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失手

  若非李世民一直等待著答案所以聽得認真，要不然這一聲的回答怕是要被晚風吹散，似乎從未有過。

  但是只是簡單的一個字，卻讓李世民感到無比的震驚，這個長孫沖？

  「為何？」

  「不知。」

  李世民之所以留著這樣的人在身邊，不只是對方因為回報他的恩情而給他賣命，而是對方的實力讓他不捨得放手。縱使對方會自作主張的做一些事情，但也好在對方十分聰明，很多時候替她做了不少他想要做的，但是礙於身份沒辦法安排人去做的事情。

  但唯獨這一次，他們兩個的意見出了偏差。但這個人出手那麼多次，一次都沒有失敗過，可今日，為何……

  李世民甚至沒辦法想像得到，長孫衝到底是因為什麼而活下來的。原本以為是什麼巧合什麼機緣將長孫沖就下來，可對方竟然說的是，「不知」。在他的眼皮底下，竟然還不能夠知道為何不能將一人弄死，這到底是什麼事情。

  想起來那日帶著長孫衝去將郊外的糧倉中取一些官糧出來接濟百姓的時候，曾被人半路攔截，想要將糧食占為己有。長孫沖也不是沒有遇到危險，最後還幫他擋了一下，肩膀受傷。

  那個時候的李世民也時刻留意著長孫沖的一舉一動，發現對方的刀法毫無規矩，就是抵抗對方的刀劍而已，甚至有時候被壓製得只能夠退後沒有半點能力繼續抗壓。可對方也只是個粗人，一樣不懂武術，所以並沒有發生什麼問題，可在這個人的手下竟然能夠保全性命……

  李世民眯了眯眼睛。

  可對方確實再次開口了：「不是他的原因，是我失手了。」

  這一瞬，李世民心下漏了一拍，這個人從未失手過，為何今日！

  「如何？」

  「那支箭，不見了。」

  那個時候，對方想起了那個時候的一幕，箭出手了，破風而去，在雨中開了一條路，直直的往長孫沖那邊飛過去。其實在出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隻箭準不準，最後落下的地方是長孫沖的咽喉還是心臟都有十足的把握。

  縱使有風有雨，也沒有辦法影響他的箭。

  正當他準備事成離開的時候，那支箭突然就消失在他的眼前，毫無預兆的，讓他一瞬間都懵住，腳下也忘記收力，一瞬間點到了樹枝讓他彎曲下去。

  看著自己留下的痕跡，他只能夠無奈的嘆息了一下。雖然說不會暴露出秦王，但今日有人來過的事情怕是會被人知道。皇帝的眼線很多，他也明白，現在一箭竟然突然消失，也讓他莫名其妙，隨後也只好嘆息了一口氣，嘆息聲伴著他的人影在雨中散去……

  隨後，突然聽聞了背後聲響，回頭時一連茫然的看著山體發生變化，他抬頭看了一眼原本長孫沖的地方，心中更是無盡的疑惑。但好在他的輕功了得，幾下起躍就來到了山腳，看著山體逐漸而慢慢加速的滑落，他最終還是沒有逗留，回到了秦王府。

  只是一直十分失神，甚至在院子裡就站，被書房裡面的李世民看在眼中。

  似乎感受到了視線，所以立刻十分警覺看過去，但好在是李世民，他就回過神來去自己本來該呆的地方。

  他一直在想，若是自己那一箭是被上天收走了，為何後來上天又要報復長孫沖，讓他經歷這一場凶多吉少的事情……

  天意到底是想要偏袒這個人，還是……

  在古代，很多人都在迷信天地，因為太多的事情說不清楚，沒有個理由能夠解釋為什麼這樣的事情會發生。

  他也不例外，他不知道這輕功到底如何來的，但是他練武從未中斷，當做上天給他的一種恩惠。也當做自己的證明，但這一次，他竟然有種分不清自己到底為了什麼而活著的感覺。

  長孫沖……

  他口中慢慢咀嚼著這個名字，原本他的確是那麼想的，將長孫沖從這個世界中抹除，將對方的名聲全部收歸於秦王。這種事情他也不是沒有做過類似的，能用的人他會幫秦王留下，不能用的人自然除去。

  長孫沖這樣有威脅的人，自然也應該出手。可是這一刻，因為那在雨中顯得唐突的一箭，讓他心中有了中莫名的感覺，他殺不掉這個人……

  這個時候，他第一次擁有了一種叫做畏懼的東西，與畏懼天地，畏懼鬼神一樣。

  正在失神的他被李世民的話語拉了回來，雙眼才慢慢的有了聚焦。

  「無論如何，從今以後別碰他。」

  「是，屬下聽命。」

  李世民語氣中的不容置疑，這句話顯然是命令。縱使他還想多嘗試幾次，但這一次他是沒有了機會。但他內心一直存在一種感覺，他殺不死長孫沖。

  習武的人五官都很敏銳，直覺更是如此。一般他覺得他認為的事情都是準確了，看人也看得很通透。除了李世民這種整日帶上面具的人以外，他突然覺得自己看不透一個叫長孫沖的人。

  他知道李世民的野心，知道對方的野性。

  但卻沒有辦法琢磨出長孫沖的意圖，他現在這個年紀，若是放在平常人家，怕也只不過是在府中發奮讀書或者去花天酒地，紙醉金迷的公子。可長孫沖偏偏不是尋常人家的孩童，出生在一個低調有隱忍的家庭裡面，竟然練就了他這種毫不掩飾自己身上光彩的人。

  那人冷笑了一聲，似乎在自嘲。也的確在自嘲，他又不是什麼真的厲害的角色，不過仗著自己武功厲害一點，就開始評判別人？

  他那自大的心突然就開始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自己並非真的和以往自己認為的那樣，什麼都能夠做到。

  這一下，倒是讓他清醒了很多，他得找地方去琢磨一下自己的意義。還沒等李世民有些什麼吩咐，下一刻已經消失在這個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