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無知者無畏

  在東海電台為新專輯打榜回來後，得知唐朝出版社的意向，李青也是詫異不已。

  不過最近他的確是沒有寫新書的欲望。

  說起來，當初寫《尋秦記》大抵也只是個權宜之計，文學方面，並不是李青的初衷。

  因此, 在吳邵波、鄒偉倫第二次前來商談新書事宜時，李青想都沒想便拒絕了。

  「他這是在記仇！」

  走出瀚海傳媒公司的吳邵波憤憤有詞的說：「是不是覺得當初咱們拒絕了他的稿子，所以現在牛逼起來了就不屑搭理我們了？」

  「就算是這樣，那也是人之常情。」鄒偉倫說。

  吳邵波頓住腳步，轉過頭看向鄒偉倫：「小鄒，你什麼意思？」

  鄒偉倫一臉無辜的說：「咱們畢竟是不對在先……」

  「怎麼就不對了？《尋秦記》那就是一迷信產物，當初我也是領會了部里的精神才拒稿的，怎麼就是咱們不對了？在那個時候，誰TM敢出版這樣的迷信小說？」吳邵波大聲道, 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鄒偉倫連忙說：「嗨，咱們就事論事……得，甭提這些了，反正李青新書咱們是沒指望了，波哥，您還是想想回去怎麼復命吧！」

  吳邵波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不管不顧的說：「照實回答，四爺要不信，讓他親自來！」

  四爺是唐朝出版社總編，全名方四海。

  鄒偉倫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波哥，我覺得吧，李青對咱們唐朝出版社的印象, 還真有些許的問題。您看他剛剛拒絕咱們的那份果斷，那是壓根就沒有想把新書交給咱們來出版，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波哥，咱們回去把這裡面的道理說清楚, 四爺也不會不理解。到時候，讓四爺去跟文化部的那些領導們商攏商攏，讓部里的領導來跟李青談，再怎麼牛逼，在這個行業里混，他李青怎麼著也得給領導們面子不是？」

  吳邵波聞言，眼睛一亮，「這倒是個法子，憑藉四爺在部里的關係，這事兒指定能成！」

  翌日一早，吳邵波等人又來到了瀚海傳媒。

  不過這一次，除了鄒偉倫以及兩名助理外，還有唐朝出版社的總編方四海，以及一名身穿深藍色中山裝，看起來氣勢非常沉穩的中年男子。

  這人名叫杜瓊澤，身份是京城文化局副局長。

  一般來說，文化局是主管文學、藝術事業的，而****則是主管演藝圈方面的。

  要說頂頭上司，****才是瀚海需要巴結的對象。

  但壞就壞在，瀚海全稱瀚海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後綴還有文化兩字，這兩字深挖起來，其實也是一個束縛。

  原本李青打算，就是以後如果有好的文學作品IP，可以親手開發、運作相關版權，所以提前就做好了這方面的準備。

  這就導致，文化局副局長杜瓊澤來瀚海視察是符合規矩的。

  看在杜局長的面子上，周姌等人也不得不笑臉相待，在會議室里好茶好水的招待著。

  而對於吳邵波等人的來意，周姌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但她並不打算主打開口，一家公司再怎麼成功，想要跟一位副廳級幹部對壘，特別還是在京城這樣一個關係複雜交錯的地方，無論如何都是占不了什麼便宜的。

  不過在面對杜瓊澤的時候，周姌倒也是不卑不亢，她背後的京城周家也並不是紙老虎，可以任人拿捏。

  杜瓊澤年紀大約四十二、三歲，氣質成熟，說起來話也是滴水不漏，他一邊端著茶，一邊笑著說：「李青這個名字喲，在皇城根兒可真是如雷貫耳，我本人也是喜歡聽李青的歌曲的，我女兒也是李青的粉絲，早就想跟李先生見上一面，不知道周總能不能幫忙聯繫一下？」

  「李青剛剛發片，最近行程繁忙，這幾天也是精疲力盡，不怎麼來公司。不過杜局長既然來了，他無論再疲憊也是要來的。」

  周姌笑著說：「剛剛我已經與李青通過電話，稍後就到。」

  話音剛落，會議室的門就推開，李青帶著衛海、裴思濤兩人一起走了進來。

  雙方頓時便是一頓歡顏笑語。

  等各自坐下，這個時候，唐朝出版社總編方四海便說話了：「小李啊，我知道你是有情緒的，但是……」

  李青聞言，打斷了方四海的繼續嘮叨，詫異的說：「方先生，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有些沒聽明白。」

  「呵呵。」方四海看著李青裝糊塗的模樣，笑了笑，他支起身子，敲了敲會議桌：「當時因為政策原因，所以在收到你那部《尋秦記》的來稿時，我們是拒絕的。不過現在，時代不同了嘛，改革開放後，國家每一天都在大變模樣，都是在糾正自己以往的過錯。現在，我們是非常歡迎《尋秦記》這樣的作品的嘛。你呢，也不要有什么小情緒。嚴格來說，這方面歸根結底，也是我們出版社不對在先，我在這，代表唐朝出版社給你賠個不是。但你還年輕，可不能這樣任性下去，你知道現在國家在提升我們物質基礎的同時，最倡議的是什麼嗎？」

  李青搖搖頭。

  「是精神食糧啊！」

  方四海笑呵呵的說：「人類沒有物質基礎，就容易引發戰爭，沒有精神食糧，那就容易提升犯罪率！一部好的文學作品，那絕對是一份精神大餐，人吃了下去，會精神飽滿，而只有精氣神上來了，那我們國民才有精神大搞改革嘛！」

  李青看著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方四海，疑惑道：「我……給你們唐朝出版社遞過稿子？」

  這句話一出，方四海臉上的笑容頓時便是一僵。

  整個會議室里瞬間便寂靜下來。

  吳邵波忍不住了，開口說道：「當然遞過，就是之前你出版過的那部《尋秦記》，還是我親手拒絕的。」

  方四海與杜瓊澤齊刷刷轉過頭，像是看白痴一樣看著吳邵波。

  你容人家裝個逼，這事兒或許還就過去了。

  你現在不僅不容對方裝逼，還給對方辦難堪，還主動吸引仇恨……

  我說，你丫活到這個年紀，城府是不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惜你沒有！

  李青笑了，淡淡的說：「哦，原來如此啊。」

  說完這句話後，李青似乎再也沒有說話的欲望，任憑方四海等人怎麼尋找新話題，李青都是蔫蔫兒的嗯了嗯去，一點都沒有開口對話的意思。

  這就讓現場的氣氛顯得相當的尷尬了。

  吳邵波也是後知後覺起來，待他醒悟過來，也是恨不得反手給自己一個巴掌。

  嘿，我沒事多什麼嘴啊我！

  但現在，似乎說什麼也都晚了。

  文化局副局長的名頭，似乎也根本鎮不住李青。

  人家根本就沒拿你當上司看。

  而讓方四海等人疑惑的是，面對這個狀況，杜瓊澤似乎也是一點都不惱。

  杜瓊澤能從一介草根，官拜副廳級，而且還是京城的副廳級，其城府、心思可謂縝密到了極致。

  他是從來不打無把握的仗。

  在來之前，他就打聽了瀚海文化傳媒這家公司的背景。

  他並不知道周姌就是京城周家的大小姐，但他知道，李青名下，除了瀚海文化傳媒之外，還另有一個華青科技總裁的身份。

  華青科技這個公司，看起來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網際網路公司，但它不但是網際網路人流量最高的社交網站微博的創辦公司，最近這幾個月，還上線了時下網際網路最火爆的即時通訊軟體OICQ。

  OICQ，簡稱QQ，這個網際網路應用，比微博更可怕。

  如今在有關方面的推廣之下，QQ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內，可以說是深入到了每一個寬帶用戶的電腦當中。

  現實生活當中，朋友之間聚會，最時髦的一句話就是，你QQ號碼是多少？我加你好友。

  只這一句話，就引得無數人趨之若鶩。

  華青科技，起初並不顯眼，但當所有網際網路從業者都看出了即時通訊中的巨大利益，想要跟風仿照之時，卻是盡皆遭到了有關方面的無情打擊，上線後，最多三天便倒閉的即時通訊軟體，不計其數。

  這就引發了業內對華青科技的關注。

  李青這個名字，一時間也在網際網路從業者當中，傳的越來越是玄乎。

  不過，很多人都下意識的認為，此李青，非彼李青。

  一個人不可能有這樣無窮盡的精力。

  但熟知華青科技內幕背景的人，卻是早早的就獲得了華青科技CEO的資料。

  遠征傳媒總經理羅正旭是一個，香港文化出版社董事長王雍是一個，現在，杜瓊澤也是一個。

  因此，在面對李青的時候，不管是羅旭正、王雍，還是如今杜瓊澤，對這個具備政府背景的人，自然都是忌憚三分。

  直到會議室的門被推開，杜瓊澤等人離開瀚海的時候，關於李青新書出版的計劃，也最終沒有談攏。

  「杜局，杜局！」

  在走廊上，吳邵波追上杜瓊澤，賠笑道：「今兒是我不對，我辦事太粗心，您別介意。」

  杜瓊澤嗯了一聲在，轉過頭繼續跟方四海說道：「老四，這件事我不是不幫你，是實在幫不了你，你也看到了，人家根本就不打算給我一個面子……」

  方四海勉強笑著說：「嗨，多大點事兒！走走走，我做東，皇家飯店，今兒不醉不歸。」

  吳邵波看看自家總編，又看看杜局長，有些疑惑的說：「這事兒咱們還沒辦成呢……杜局長，您可是咱文化局的大局長，主管的就是這些小公司！我覺得吧，只要您下狠話，李青怎麼著也不能不聽……」

  這個時候，就連責編鄒偉倫都看不下去了，他拉住吳邵波，低聲道：「波哥，別說了。」

  「什麼別說了，我實事求是。」

  吳邵波有些煩躁的說：「這個李青，不就是仗著自己在娛樂圈紅了唄，聽說他一個代言廣告費就是好幾百萬，所以就看不上出版社這點錢了？作為一個文學創作者，他怎麼可以這麼庸俗，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銅臭味，真讓人作嘔。」

  「你說夠了嗎？」方四海回過頭，臉色冷淡的問道。

  吳邵波自顧自的說：「當然沒夠，其實我覺得《尋秦記》的水準也就那樣，只不過他創意做的好，作品裡有了穿越時空的概念，所以才在國外那麼火，人家外國人，不就圖個新鮮嗎？等人們過了那個新鮮勁兒，他李青在文學界的價值也就到頭了。時間是最好的見證，幾十年過後，誰會記得什麼青蓮劍仙？但大家都知道棄醫從文的周凜冬，這是為什麼？蓋因三俗的產物，始終是登不了台面的。」

  看著振振有詞的吳邵波，方四海深吸一口氣，轉而對杜瓊澤笑道：「讓杜局長見笑了。」

  杜瓊澤倒是沒怎麼在意，回過神來，微微一笑：「無知者無畏，不怪他。」

  「您不在意就好，等呆會到了皇家飯店，您給我個面兒，菜單咱往死里點，甭跟我老四客氣……」吳邵波爽快的說。

  「一定，一定。」杜瓊澤哈哈一笑，看了呆愣住的吳邵波一眼，搖搖頭，轉而便率先離開。

  方四海回過頭，看著吳邵波，淡然說：「邵波，這件事你就別管了，回頭我另外想辦法，還有，別亂嚼舌根頭，小心禍從口出。」

  看著方四海和杜瓊澤離去的背影，吳邵波整個人都傻眼了。

  「我做錯什麼了嗎？」他指著自己，喃喃自語。

  鄒偉倫在旁邊嘆息一聲，忍不住有些頭疼起來。

  他雖然是一個上不了什麼台面的小責編，但是在現場，他也是敏銳的察覺到了雙方氣勢的不對勁兒來。

  儘管不敢相信，但在現場，李青的氣勢是最足的，反而方總編和杜局長在言語中，是越來越沒有底氣。

  別看李青一口一個您您的，但那只是人家的習慣性用語……

  而吳邵波吃虧就吃在這裡，沒有眼力見兒，還真當人家跟你客氣是懼怕你？

  鄒偉倫此時已經忍不住心中的洪荒之力了，跟著這樣的主編，怪不得自己始終出不了頭。

  想起如今身在香港文化出版社擔任主編的大學同學蔡阿芬，鄒偉倫心中，第一次生起了跳槽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