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貴族最後的餘暉

  貧民是什麼？

  社會上最底層的人。

  或者說，底層之中的底層。

  帝國對其的稱呼依舊是平民。

  但是，他們到底是平民還是貧民，並不僅僅是靠著一個稱呼可以決定的事情。

  貧民沒有地位，

  他們是生鏽的螺絲，是腐壞的麵包，是沒有用處的人。

  除了一條生命之外，他們什麼都沒有。

  「沒有人會給一個貧民多好的工作，因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果把好的工作給了貧民，那麼和自己一樣的平民怎麼辦？」

  「留給他們的，只是那種最壞最糟糕的工作，但是，不是每一個貧民都會接受這種事情的。」

  「拒絕成為耗材，那麼自然會一無所有。」

  「所以，他們才會來這間酒吧，做一些卑鄙的勾當。」

  亞諾喝了一口酒，平靜地說道。

  這個世界是存在階級的，

  皇帝高於貴族，貴族高於官吏，官吏高於商人，商人高於平民，

  而對於最底層的平民來說，他們是必須要分出另一個更加底層的種類來的，

  如果不踩在別人的頭頂的話，那隻踩在他們頭上的腳就會愈加讓人感到疼痛。

  而只要自己又踩在另一個人的頭上，那麼這隻腳的痛苦就會轉移到自己腳下那個人身上。

  並且，自己可以因此而獲得愉悅感。

  「人們最樂於的永遠不是看見自己過得比別人幸福。」

  「而是看到別人比自己不幸。」

  亞諾掃視周圍，

  不管是現在如同死狗一樣的路易也好，

  還是那個面色緋紅，用著熾熱的目光盯著自己的女士也好。

  他們雖然都是帝國的一員，又同時都存在於這一間小小的酒吧之中。

  但是，他們之間看不見的階級，依舊存在著。

  「對於帝國而言，平民和貧民沒有區別。」

  「因為帝國沒有意志，只是一個死物，一個概念。」

  「但是人是會自動劃分階級的，這百萬年來，他們都是這麼做的。」

  在得知貧民反抗組織的存在之後，亞諾很快就相通了一切。

  人和人之間是平等的，

  但有些人比別人要更加平等。

  這就是這個世界運行了無數年的規則。

  「你說的還真是複雜。」

  「我也並不是不了解。」

  伊薇在聽到亞諾口中說出「貧民」二字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

  她好歹是搞情報的，王都之內錯綜複雜的勢力劃分，她當然是一清二楚。

  「只不過，這跟你所做的有什麼關係？」

  她又問道。

  「你聽說過貧民區嗎？」

  亞諾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伊薇聽見這個名字，瞳孔一縮。

  亞諾注意到了這個細小的變化。

  「看來你們是知道的。」

  「我不太清楚貧民區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存在，因為帝國的文件之中，並沒有這樣的一個行政區域。」

  「但是我猜想，也無非只是貧民們聚集起來的，一個在娛樂區或者商業區的沒有人願意靠近的陰暗角落裡的一個地方。」

  伊薇不語。

  她的反應很明顯，亞諾說對了。

  就算是貧民，也是需要地方居住的。

  而各個區域之中的角落，與老鼠的抱團取暖之所，總是會有的。

  這些個地方匯合在一起，就被稱之為「貧民區」。

  「所以，你是想要讓那幾個男人混入貧民區之中？」

  伊薇壓低聲音問道。

  不是每一個貧民都在貧民區之中生活的，

  像剛才那幾個男人，明顯就是靠著在娛樂區混飯吃的。

  但是，他們雖然不在貧民區生活，但貧民區卻只會接待像他們那樣的人。

  越是生活艱難的人，越是容易團結，並且無比排外。

  「你說得對，那就是我的打算。」

  「你想要做什麼？貧民區應該跟我們的計劃無關才對。」

  「誰說無關的。」

  亞諾笑了笑，伸手摟住了伊薇的脖子，將她的臉拉到和自己的臉一下子湊近。

  雙方甚至都可以感覺到對方的鼻息。

  「想要完成我們最終的目的，幫助諾雅，那麼，你就得按照我說的做。」

  「不要問太多，不要知道得太多，只需要去做就好了。」

  「這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

  亞諾的聲音壓得很低，

  他的吐息噴到了伊薇的臉上，讓她的心臟有些加快跳動了起來。

  以至於，亞諾說了些什麼，伊薇完全沒有聽進去。

  她只是心亂如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但亞諾將她的沉默，當作了默認，滿意地笑了。

  砰！

  正在這時，

  酒吧的大門被踹開了，

  十幾名全副武裝的黑衣人一下子衝進了酒吧之中，用手中的突擊步槍指向了所有人。

  他們的動作和站立方位都很專業，既沒有給人留下逃跑的空間，也保證了自己可以一下子用火力覆蓋住所有人。

  就算是亞諾，如果不好好想辦法，而是直接用暴力的話，也會一瞬間被打成篩子。

  「路易！」

  在這些黑衣人之後，一個中年男子沖了進來，看見了倒在地面上滿臉血肉模糊昏迷不清的路易，立刻臉色變得鐵青。

  「誰！誰幹的，給我站出來！」

  中年男子虎目之中滿含殺意，怒吼著咆哮道。

  他的憤怒，哪怕是隔著千八百米都可以感覺到。

  看樣子，是一個溺愛父親的孩子。

  這樣的話，就更加好辦了。

  亞諾的情緒轉變得很快，

  他立刻放下了那些平民和貧民等亂七八糟的心緒，拍了拍伊薇，對著她使了個眼色。

  伊薇從雜亂的思緒之中脫身，看了一眼場上的情況，立刻明白了。

  她快步走到了路易的身邊，粗暴地將他扶起，從懷中掏出一把槍就指到了路易的太陽穴。

  只需要輕輕地扣動扳機，這名醉醺醺的青年就會立刻變成酒吧里的一條冤魂。

  「全部人，放下武器。」

  伊薇冷聲道。

  亞諾則是看著伊薇麻利的動作，輕笑著再添了一杯酒。

  果然，和他所想的一樣。

  路易的這個普魯迪斯，就是自己所知道的那個普魯迪斯。

  那張完成了任務之後獲得的人物卡，他還沒有使用過一次，就直接見到了正主了。

  也不枉費他浪費時間暴打路易一頓，將亞歷山大·普魯迪斯引過來。

  「你是誰？放開我的兒子，那樣我還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亞歷山大看見伊薇手中的槍，面色猛地一變，強壓著自己內心的怒火和驚恐，低聲說道。

  「我說了，放下武器。」

  伊薇再次強調了一句。

  亞歷山大嘴角一抽。

  「這位女士，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誰。」

  「我是劍騎士學院的高級導師，亞歷山大·普魯迪斯。」

  「如果惹怒了我，你的後果可想而知。」

  「就算不為了自己想想，也要為自己的家人考慮考慮吧。」

  「現在只要放下你的武器，我還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亞歷山大想著這下子對方應該怕了吧。

  也不怪他這麼想，畢竟幾大學院在帝國內部的地位超然，

  普通人別說見到本人，連光是聽到名字就要敬畏幾分。

  可惜，他面對的是伊薇。

  對伊薇來說，劍騎士學院之類的，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亞歷山大··普魯迪斯這個人。

  難怪，她在聽到路易·普魯迪斯的時候也有些耳熟。

  這下子伊薇總算是想起來了。

  亞歷山大·普魯迪斯，劍騎士學院高級導師。

  同時，也是貴族守舊派的一員干將，是現守舊派之中為數不多的還有實權的人。

  他和他的地位，是帝國貴族最後的餘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