唐長官已經同意了，並派了多支部隊轉移百姓。」

  電話掛斷之後，周衛國終於放下心來，儘管不久之後他又得到消息，說是南京城中還有不少民眾不願意背井離鄉，甚至願意與守衛南京城的將士們共存亡。

  對此周衛國也無話可說，百姓們故土情懷，這也是人之常情。

  他總不能去告訴百姓們，說南京城肯定是守不住的，小鬼子攻進來之後甚至還會進行大屠殺，你們趕緊逃吧？

  那估計會被當成動搖軍心的叛徒！

  甭管你有多大能耐有多大的背景，怕是也沒人保得住了。

  不久之後，衛戍司令長官唐向守城部隊發出命令：「各部隊官兵應抱與陣地共存亡之決心，盡力固守，不許輕棄寸土，動搖全軍。若有不遵命令，擅自後退者，定遵委員長命令按連坐法從嚴懲辦！」

  這算是給了全體守軍明確的答覆，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唯有死戰，守衛國都。

  易安華在光華門收到命令之後，在指揮部與周衛國交談時從容笑道：「唐長官倒是沒有讓我等失望，作為中國軍人，不管南京此戰如何情形如何，唯有以死報國，方不負平生志向與一身所學！」

  周衛國重重地點了點頭，看著滿臉決然的易安華，心底生出莫大的敬佩。

  前世易安華就是犧牲在光華門陣地上。

  他做到了自己的誓言，以死報國，絕非空話！

  倘若中華四萬萬民眾皆有易安華如此情懷。

  中華民族必將聳立於世界之巔，再無人敢指染分毫！

  又何來的眼前日寇之猖獗。

  想到這裡，周衛國知道自己改變不了大勢所趨，但他可以改變的是眼前有志之士的命運。

  正說著，偵察連長突然闖進指揮所匯報導：

  「團長，小石山上空出現了不少鬼子的熱氣球，高度大概1000米，似乎是鬼子的炮兵偵察兵，正拿著望遠鏡在熱氣球掛著的吊籃里四下張望，窺探咱們的情況。」

  「來了！」周衛國當即下令道：「傳令下去，加強戰車的隱蔽，另外，讓重機槍連給我掃射鬼子的熱氣球，再把狙擊小組給我調過來，98K狙擊步槍的射程夠得著千米處的小鬼子。」

  「是！」傳令兵興奮地回應道。

  很快，從光華門上空飄過的十幾個鬼子熱氣球遭到了重機槍連六挺重機槍瘋狂地掃射。

  二四式馬克沁重機槍是金陵兵工廠以德國造7.92mm 08式馬克沁重機槍為藍本在1935年仿製而成的重機槍。

  尖彈870m/s的初速度，賦予了重機槍子彈強大的動能與驚人的射程。

  2000多米的有效射程，足以將千米左右距離的鬼子熱氣球射成馬蜂窩。

  再加上狙擊小組的狙擊，鬼子熱氣球上的炮兵觀察員遭了殃。

  周衛國甚至親自操作了一條狙擊步槍，瞄準迎頭飄過的熱氣球下方吊籃里的一名鬼子觀測員。

  熱氣球負重有限，鬼子的熱氣球下方吊著的吊籃只是最普通的輕質量竹籃，並沒有什麼能夠有效的抵擋子彈的裝甲。

  周衛國射出的子彈，直接穿透了鬼子熱氣球的吊籃，擊中了那名鬼子炮兵觀察員。

  如此情形又看著身旁的易安華和姜團長目瞪口呆。

  兩人也都是從軍校畢業的高材生，射擊訓練不是沒有經歷過，也自認為槍法還是比較嫻熟的，

  可能夠像周衛國這樣千米之外擊殺日軍的本事，兩人是自嘆不如。

  緊接著其他幾個鬼子熱氣球也被重機槍火力掃中，有些是氣球直接被子彈打破，吊籃直接從高空墜落，吊籃裡邊的鬼子一起摔成肉泥。

  剩餘的鬼子炮兵觀測員眼見地表上的中國軍隊火力反擊，嚇得連忙將吊籃里的重物往下拋去，以減輕熱氣球的負擔，使熱氣球迅速升空，最終達到一個獨立團戰士們也無法用火力夠著的高度，這才算是僥倖逃脫。

  部分鬼子熱氣球載著鬼子的炮兵觀察員逃走之後，出于謹慎，周衛國還是連忙下令將戰車與摩托化部隊原本的陣地轉移，以防止鬼子的炮兵偵察員將坐標傳回，引來日軍重炮的轟擊。

  次日正午，離日軍規定的中國南京守軍最終投降的時間愈發地接近。

  為了給南京守軍施壓，迫使南京守軍選擇投降，日軍開始嘗試著從幾個方向向南京城發起進攻。

  首先是八十七師海福庵、工兵學校的二六一旅陣地，日軍突然中止休戰，向二六一旅陣地猛烈開火，並有日軍空軍朝著二六一陣地輪番轟炸。

  大約三十多分鐘火力急襲後，日軍以石家灣、大揚底、郭家底作為進攻迂迴路線，向工兵學校陣地發起攻擊。

  同一時間。

  日軍第九師團的部分兵力朝著光華門二五九旅與獨立團陣地發動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