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對峙

  「土地雖然劃分，但人丁在徵兵戰場上流逝的何其多？有些家庭沒有勞動力，有些家庭勞動力多餘。加上天災人禍，百姓無能為力。橫在這中間的，還有生而為人的欲望貪念。」

  「百姓文化素質不高，娛樂活動缺少，沒一點，沒一點都是我們要擔心的事情。沒一點，都得慢慢的改變……」

  「爹，你知道嗎？孩兒心中希望，能夠讓大唐變成一朝大國，但四海八荒稱臣也是不行的，還得有所經濟文化往來。孩兒還希望，大唐子民能夠利用讀書改變自己的身份，沒有尊卑貴賤之分，只有努力與否的差異。」

  「欲望不可怕，但縱容欲望才是可怕的，孩兒還希望能夠權力制衡……」

  「可現在，孩兒這些何嘗不是空想，說著就是理想王國，實際上不過是紙上談兵。我說我憂心天下百姓，可我未曾見過百姓艱苦，我又何曾能站在他們角度來領悟艱苦意味。」

  「若是這一次不能上戰場，不見硝煙戰火，我何曾能知道邊境情況，不踏在王土之上行走，我有如何領悟溥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句話的意思。」

  長孫沖對聲音不大，但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他來到大唐後內心沉浸下來的想法。他沒有一開始遊刃有餘的驕傲，沒有了無畏無懼的想法。

  他來到了這裡，雖然本身沒有自覺，但尊卑之分在這裡真的無處不在，讓他無法忽視，那日與程咬金開玩笑賭博，已經是違反了這裡的尊卑之分，幸好一概武將，沒人在乎一個人小孩子的胡鬧……

  那日朝堂之上與道士對峙，動搖了一個他先前忽略的存在，神佛……

  皇帝，也是天子，還是龍……

  每一個，這種靠著玄乎其玄的迷信，才讓一個皇朝得以建立，百姓心甘情願被其統治。可他卻當成拆穿了道士的玄幻之術……

  也幸好當時話沒有說的太滿，皇帝也以為只是一個道士欺騙了他，文武百官都沒有覺得其實這種迷信更本不正確……

  從前他的確紙上談兵一般，想到什麼，就什麼……

  當在這個大唐生活了一個多月之後，長孫沖初來這裡的稜角也被磨得圓潤，開始知道這裡和現世不一樣，這裡立國得靠著一個在現代無稽之談的謊言。

  這裡上面一句話，便能讓人身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死，子亦不得不死。

  先前他何曾不覺得這十分荒謬，但現在看來，這的確是事實。

  所以長孫沖迫不及待的希望自己更好的明白這個時代，明白這裡，想要成長。在戰場上，亦或者在去往前線的路途中，他才能明白更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不敢說的還有很多，他沒有辦法想像的到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畫面，他沒辦法想像的到塵土翻飛，戰火四起的模樣。

  戰場……

  他願意以那為出發點，不斷增長閱歷。

  當然了，陪伴在後世皇帝李世民身邊，偶爾冒個頭讓對方記得自己，也是應該的。

  「沖兒，為父明白你想要長大，但不在一時。一切還得看一個緣字。長大的方法很多，想要明白天下，亦可以看地圖看史記，何苦為難自己……」

  親自上場呢？

  後面的話語因為長孫無忌對上了長孫沖那堅定的眼神而說不下去了，葉青不知道什麼時候退了下去，門也關了起來。

  許是覺得他們議論的事情，不是他一個當下人可以知道的，四周也沒有聲音，似乎葉青讓其他的下人也離開了這裡。

  此刻因為長孫無忌突然終止了述說的話語，所以兩人相對無言的對視著，誰也說服不了誰，但都不約而同倔強，認定自己的決定才是對的。

  最後還是長孫無忌敗下陣來，嘆了口氣說：「現在天意如此，你還想如何？」

  「若真的沒有辦法，孩兒也不會強求……」

  長孫沖也垂下了眼帘，他心中多了幾分酸澀，自己一直在考慮這些事情，卻突然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阻礙了他前進的步伐……

  「沖兒，我不是不要你成長，不要你變成為民，為百姓著想的好官員。但為父捨不得，捨不得你這樣上場，見識刀光劍影，見識血染黃沙……」

  「為父也在戰場上見過很多，你年紀還小，不應該將你送到那個地方，未來有很遙遠，還有很多時間給你慢慢成長的，不必……」

  說著，長孫無忌只好嘆了一口氣，他看著床上那弱小的身影，明明只是一個小孩子，卻能夠如此堅定自己的想法，讓他有些無可奈何。

  長孫沖何曾不知道自己這副身體還小，但他畢竟是活了一世的人了，心理年齡不小了。況且他也擔心，自己是一個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會振動翅膀引發效應的蝴蝶。若是造成什麼後果他承擔不起，若是有朝一日這個世界將他抹除，或者真正的長孫沖回來了……

  他心中的那些事情，豈不是一件都沒能夠為百姓做得到。

  那麼他會恨自己的，恨自己虛度時光……

  長大的方法很多，但唯有親身經歷生死，生離死別的，才能讓一個人感情，感知有所改變，甚至說讓整個人脫胎換骨的發生變化。

  兩人都細微的嘆了口氣，長孫無忌先開口了：「沖兒，你想做的事情為父都支持，但為父與你不一樣，並不能給你多少經驗指導，所以往後的日子裡，你得自己小心行事。」

  「孩兒會的，孩兒明白爹爹的擔憂，孩兒自己也在害怕。但害怕不前行永遠都不可能突破自我，流水行舟，不進則退，爹爹，我不甘心自己只是原地踏步，更不願意看到自己在這人才橫溢的世道中被人擠上去，自己退下來了……」

  「謝謝爹爹關心，孩兒定當努力保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