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不死者

  黑臂並未意識到自己即將面臨的危險。

  但是，裂顱已然察覺到了不對。

  在他有所動作的那一刻，他身邊的黑腕當然也意識到了問題。

  「船長，要開始了？」

  黑袍無風飄動著的同時，黑腕也有些凝重地將視線投向這霧氣籠罩的海洋，沒有五官的骨質面具之後，鼓動的靈魂火焰充斥著情緒。

  裂顱微微抬手壓下，示意他不要出聲。

  而作為他感官延伸的骨鳥們，也沒有什麼動靜，就這樣靜默地轉動著視角，尋找起那隱藏在不確定位置的不死者。

  而旁邊的黑腕則是不停地開握著手掌。

  「清道夫」的能力，其實不僅僅是能夠清除身上的負面影響這麼簡單，還有著能夠通過吞食其他死者靈體來恢復自身的能力。

  只不過，面對那些浮屍，那些活死人，他並不需要用到這個能力。

  但是，現在，面對不死者，他應該需要用上這個能力了。

  這種時候，他總忍不住有些「熱血沸騰」。

  抬起手，他的手指微微彎曲。

  在他朦朧的記憶之中，這個彎曲手指的手勢是充斥著攻擊性的。

  源自於野獸肉皮、被鉤子吊起晾曬的行為。

  對於敵人，這是個挑釁和侮辱的動作，但對於自身，就是獵人們打獵之前對自己的鼓勵。

  他也並不確定自己為什麼會對這個手勢的印象極為深刻，或許是因為他常用這個手勢，又或者是他因為這個手勢而死，又或者其他的什麼。

  但是，在不能發出聲音的現在，也只有這個手勢能用了。

  不過，很快，他就迎來了船長裂顱靜默的注視。

  面具之後，在眼眶之中浮動的、火焰般的幽藍色，讓他收回了手。

  他不敢再開口，安靜地蹲在那裡，專注地等待這行動的時機。

  而在這個時候，黑臂也在船弦附近遊蕩起來。

  他眯著眼睛，眺望著遠方，儘管濃郁的大霧擋住了他的視線，但在一定距離內，確認海面有沒有白色的事物浮著，還是很簡單的。

  不過，這個時候，他看到了腳邊的一塊散碎的骨片，這是之前解體活死人屍骸修復船體剩下的邊角碎料。

  這位深信自己生前有著遠超常人成就和造詣的屍骸詩人，一腳將那塊骨片踢下了海。

  骨片砸在船體不平整的側面上，掉入了海中，彈跳了幾下之後，落向了海面。

  伴隨著輕微的聲音，骨片切入水中。

  海面依然安靜無比，沒有白骨搖動船槳划水的聲音，也沒有腳步聲，只有波紋漣漪蕩漾。

  看著波紋在海面擴散，然後逐漸消失，黑臂後退轉身，就準備離開，前往另一邊的船弦。

  但是，就在這個瞬間，一道黑影從海面之下浮出，一躍而起！

  咚的一聲，整個船身都沉了一下。

  在水聲中發一隻周身潮濕的怪物，出現在了骨船之上。

  那是一隻奇詭的生物，與人類相比，只有「具備上肢」和「有頭部」能夠作為共通點。

  它和人類相差太遠，就算稱之為類人生物也違反了一般人的認識。

  非要說的話，就像一隻魚長成了馬的樣子，馬首馬臉，雖然也可以用「海馬」作為參照，但那健壯的、猶如馬腿的前肢，其末端如同馬蹄般的事物，也讓人更容易想到馬而不是海馬。

  更不要說體型堪比兩三個成年人迭合在一起，這點並不符合「海馬」的印象。

  但是，仔細去看，比起馬蹄，那透露著堅硬質感的東西，更像是蝦蟹的鉗子。

  而在這怪物的背部，有著馬鬃一般的背鰭，在前肢和軀體之間，有著明顯的膜狀物，仿佛鼯鼠蝙蝠之類生物的皮膜。

  然而，它的身上通體覆蓋墨綠色的鱗片，還有奇異的黏液包裹身軀。

  而它的下半身，就的確更接近海馬一般，沒有腿腳，只有近似魚尾的捲曲流線。

  只是，仔細去看，與其說是海馬，倒不如說是魚尾，橫向的兩葉魚尾。

  但比起具體的特徵，這隻生物更重要的，是它那龐大的身軀胸腹，正在起伏——

  仿佛正在呼吸。

  活物，這是一隻活著的生物。

  只是，這足有三米長的其餘魚獸，似乎並沒有眼睛，它那馬首一般的頭顱上，眼睛的位置，是封閉的鱗片。

  這奇異魚獸躍上船體之後，長長的頭顱直接轉向了黑臂的方向，然後，滿覆鱗片的長尾彎曲——

  咔啦！！！

  伴隨著骨骼斷裂聲，船體被壓出了一個凹坑，它的身軀撲了出去，向著黑臂撲去。

  並且，在撲出的剎那，它身體的前部，包括頭顱和胸腹位置，猛地撕裂開來——

  宛如花瓣，又像是章魚烏賊的觸手，它的身體正面一分為二，露出潮綠色的身體內部。

  一根根骨骼宛如牙齒一般，帶著鋒利的寒芒，兇惡無比地咬合下來。

  如果順利，它會撲中黑臂，這身體左右張開的、以骨骼為口齒的怪物，會將黑臂吞入身體，將其咬碎。

  然而，它當然不可能順利。

  安靜地落在仿佛桅杆般的豎起骨骼上的骨鳥，此時已經張開了鳥喙。

  在骨鳥頭顱中，幽藍色快速浮動著，仿佛躍動的音符。

  與此同時，奇異的嗡鳴聲奏響。

  那詭異魚獸撲出的身軀，在這一刻僵硬了一下。

  並且，這個剎那，一隻骨鳥忽地撲出，自上而下砸在這魚獸的背部，將它砸在了骨船甲板之上。

  骨裂聲再次響起。

  但，並非從它身軀之中傳出，而是從它身下的骨船船體。

  它身體上密布的粘液，讓那砸落的力量，卸落了不少。

  然而，就在這如同海星般趴伏在甲板上的怪物試圖起身的時候，那隻骨鳥也張開了口——

  悽厲的、如悲鳴般的律動隨著顱中幽藍浮動，怪物的身軀再次一僵。

  並且，它身上滿覆蓋的、如同血肉皮膜一般的潮綠色鱗片上，潮綠色快速褪去。

  以骨鳥最靠近它的位置為中心，開始快速褪去。

  而這個時候的黑臂，完全沒有動作——

  骨鳥的送葬曲，正在快速削弱它，正在對它造成傷害！

  下一瞬，另一隻骨鳥飛來，直接將黑臂抓起，來到遠離戰鬥發生的位置扔下。

  而之前仿佛桅杆豎起的骨骼上戰立的骨鳥，這時也撲將而下，落在那奇異怪物背部，張開鳥喙，一同奏響送葬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