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果斷

  粵州，下午六點，凱琳飯店。

  「勞先生，言歸正傳，行不行一句話，大家時間都沒這麼閒！」

  櫥窗旁的酒桌上, 王昌旭看著對面微笑不語的中年男子，厭煩的抬起手，一口白酒順喉而下，火辣辣的液體灌入胸腔，流進腹中。

  連續幾杯下肚，在酒精的侵襲下, 讓他的大腦一會兒清明, 一會兒模糊。

  作為香港唯一的一家有線電視台，也就是亞洲電視台的中文頻道總監，王昌旭最近幾年，可謂是嘗盡了人情冷暖。

  嚴格說起來，是自從TVB無線電台崛起之後，他們亞洲電視台的員工，就從沒有過上哪怕是一天的踏實日子。

  明明是全球第一家中文電視台，明明是香港最大的電視台，卻是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眼睜睜的看著無線電台迅速崛起，眼睜睜的看著他們TVB無線電視台，與自家ATV有線電視台的收視率持平。

  到得最近幾年，更是被不斷反超，遠遠的把他們甩在了身後……

  說實話，雖然是ATV電視台最大頻道的一把手, 雖然每天看起來風光無限, 但在TVB風光耀眼的背後，是王昌旭全身上下的心痛，以至於他每天上班都是渾身無力。

  而隨著收視率日漸式微，再也沒有人願意投資他們頻道。

  即便是廣告投放，價格也是低的可憐。

  甚至一度需要讓他們這些一把手二把手降低身份，親自與廣告商相談。

  今天，就是王昌旭與大陸廣告商商談電視廣告投放價碼的日子。

  在香港，他們ATV已經走投無路，廣告雖然還能接到一些，但價格卻低的令人髮指，也因為電視台缺錢，所以一些好的影視作品，都是無情的從他們眼前走過，跳入到TVB無線電台的口袋裡。

  這便引起了連鎖反應。

  日積月累之下，就更是雪上加霜，原本就不斷下滑的收視率，已經達到了病入膏骨的地步。

  在ATV電視台收視率最高的中文頻道，曾經是全港收視率最高的頻道。

  然而如今，卻只能跟TVB電視台旗下的一個二流頻道媲美。

  對曾經的收視王者來說，這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悲哀。

  此時與王昌旭相對而坐的，是粵州當地一家知名生物研發公司的廣告部經理。

  這是一個穿著淡藍色襯衫的中年男子，相貌文質彬彬，臉上無時無刻不掛著笑容。

  面對王昌旭忍耐不住的爆發，中年男子卻是慢悠悠的態度，一邊夾著菜，一邊笑著說：「王總監，咱們先吃飯，吃飯的時候，可千萬不能談工作，不然會壞了氣氛的。」

  聽對方這麼說，王昌旭內心一下子便是涼了個底通透。

  雖然沒有明說，但這拖延的態度，又何嘗不是一種拒絕？

  王昌旭可沒時間跟對方玩心理戰，這樣下去，ATV可撐不了多長時間。

  他站起身來，壓抑著怒氣道：「既然這樣，那我下次再來跟勞先生談工作好了。」

  「站住！」勞先生淡淡的說了一句。

  王昌旭心中一松，以為事情有了轉機，於是離開的腳步便頓了下來。

  他轉過身，滿懷期待的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勞先生看著王昌旭，忽然笑嘻嘻的說：「麻煩把帳單結了。」

  ……

  天色已晚。

  走出酒店的時候，王昌旭猛地把手中的公文包摔在了地上，然後用力的踩在上面，口中因為氣憤而狂吼：「叼你老母，死阿燦，大陸仔，奸商，混帳！」

  「操尼媽！」

  在路人奇怪的眼神當中，王昌旭把公文包踩得滿是腳印，然後鬆開脖間的領帶，煩躁的扔在地上，也不嫌髒，一屁股坐在了公文包上面，開始大口的喘息。

  漸漸的，他眼眶就通紅起來，雙手插在短髮當中，閉上了眼睛，整個身上都帶著一絲頹廢破敗的氣息。

  人群來來往往，對王昌旭視若無睹。

  他仿佛變成了一個隱形人。

  也正在這時，不遠處的電視牆上，一道歌聲響了起來。

  「有人問我，我就會講，但是無人來……」

  「我期待到無奈有話要講，得不到裝載……」

  這道歌聲，在此時猶如佛家六字真言一般，幻化成一道道佛光，流入至王昌旭的耳中。

  字字鑽心！

  他木然的抬起頭來，眼睛竟是腫的跟蛤蟆一樣，雙眼迷濛的看著電視牆上，那個戴著墨鏡和面紗，在舞台中央高聲歌唱的身影。

  「那年十八，母校舞會

  站著如嘍羅

  那時候我含淚發誓各位

  必須看到我……」

  隨著歌聲漸入高潮，漸漸的，王昌旭臉上的暴戾神情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絲驚訝，一絲絲感動，一絲絲茫然……

  他站起身來，漸起領帶和公文包，拍打了一下身上的泥土，然後晃晃悠悠的來到電視牆下。

  在這裡，匯聚了數十個仰頭看電視的男女，有老有少，年紀不一。

  所有人的神情，專注而認真，並帶著一絲欣賞。

  王昌旭驚訝極了。

  「你當我是浮誇吧

  誇張只因我很怕

  似木頭似石頭的話

  得到注意嗎」

  望著巨大的電視牆上歇斯底里演唱的歌手，王昌旭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他震驚不已。

  這是什麼節目？

  大陸竟然有這樣的歌手？

  粵語發音很標準，難道是香港人？

  王昌旭的神情變幻莫測。

  他掃了一眼旁邊幾個激動不已的年輕人，壓抑住心中的好奇，仰起頭來，慢慢的看了下去。

  當一曲結束，場中竟然有人鼓起了掌聲。

  雖然只有寥寥幾下，卻依舊讓王昌旭心中觸動。

  半小時後，當電視牆裡播放的節目結束，王昌旭整個人的精氣神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他嘴裡不斷的喃喃自語，像是生怕忘掉了似的。

  「CCTV-3……」

  「中央電視台，綜藝頻道……」

  「《蒙面歌王》……」

  「盲僧？」

  王昌旭大腦中一個想法如同風暴一般，迅速席捲。

  他腎上腺激素猛地湧起，整個人都隨之而戰慄不已。

  他看向旁邊那群正在興奮討論的年輕人，猶豫了下，便走上前問道：「幾位朋友，這檔節目是叫《蒙面歌王》嗎？看起來你們很喜歡這檔節目。」

  「當然喜歡了。」

  有人回過頭，看了王昌旭一眼，興致盎然的說：「剛剛播放的是第二期重播，明天就周五啦，第三期《蒙面歌王》就開播了，你如果喜歡，記得晚八點定時收看，幫忙增加一下收視率啦！」

  「噢！」王昌旭恍然，又問道：「這節目收視率很高嗎？」

  那人回答說：「我不大清楚哦，不過我同學，我家裡人都愛看，我們都很喜歡《盲僧》，啊你當我是浮誇啦~~」

  說著說著她就唱了起來，引得其他人一陣取笑。

  其中一個女孩笑道：「收視率具體是多少我們不知道，但我看了前幾天的報紙，據說是全國收視率，同時間段排行第一。你如果喜歡，記得收看！最近有媒體不斷傳播《蒙面歌王》和《超級明星》要PK收視率呢！其實這兩檔節目我都愛看，不過我更喜歡《蒙面歌王》，我喜歡那個唱《浮誇》和《平凡之路》的盲僧！」

  《浮誇》？《平凡之路》？

  告別了這群年輕人，王昌旭一臉恍惚的攔了一輛計程車。

  原本想準備回香港的想法，在這時漸漸泯滅。

  與此同時，一個大膽的想法瞬間冒了出來！

  他是個很果斷的人，當某個想法一旦有實現的可能，他就會立即行動。

  所以，他下午可以從香港來到粵州。

  如今，他又想要從粵州，前往京城央視大樓！

  他看了看時間，沒有絲毫猶豫，便是直奔粵州火車站，準備連夜趕路。

  但當得知今晚沒有了夜車班次後，他就掉過頭，又迅速殺往了汽車站……

  別問他為什麼不坐飛機，他沒錢！——

  感謝鄭家二郎的三萬起點幣打賞，好吧，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