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1224章 瘋人怨（9）

  黎落看著她的背影，一臉若有所思。

  酒糟湯圓吃了一半，寧爸寧媽回來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門，寧媽連鞋都沒來得及換，快步走進客廳，見黎落坐在沙發上吃東西，她臉上立刻漾出笑容：「宋宋。」

  黎落放下湯匙，寧媽在她旁邊坐下，拉過她的手一迭聲問：「最近是不是好一點了？怎麼會突然想要回家來看看？」

  因為少年時期落下的心理陰影，寧宋宋平時很抗拒外出，也不喜歡跟陌生人接觸，除了逢年過節，寧爸寧媽會把她接到市中心的家吃一頓團圓飯，其他時間她都待在別院。

  像今天這樣主動回家還是頭一回。

  黎落笑了笑，避重就輕：「我有在按時吃藥。」

  「那就好。」寧媽觀察著黎落的臉色，見她雖然還是消瘦憔悴，但平日裡總是皺著的眉頭鬆開了，眼神也清亮了不少，再加上主動回家這個舉動，她先入為主覺得女兒病情是在好轉。

  「今晚想吃點什麼？讓錢嫂給你做四喜丸子好不好？」寧媽說著，不等黎落回答，她又說，「算了，錢嫂的魯菜做得不如粵菜好，還是我來吧，你小時候最愛吃我做的四喜丸子，等著，媽媽現在去給你弄。」

  說完她風風火火進廚房去了。

  黎落：「……」

  這時玄關處傳來說話聲，黎落抬頭一看，是一手拎著公文包，一手從鞋櫃裡拎出拖鞋準備換，耳朵和肩膀處還夾著正在通話中手機的寧爸。

  看清寧爸的樣子，黎落眉頭微皺。

  寧爸今年還不到五十歲，頭髮全白了，他身材高大，因為瘦，雙頰深深凹陷。

  察覺到黎落投過來的目光，寧爸一邊跟電話那頭的人說話一邊對她揚了揚下巴，算是打招呼。

  因為他這個動作，他額頭上的皺紋像刀刻般清晰可見。

  不到五十歲的人，身上的歲月痕跡卻重得像六七十歲。

  寧爸是個很有生意頭腦的人，網際網路浪潮最盛那幾年，寧家的服裝生意月流水高達幾千萬。

  過去十多年，受寧宋宋失手殺人和生病所累，寧家的生意幾經波折，情況最壞的時候差點倒閉。

  但寧爸和寧媽咬牙堅持下來，如今的寧家雖然比不上大富大貴人家，倒也算小有資產吃喝不愁。

  寧家能有今天，全靠寧爸寧媽頂著壓力熬過來，寧爸之所以老得這麼快，跟這數十年來身心俱疲的磨累有很大關係。

  因為黎落到來，寧家的晚飯格外豐盛，寧媽坐在黎落旁邊，不停往她碟子裡夾菜，看得出來，她對大女兒主動回家這件事感到很開心。

  黎落跟前的碟子裡堆起一座小菜山，為了不辜負寧媽的熱情，沒什麼胃口的她只能苦笑著不停地吃。

  對面的寧蓁蓁看著這一幕，臉色一直沉著。

  在寧媽夾走盤子裡最後一顆四喜丸子，放到黎落碟子裡，催促她多吃點時，寧蓁蓁像是忍無可忍，突然重重撂下筷子，轉身上樓去了。

  寧媽才發現小女兒的不滿情緒，她「哎」了一聲：「蓁蓁，你怎麼回事啊？」

  寧蓁蓁頭也不回，上樓的腳步又快又重。

  「這孩子……」寧媽看看小女兒，又看看黎落，欲蓋彌彰般解釋道，「她這幾天心情不太好，鬧脾氣呢，別理她。」

  黎落也不揭穿她，點頭：「嗯。」

  吃過晚飯，黎落沒多待，寧爸拿了車鑰匙準備送她回別院。

  寧媽本來也想一塊去，被寧爸制止了，他低聲說：「你上樓去哄哄蓁蓁，別回頭又離家出走。」

  「……好吧。」寧媽嘆了口氣，扭頭對黎落露出笑臉，「這幾天公司忙，等忙過這陣子，媽媽再去看你。」

  「好。」

  回別院路上，黎落坐在副駕駛，時不時偏頭去看正在開車的寧爸。

  寧爸話不多，察覺到大女兒似乎有話要說，他主動問：「怎麼了？」

  黎落狀似不經意地說：「我這幾天一直夢到舅舅和舅媽。」

  寧爸控在方向盤上的手指一下子攥緊了，他臉上不動聲色：「是不是發病了？我讓醫生去一趟吧。」

  「不用，只是平常那樣做夢，醒了就沒事了，也沒對我造成什麼影響。」黎落說，她問出今天回寧家的目的，「爸，這幾年你跟舅舅家還有聯繫嗎？」

  「沒有。」寧爸回答得乾脆利落，「我跟你媽媽已經很久沒見到胡家人了。」

  「這樣啊。」

  寧爸空出一隻手，揉了揉黎落的腦袋：「別胡思亂想，那件事已經過去了。」

  「嗯。」

  父女倆到了別院，寧爸進去轉悠了一圈，照例檢查過女兒吃的藥，又叫來保姆和保鏢了解關於寧宋宋平時的作息和飲食，確定沒問題後才離開。

  黎落目送他的車消失在視線盡頭，表情凝重。

  相里安上線：「想什麼呢？」

  「我在想，姚沛川為什麼要教唆寧宋宋殺人。」黎落說，「今天之前，我懷疑過他是胡林父母派來的，也懷疑過是寧蓁蓁乾的，現在寧蓁蓁的嫌疑可以消除了……」

  「等等。」相里安打斷她的話，「為什麼寧蓁蓁的嫌疑可以消除？她今天對你可沒好臉色。」

  「就是因為她把對我的情緒全寫在臉上，才撇清了嫌疑。」黎落說，「設身處地想一想，你要是預謀殺一個人，會在計劃還沒得逞之前就暴露對她的殺心嗎？今天寧蓁蓁要是對我表現得特別熱情和友善，那才有問題。」

  「萬一她就是個不擅長掩飾情緒的人呢？」

  「不擅長掩飾情緒的人情商和智商也高不到哪裡去，姚沛川設的這個局，可不是雙商低的人能促成的。」

  「按你的想法，姚沛川的幕後主使者是胡林父母？」

  「我現在也不能確定，不過這倆有嫌疑就是了，畢竟他們最有動機。」

  相里安問：「要去胡家看看嗎？」

  黎落搖頭：「不去。」

  寧宋宋對胡林父母的厭惡和恐懼深入骨髓，貿然用她的身體回去見仇人，就算是通過錄像卡監視那對夫婦，也會對寧宋宋這個身體的病情帶來不利影響。

  「那你打算怎麼查？」

  黎落想了想，說：「從姚沛川身上下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