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650章 元昭
2023-11-14 16:01:20 作者: 樓非池
後來她聽廚房的丫鬟嚼舌根才知道,楚家主宅在繁華的臨安城,這裡住的,是楚家患了眼疾的公子。
沒過多久,元昭見到了那位公子。
公子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身形瘦削,因為眼疾,常年以白紗蒙眼,他坐在輪椅上,被大丫頭推到庭院裡曬太陽,陽光似乎要透過他蒼白的皮膚,映得他脖頸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從廚房碎嘴的丫鬟那裡,元昭知道了不少公子的事。
公子叫楚輕塵。
公子不愛說話。
公子總是悶悶不樂。
以及,公子來閬縣三年,臨安城那邊都沒有派人來探視過他。
這代表了什麼,大家心知肚明。
元昭對這個俊美又單薄清冷的公子起了憐憫之心,主動接近他,陪他說話解悶,楚輕塵一開始不想搭理她,但是經不住她熱情又聒噪,兩人漸漸成了朋友。
從楚輕塵嘴裡,元昭得知他為何會患上眼疾。
楚家是臨安城有名的富商,楚輕塵是正妻所出的嫡子,然而父親寵妾滅妻,放縱妾室謀害正妻,楚輕塵生母二胎臨盆那天,穩婆突然失蹤,她難產而死。
正妻一死,父親立刻將姨娘扶為平妻,家中大小事務皆由她掌管,當時的楚輕塵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壓根無法抵抗手握大權的姨娘的惡意,沒過多久,他練騎術時座下的馬兒突然失控,他一頭栽下來,雙眼扎在滿地凸起的碎石上,就此失明。
一個雙目失明的嫡子等同於廢人,父親打著休養的名號將他打發到偏院的閬縣,整整三年不曾過問。
而楚輕塵身邊的老嬤嬤和那兩個貼身照顧他的大丫頭,都是姨娘派來監視他的。
面對身世悽慘的楚輕塵,元昭越發憐惜,而楚輕塵心善,得知元昭因為家境貧寒被賣到楚家做丫鬟,父母還在老家忍飢挨餓,他拿出自己的積蓄接濟元昭的父母,幫助他們熬過了饑荒災年。
三年時間,元昭一直陪著楚輕塵。
直到有一天,她無意中聽到貼身照顧楚輕塵的大丫頭在低聲商議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掉楚輕塵,還說這是臨安那邊的主意。
元昭心驚肉跳,連忙回房偷偷把這個消息告訴楚輕塵,楚輕塵聽完後沉默了很久,嘆了口氣:「她到底還是不肯放過我。」
元昭本打算帶著楚輕塵逃走,但楚輕塵拒絕了,楚家的勢力範圍遠比她想像中要大,這一走,不但會打草驚蛇,要是被抓住,她們就會從偷偷摸摸變成光明正大弄死他。
想救他,只有一個辦法。
在楚輕塵的委託下,元昭只身前往臨安,向楚輕塵的好友,一個叫衛寅的世家公子求助。
到了臨安城,見到衛寅,那是個跟楚輕塵差不多大的年輕公子,但衛家這會兒正亂著,衛寅壓根無暇理會元昭。
臨安當地官員接到密報,天子微服私訪下江南,即將抵達臨安,為了討好天子,官員們著實費了一番功夫,勒令各世家送上年輕貌美的女子,在天子落腳的畫舫上獻舞。
衛家的嫡女被選中,成為獻舞的一員。
但衛大小姐一聽說天子是個五六十歲的老男人,死活不願意去,衛家疼愛女兒,又不敢得罪官府,為此急得上火。
元昭在衛府大門口堵住衛寅,說明來意後,衛寅盯著她若有所思了半晌,說:「我可以去救楚輕塵,但是有個條件——你替我妹妹去畫舫上獻舞。」
用衛寅的話來說,只是去走個過場,不一定會被選上,等獻完舞,他就跟她一起回閬縣,將楚輕塵接回來。
元昭救人心切,答應了。
然而上了畫舫,她就沒再下來。
命運弄人,天子一眼相中了她,並將她帶回長安城,盛寵至今。
黎落聽完後,咋舌道:「你也是夠倒霉的。」
元昭嘆氣:「可不是。」
這要是換了別人,說不定晉升為寵妃後就央著天子殺回臨安,治衛家一個欺君之罪,護住楚輕塵,順便帶著元家雞犬升天。
可元昭不敢,她心虛。
她對楚輕塵抱著什麼樣的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
以天子的脾氣,一旦發現她愛慕的人是楚輕塵,說不定會殺了他,以絕了她的念頭。
她不敢賭,賭輸的後果她承受不起。
「你安心在這兒待著,該吃吃該喝喝,別人說什麼都別往心裡擱,等時機成熟了,我就來接你出宮回家。」黎落說。
元昭這會兒對她充滿了信任,用力點頭:「好,我等你!」
離開未央宮,黎落仗著瞬移卡,在宮內大搖大擺轉悠了一圈,從天子寢宮轉到承乾宮,直到後半夜才回到侯府。
換下夜行衣,黎落正準備睡覺,相里安上線了:「我有個問題。」
「說。」
「雖說道士看起來仙風道骨,但他忽悠的人是當朝皇帝啊,能當上皇帝的人不至於糊塗,怎麼道士說元妃是貴人,皇帝就信了?」
黎落嘿嘿一笑:「你肯定不看星座運勢。」
「這跟星座有什麼關係?」
「跟星座沒關係,我只是打個類比。」黎落說,「人有種很奇怪的心理,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東西,比如星座運勢,星座運勢告訴你,你這一周會走財運,你肯定就信了,因為這件事對你有好處,信了沒什麼損失,但星座運勢要是告訴你,你這周會倒大霉,會有血光之災,你大概率會呸它一臉,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因為人潛意識裡抗拒接受對自己不利的信息。」
相里安還是不懂:「什麼意思?」
「說通俗點,道士說元妃是皇帝的貴人,這話正中皇帝下懷,因為皇帝本來就不願意處死元妃,道士這話等同於給了他一個台階下,一個理直氣壯維護元妃的理由!」黎落說,「聽懂了嗎?」
相里安:「……懂了。」
「真聰明。」黎落打了個哈欠,往床上一躺,喃喃自語道,「接下來這朝堂估計要不太平了……希望被牽連的人能少一點。」
縱觀歷史,所有的動亂和鎮壓都免不了流血,而除去集權中心那一小部分核心人物,大多數被動參與的人都是無辜的,他們不該為別人的野心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