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53章 嶺南酒家(25)
2023-11-14 16:01:20 作者: 樓非池
父母慘死,宗族割裂,他和妹妹以及江騎雲相依為命,本來以為三人能撐起段家,直到他親眼看見江騎雲把江叔從樓梯上推了下去。
已經七十多歲的江叔一路從樓梯最高處滾到最後一階,徹底沒了呼吸。
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是江騎雲做出來的事,正想質問他,江騎雲卻轉過頭來,已經是成年人的江騎雲滿臉陰鷙,眼裡閃著怨毒的光,他疾衝過來,一拳將他打翻在地,他失去了意識。
等再次清醒過來,段疏白渾身無力,連眼皮都睜不開,他聽到段融融坐在床邊無助地哭,而江騎雲假惺惺地安慰她不要怕。
他想告訴妹妹離開這個惡魔,但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江騎雲似乎不耐煩了,找了個他患上的病有傳染性的說法,不讓段融融來探望他。
江騎雲每天都會給他注射毒藥,讓他陷入長時間的昏迷和半清醒狀態,這種藥對身體損害極大,江騎雲似乎是怕他就這麼死了,有時候見他昏沉得厲害,會減少劑量。
段疏白髮現了這一點,開始長時間裝昏迷,某次他連續三天沒醒,江騎雲便沒再給他注射毒藥,體內的藥性一稀釋,他半夜找了個保鏢換崗的機會,打開房門試圖偷偷離開。
但連段家的門都沒出,他就被發現了,這次逃跑的後果很嚴重,江騎雲震怒下拔了他的舌頭,剜了他的眼睛,徹底斷絕他再次出逃的可能。
在這種極度痛苦的非人狀態下,時間變成一把利刃,每天都在凌遲著他,不知過了多久,段融融終於發現了他的慘狀,兄妹倆找了個機會逃走,他背著雙腿折斷的妹妹,兩人被保鏢圍堵到逃無可逃,爬上了頂樓天台。
最後的記憶是段融融摟著他的腰,帶著他從樓頂墜下。
——哥,別怕,我帶你去找爸爸媽媽。
段疏白從噩夢中驚醒,第一反應就是去摸自己的眼睛。
夢裡所有的痛苦和觸感都那麼真實,就好像他經歷過一樣,以至於夢醒了,一想起夢裡江騎雲駭人的嘴臉,他還是心有餘悸。
怎麼會做這種怪夢?
段疏白扯過床頭柜上的紙巾擦了擦汗,半晌才把亂糟糟的心緒壓下去,左右睡不著,他掀開被子起床,準備下樓弄點吃的。
這會兒是半夜三點鐘,整個段家靜悄悄的,段疏白放輕腳步下到一樓,正要去廚房,經過天井時卻聽到那邊傳來一陣悉索聲,他腳步一頓。
大半夜的,怕不是有賊?
段疏白走到天井前用作隔斷的鏤空影壁前,透過影壁看過去,眼前的一幕讓他一怔。
天井處放了個垃圾箱,江騎雲正在翻箱子裡的東西。
大概是受噩夢影響,段疏白這會兒都有點無法直視江騎雲了,他怎麼也無法把眼前白淨瘦弱的少年和那個滿臉兇悍怨毒的成年男人聯繫在一起。
不過他大半夜不睡覺,跑來翻垃圾箱做什麼?
丟了東西?還是夢遊?
段疏白正要過去問問,江騎雲卻從垃圾箱裡拿出一件衣服,看到那件衣服,段疏白頓時停下了腳步。
那是段融融的貼身T恤。
段融融今晚清理過季衣服,扔了一大袋東西下來,而江騎雲此刻翻的正是她扔下來那個袋子。
翻出T恤,江騎雲盯著看了很久,然後做了一個讓段疏白措手不及的動作——他把臉埋進T恤里,像個變態一樣迷戀地深深吸了一口氣。
段疏白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又想起了那個夢。
回到房間,段疏白徹底睡不著了。
-
第二天是周末。
黎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走出房間時遇到從三樓下來的段疏白。
段疏白也是剛起床的樣子,只不過他明顯沒睡好,有了淡淡的黑眼圈不說,整個人看起來萎靡不振。
「哥,你怎麼了?」黎落明知故問。
段疏白瞥了她一眼,心情複雜,半晌後只是伸手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沒怎麼。」
黎落聳聳肩,越過他先一步下樓吃早餐。
這個時間早就過了早餐飯點,但是正在打掃衛生的江騎雲一看兄妹倆下樓,立刻停下手裡的活兒,從廚房端出還熱著的早餐,給他們布置起來。
段疏白看了他一眼,心情更複雜了。
上完早餐,江騎雲去天井打理那幾十盆盆栽,段疏白跟前的瓷碗裡盛了皮蛋瘦肉粥,他沒什麼胃口,思來想去,他低聲問黎落:「融融。」
「嗯?」
「那個……」
黎落抬起頭,她剛喝完牛奶,唇邊沾了一圈奶漬,看起來無辜而單純:「哥,有話要說?」
看著天真漂亮的妹妹,段疏白腦海里一會兒是兩人相擁著從樓上墜下來的慘烈場景,一會兒是江騎雲把臉深深埋進她T恤里的畫面,這讓他心情越發糟糕。
「融融,你覺得江騎雲這個人怎麼樣?」段疏白委婉地問。
「什麼怎麼樣?」
「你以前跟他關係不是很好嗎,現在怎麼突然變得……不太喜歡他了?」
說到這個,黎落臉色凝重起來,她沉默了一會兒,對段疏白招招手,示意他湊近,低聲問:「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段疏白一愣。
黎落低聲說:「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有時候看我的眼神很……瘋狂。」
段疏白心頭猛地一跳。
黎落縮了縮脖子,露出害怕的神色:「與其說是討厭他,不如說有點怕他,反正我不敢跟他深交,要是可以,等過兩年他成年了,把他打發出去吧。」
段疏白:「……」
聽了黎落這話,向來不信「因果報應」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段疏白有點懷疑人生了。
難道昨晚那個夢不是巧合,而是在預示著什麼?
段疏白扭頭,透過鏤空屏風看向天井,江騎雲費勁地把一盆大盆栽搬到陽光下,少年的身形依然清瘦,但跟夢裡的成年江騎雲重合在一起,他無端打了個哆嗦。